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剿灭宇文府
泰安二十年冬,宇文丞相举兵造反。
纵使遭了宇文括那么多次的道,在冬日踏雪赏梅过后喝暖酒时,晴徽还是被他用药迷倒了,再醒来时手脚上被他扣上了冰冷的铁链。
晦暗华宫瑰阙里,他只点了一盏灯火,透过床边幔帐看他时,晴徽几乎快不认得他的脸,多变而善变。为他生气恼怒,可心又若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十二岁那年,在少女最美好的纸鸢栀年遇见他,心动诧异世间还有如此美如山水画卷的玉兰少年。气馁他总是要管束自己,却又生得如此好看,看一看他的眉眼,便又什么都气不起来。
手指狠狠抓着身下的锦絮,晴徽含泪苦笑,“还不如在那日就死在你剑下。”
他听到她失望而失声沙哑的声音,微侧头朝床榻边看了一眼。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别怨我,活在世上就应该争夺最大的权势,成为最强的王者。”
决然离身临走时,宇文括还不忘回头告诉她,“与其求死,不如活着找我报血仇。”
此话一落,宇文括就开门而出,留下沉重的关门声。
如此想来,他过去种种可恶的行为,一切都行得通了。
“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殿外侍卫听了宇文括的命令,应声答是。岫玉、长安已经了无踪迹,凤阳阁完全被他掌控。
宫殿外时有宫女和宫傧逃跑时被斩杀的哀嚎声、荒恐的脚步声、碰撞的破碎声,杂七杂八的地狱声响接连不断,与凤阳阁内静谧的祥和形成鲜明落差。
“母皇……父后……”晴徽的双眸生出红血丝,思绪渐归平静。
杀戮才开始,一切尚未成定局,孰为王者孰为败寇,还未可知。扭转战局,还来得及。
思量间,暗格处响动了一声,字画遮掩的墙面恍然打开。皇城里的密道有上百条,晴徽早已告诉了岫玉和长安通往凤阳阁的其中一条。
皇城中究竟有多少条密道,只有女皇一人知道。晴徽知道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
晴徽把希望寄托在来者身上,只愿是岫玉和长安。
长安脚步轻盈,手持利剑,凶悍的眼神扫视四周便迅速走至晴徽床榻前单膝抱拳,“殿下,卑职来晚了。”
血腥味随长安的到来扩散在内室,他身上挨了四五刀,血和着一字划开的破衣露出长条触目惊心的伤痕,甚至连脸上的血迹也没来得及擦,逸发微乱。
“岫玉和凤阳阁众人还在么?”晴徽一壁推开绣枕和床絮,一壁问着长安。
“殿下,凤阳阁的宫人们尚且活着。东篱轩自三殿下被册封为逸王,就空置下来,原本殿里的宫人也随三殿下去了新府邸。他寻了非让我等必去的理由,一入殿便把所有凤阳阁的宫人都拘禁起来。”
“去的路程中卑职和岫玉虽心中疑惑,可还是中了他的奸计,请殿下恕罪。”
一番费力后,晴徽用簪子撬开了最后的暗格,取出兵符。无论如何,长安永远是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最后的希望,晴徽郑重把自己的太女印和兵符交给长安,叮咛他,“贼人过于狡诈,怨不得你。长安,本宫命你带着信物逃出宫外调兵遣将,解救皇城。云麾将军,逸王府皆可求救。你拿着太女印,你的一切决策,便是本宫的意思。”
“宫中御林军恐支撑不了多久,望你尽量快些带救兵回来。”晴徽再次握紧钗,边说边画出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
“卑职记下了。”
晴徽又下了命令,“用那盏烛火点门前的垂帘。”
长安不问其意,心下狐疑也不作问径直烧起垂帘,小小星火片刻形成燎原之势。在火燃列声中不用再害怕斩断铁链的声响会引来院里的守卫,长安几剑劈开铁链。
铁链一开,长安就要离开此处赶往宫外,见晴徽丝毫没有跟上意思,不免担心,“殿下……”
“远水救不了近火,长安你先离开,本宫留下来拖延时间。”晴徽安然立于火光映人之中。
“殿下保重。”事情紧迫,长安转身就走。
现下就是一场豪赌,以命为赌注,看看宇文括会不会折返回来救她。把鹦鹉放飞和赶走三白后,晴徽轻身飞上屋顶,探索四方,消失于隐匿处。
等待过程中,晴徽心里空无一物。
熊熊烈火燃起,守在外面的人顿时慌了神,“反正是皇室中人,丞相最后肯定是要杀了了她的,现在死也是死,以后死也是死,何苦费这个力气救她。”
“她是少爷要的人,等少爷回来要怎么交代。”
火光熏天,守卫再道:“我们几个尽量救救火,少爷回来问责时也好回复些,看火势她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晴徽用剑斩断房梁,让火燃得更大些。顷刻间,主殿岌岌可危,自小生长的地方就要变成废墟。晴徽心里竟没有半分不舍,反而看着火光越来越开心。
串串烟火照亮黑幕,重重熏烟弥漫四周。
从远处仍可以看见冒头火苗,宇文括迟钝半晌拉起马绳掉头追回凤阳阁。
他疾步匆匆赶了过来,素来淡定,波澜不惊的人,在看见烧得残破的宫殿时骤然慌了神。蓦地就要往火里冲,止步于火线前发现根本没了进去的路,火海茫茫。
晴徽从高处跃下瞬间,分明听到他说了,“我定把自己的命赔给你。”
难得他会像此刻一样失魂落魄,分心得根本察觉不到晴徽的迫近,剑就架在了宇文括喉咙前,晴徽凶狠厉声道:“若要让你们家公子活命,就放下你们的刀。”
守卫们纷纷不知所措,望着宇文括,等待下令。
宇文括郁郁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我母亲花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纵使我是她的独子,她也不会为了我束手就擒。”
“太傅想多了。本宫知道其中利害,此事已经牵连了太多,就算不能让她放下利剑,也能多少换点好处。本宫是想以命抵命,今日要杀你,是为大义。我赫连晴徽是天底下最废材的人,能换走宇文丞相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买卖,实为划算。”
晴徽又嗤笑,轻松又畅快,“方才太傅不是还说,要给本宫偿命么?”
细雪飘零,晴徽用尽全力用剑持着宇文括,慢步走向紫宸殿的方向,他的护卫们手上空无一物,遥遥跟在后面。
一路走去,目之所见,皆是一片血色,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瞧见一具宫人的尸首。满腔悲愤,都无形化为力量,徒增对宇文括的恨意。
向来就对声音敏感,晴徽在枯凉一片的长条宫道上感受到有一支不下百人的禁军队伍,铮铮脚步声规律而整齐。手下更是勒紧了剑锋,兢兢业业。
宇文括:“我们败了。”
晴徽:“什么。”
旋即等来人紧奔过来,晴徽才看清,是宫令带了一队禁军前来。所以,母皇和父后应一切安好。
身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盔甲的宫令跪拜在晴徽面前,“太女殿下,贼乱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