第五十二章 抢亲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成婚以后，晴徽忙于朝政，衔玉忙于整理府中内务。她在她的长信殿，他在他的九华阁，忙忙碌碌中，似乎都在有意逃避对方，半月有余都不曾见面。

    灿烂阳光从落地窗棂里散射入殿，将长信殿照的清幽白亮。金枝刻花熏笼里的梨花香燃出沁人心扉的香味，晴徽闻着衔玉调配的这味香，提神了不少，安心写着奏章。

    殿外在恰当的位置都植好了凤凰树，墙壁边爬有娇嫩抽芽的凌霄花，几支凌霄花枝条伸到窗棂边，花影窈窕。

    长安走过通往长信殿的长廊时，衣边气流卷飞两三片牡丹花花瓣，长排的牡丹花花色艳丽，使原本死气沉沉的太女府有了生气。

    长安开门直入殿内，将手里信件交给晴徽，“殿下，北凭风让人送来的。”

    无奈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无暇顾及其他，晴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凭风，打开信纸，字迹秀丽，一眼看去，最醒目的是她的红色私印。

    当初怕凭风出事，晴徽特意把私印交给了凭风，经过风风雨雨也未曾见他用过。如今只怕他出了事，才不得已动用。

    趁太女颓废，在沈画楼设计逼迫下，光禄少卿打算把凭风嫁给沈画楼。

    看完信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晴徽略一踌躇，凭风倾诉了自己还是在无止境等待晴徽，希望长伴晴徽身侧。

    如今太女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晴徽犹豫着要不要去救凭风，沈画楼所用方式不对，可她确实是爱凭风的，能给他正夫之位和风光婚礼，还有绵绵不绝的爱意。沈画楼性格果敢，敢爱敢恨，凭风跟着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如若凭风来了太女府，说不定有一日，凭风会对自己失望透顶，而后悔。

    四五日过去，凭风不曾收到一封晴徽的回信，心情落寞地在小窗边看着晴徽的画像。

    画像上是晴徽十岁时，蝴蝶萦绕在她周身的灵动画面，娇俏可爱的小女孩仿若世间最美的花，肆意地开怀大笑。

    画纸褪了色，少女失了光。

    沈画楼许诺会在朝中多加提携凭风的庶姐，小父和庶姐自然也是向着沈画楼的，多次劝凭风放下太女。沈画楼抓到了母亲的把柄，后又向母亲和嫡父送去了千金彩礼，面对沈画楼的这番讨好，他们也就对这门婚事无不赞同。

    花蕊国无人不知太女自失去了宇文括，情丝尽断。

    送去的信石沉大海后，凭风不觉得有丝毫奇怪，只是想试试。得不到回应，凭风还是忍不住伤心，情深意浓经不住时光的摧残。

    大婚那日，凭风一身红衣随风飘飘，发冠上系有红丝带，文雅之气中带有勾人心魄的俊美。

    时辰已到，沈画楼骑着高头大马前来接他，结遍红色布条的迎亲礼队跟随在后。凭风顺从上马，和她并肩前行。

    纵使沈画楼再美若天仙，也不是凭风心心念念的人，凭风打算逃婚。

    他的婚姻只能由他自己做主。

    画楼诚然抿着笑容，“凭风，成为我的夫君，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凭风沉静低头不说话。

    目光巡视一番，凭风找准时机就纵马逃离，画楼面色惊诧随即紧跟其后。

    心有灵犀似的，没有任何约定地恰好遇见，绕过池边柳树，凭风蓦地就看到了晴徽前来找他，瞬时绽放出温润的笑容，和暖的东风吹过，他如云飘柔的发丝比柳枝更让人陶醉。

    他不杂尘滓，比青青一色的柳叶更让人心动。

    救凭风的办法有千万种，晴徽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最极端的办法。

    晴徽奋力骑马跑向凭风，待近了，刚要开口问他是否下定了决心。

    就听到凭风满心欢喜地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此生凭风将誓死追随殿下，长伴殿下身侧。”

    “凭风，本宫会让你如愿的。”再难的事也要随心选择，晴徽驾着马绳，前去向追赶过来的画楼应战。

    此去一战，再无转圜余地。

    画楼见晴徽还是为了凭风出头，愣了一下，旋即放肆笑着，“太女是君，我是臣，也断没有夺取臣子之夫君的道理。殿下的心病尚未痊愈，还是回太女府好好修养才是。”

    只见画楼的剑旋转而来，轻擦空气而发出斩风声，晴徽面色带有病气，画楼剑头并不刺向她身上而专心攻击她的剑。

    晴徽腾空而起，在马背上旋身迎剑，挥出一片刺眼银光。

    晴徽每一剑，都蕴藏着不可摧毁的韧性。

    刀光剑影间，画楼频频处于下风，两剑相持，画楼再问她，“殿下既不能倾心相待，何苦还要来招惹凭风。不如放手，让比你更爱他的人，去融化他的痴心。”

    “依沈小姐所见，你就是那个能融化他痴心的人么。”晴徽用力挥开她的剑，“你没有资格为凭风做选择，是乐是哭，他自己知道。”

    打斗时，画楼明显看得见，凭风一心只留意在晴徽身上，丝毫不曾看过她一眼。

    拼了不少力气，趁画楼在思考是否放过凭风时，晴徽悄然用手绢吐出刚刚一直在憋着的淤血。

    画楼再次傲然用剑指着晴徽，“若你以后故意遗弃了凭风，我必当向你寻仇。”依恋不舍地回头悄悄凭风，就骑马离去。

    幸而画楼已经罢休，晴徽手上已经失了力，经不住继续和她打斗。

    “凭风，现下你不宜再回北府，愿意跟我回家么？”担心他回去又会白白遭到家人的指责，在太女府，晴徽能为他遮风避雨。

    “凭风愿意，一切都听殿下的。”凭风抱拳行礼。

    太女抢亲自然是轰动整个朝野的大事，还未等御史台在朝上指责晴徽，晴徽就已经抢先一步自己弹劾自己，态度诚恳地讲述自己的过错。

    念完千字认罪书，晴徽又欣然接受廷杖，文武百官在金銮殿内偏头看向殿外正在严厉实行廷杖时，对此也就无话可说。

    每一杖下来，晴徽都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心，咬牙忍着疼痛。

    为什么没有故意寻死，因为活着也是天大的难事，根本不用故意寻死也能轻松死去。

    捏紧的手心已经完全泛红，冒出的冷汗打湿了晴徽的发丝，皮开肉绽的痛感一寸寸卷入肌理。廷杖打完后，晴徽顽强地支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回金銮殿，继续议事。

    令大臣们惊诧不已。

    回到太女府，晴徽强撑的身子才松弛开来，眼前一黑就倒下身去，长安立刻传唤大夫。

    清理完背上伤口，夜里又发了高烧，嘴里呢喃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