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良辰好景
文试那日，衔玉听到女皇亲口说出的考题和晴徽所说的当真一样，震惊不已，回去再三询问晴徽，晴徽却说是做梦梦到的。
有一日他回来时，没有欢喜的笑声。几步踉跄倒在了门口，晴徽听到动静急忙去扶他进屋。
衔玉坐在卧房里，因着晴徽看不见，无所顾忌而脱下上身衣服，从胸前拔出三枚细小银针。虚弱不堪，又吐出两口血。
晴徽慌里慌张用手绢擦去他嘴角的血，衔玉脸上的冰意一触即知，只怕他此时苍白孱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衔玉，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个太医过来。”晴徽带着哭意告诉他，生怕一个晚了就再也看不见他。而衔玉蓄了会儿力气，跌步抢先关上房门不让晴徽出去。
“你是逃跑的小罪奴，如何去得。”
“就算女皇把我剥皮抽筋了，我也要救你啊。”晴徽哭得更厉害，被他的话带偏了，差点忘了自己是皇太女的事情，“衔玉，其实我是……”
未说完的话突然被衔玉打断，他说，“替我煎服药就好了。”
“哪几味药？”晴徽止住哭声认真听他说。
因为要治眼睛，本就备了不少药材，寻来以后一一拿到衔玉面前给他辨认。厨房的火一直点不起来，晴徽只有兴致上来时才会去厨房，火还是长安点的，现在硬是点不燃火。
打火石点起的点点星火，时不时又灭掉。
等到药熬好时，晴徽脸上全然都是黑烟熏过的痕迹，手指也被砂锅烫红。
扶起衔玉喂了汤药，他才慢慢恢复了生机。那一夜，晴徽伏在衔玉床边守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衔玉才彻底醒了。
“怎么回事？”
“最近的比试，我次次拔得头筹，惹得其余几位应选人很是不快。”衔玉又缓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昨日比武，黎照湖败下阵来，他心有不甘，下场之时用银针刺伤了我。我当时没什么感觉，以为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没和他计较。”
晴徽气愤，“把事情告诉嬷嬷，一定要严惩他!”
衔玉摇摇头，“他不会承认的，现下又没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种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不都是她赫连晴徽一句话的事情么。
已然到了这种时候，衔玉还肆意潇洒地拍拍胸脯跟晴徽保证没什么事了，若是把自己弄死，把事情闹大而追查起来，黎照湖必然败露，所以黎照湖根本也没下什么死手。这几根银针，只不过是警告和教训。
晴徽愤然，“看来他还是扎少了，才三根，让你还可以在这里嬉皮笑脸。”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等我当上了太女君，立马就去找他算账，你别担心了。”
衔玉脾气倔，拦也拦不住，才好了就要去听授课。
水榭兰亭边，初升的太阳泛起耀眼光芒，四周翠竹繁茂，好亭好水好风光。
清幽安宁，正是报仇的好时光。
二十几个宫女和侍卫排成行侍立一边，蕊珠在布置茶水点心，晴徽悠哉悠哉躺靠在黄花梨摇椅上等待良机。
等那人从此地路过时，长安大步上前请他过去和太女一叙。
衔玉随着众人又在听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宫规。听训结束后，衔玉余光在四处探寻黎照湖的人影，几番找不到他这个人。
“白兄，你可瞧见了黎照湖。”衔玉侧耳询问身边关系较好的兄弟。
“方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那位白兄略微惊讶，嘴角带着笑意，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黎照湖的事情，不过一个时辰，整个霜花阁的人都知道了。你居然会不知？”
“还望白兄告知。”衔玉垂手敛身，笑着说。
“今日晨时，太女殿下在霜花阁的寄望亭游玩，不知算不算是那黎照湖的运气好，竟被他给遇上了。”他狠狠叹了一口气，“可他没把握好机会，没能博得太女青睐，”
“还不知怎得，惹得太女殿下不快，殿下就一脚把他踹进湖里，让他喝了不少湖水才许侍卫把他捞上来。太女殿下又亲自去找了女皇，将黎照湖除名了，现下他已经回了凌霄城。”
原来善恶终有报，是如此模样。
衔玉听完也罢首装上一装，“真叫人可惜。”
白兄也是相当气愤，“怎就没让我遇上太女殿下，否则定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心里直夸太女火眼金睛，没能让黎照湖骗了去。可衔玉心思一转，又忧郁起来，为尚未见过面的太女担忧。
言行无状，只怕要受到百官弹劾。
心思再一转，隐隐忆起昭昭姑娘守在他床边睡着的甜美面容 。
岁月静好，又扎针又喝汤药终于等到了拆白绫的日子。
“衔玉，如果我的眼睛没好，你也不用太内疚，反正我也没想过能好起来，已经习惯了……反正来日方长，你可以再试试别的方法……”晴徽喋喋不休提前安慰一下衔玉，怕这次没治好会打击他的信心。
“昭昭，眼睛是你的。你不该宽慰我，要我来宽慰你才对。”
一圈又一圈的白绫绕开，晴徽缓慢睁开眼睛，白日的光亮有些刺眼，努力看着面前的人时，视线越来越清晰。
这一刻，晴徽明明白白知道了谁才是她命中注定的太女君。
此生非方衔玉不要。
像他这样澧兰沅芷的谪仙人，几欲让人迷了眼。晴徽差点溺死在他繁星水波眼里，才望了一眼就仿佛被下了蛊，无声无息许下爱他至死不渝的承诺。
他是暖阳同幽月的化身，清纯亦邪魅，一泓醉意悄然涌上心头。
“衔玉，你让我重见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