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竹记
时恒好整以暇的看着徐织宁说了这么一通,徐织宁抬眼看他,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但其实时恒信不信都不重要,他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这些理由。
“你以后随意出府的特权没有了。”
徐织宁脸色变了,时恒就是能每次都拿捏到她的要害。
但徐织宁没打算就这么认怂,“我如今病已经好了,我是嫁到你们侯府不是卖到侯府,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出门。”
时恒丝毫没被她的话影响,表情漠然,“那你大可试试我有没有这个资格。”
徐织宁妥协,她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行,不过你每月只准我自由出府三次,那我每月也只带你去祖母那三次,也算公平。”徐织宁和他讲起了条件。
原以为他会讨价还价,没想到时恒一口答应了,“可以。”
“那你下值时尽量早些回来,我们同祖母一起用晚膳。”
“好。”
饭也吃好了,徐织宁也不想和他呆在一块,便起了身,“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也没等时恒说什么,徐织宁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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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徐织宁收到了贺书锦的信,说是有一处极合适的铺子,想让她一同去看看,由于那铺子地段极好,叫她尽量快些,不然耽搁久了让别人租了去。
徐织宁看天色还早,不如就今天,于是便叫人备了出马,往贺府去了。
两人乘马车到了贺书锦所说的铺子,这铺子在京都最繁华的主街上,人流自是不用说,只是这价格怕是不便宜。
不过这铺子无论是位置,大小,还是里面现有的装修都极合徐织宁的心意,接手之后也不必大改,贵点就贵点吧,她还有些私房钱,再用嫁妆添补点,应当够了。
“就它了!”
贺书锦当即就跟这铺子的老板签订了租赁契约,这契约和徐织宁没什么关系,是贺书锦单方面签的,暗地里,徐织宁又与贺书锦再重新签一份双方合作的契约。
所以明面上这铺子的东家,包括以后要开的布行东家都是贺书锦一人,为了就是不让时恒发现。
一是怕他不同意自己做生意,毕竟像他这样的文人清流最看不起的就是满身铜臭的布衣商人。
二是怕以后和离之时财产多有牵扯,虽说侯府不缺银子,可若自己这布庄日后真成了这京都数一数二的商号,谁还会嫌银子多呢。
所以,还是如今这样最为稳妥。
虽说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是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可若只是幕后东家,自己不亲自出面倒也无妨,这偌大的京都其实很多大的店面生意都有官老爷的女眷参与其中,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官商勾结互利自古都是如此。
这铺子定下了,倒和徐织宁画装修图纸时所想象中的铺子相差无几,也省了不少事,只需稍稍改动便可。
只是贺书锦看着徐织宁列出来的装修预算直皱眉头,“织宁,这光装修店面就要花这么多银子,这”
徐织宁自然懂她的顾虑,解释道:“我们既然要做全京都最好的布行,这装修上便是最不能省的,如若我们和别家布行一样毫无自己的特色,那别人为何要选我们家?”
贺书锦认同的点点头,“也是,若是装修的太过寒酸,哪怕里面的衣裳布料再好别人也只会觉得是些便宜的货色。”
“唉,对了,就是这个理。”
不日,工人们便按图纸开始施工,接下来招伙计,找裁缝制成衣,又请了绣娘按徐织宁所画的图纸绣花色,徐织宁本以为已准备万全,可真忙起来还是累得不行。
好在时恒这几日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的,倒也方便她偷偷出府。
贺书锦看着那些制好的成衣,赞不绝口,“织宁,你也太厉害了,这些衣裳在画上时已经很漂亮了,没想到做出来的成衣比画上还要漂亮,像活了一般,我觉得,我们这些衣裳肯定会大卖。”
徐织宁得意的笑了笑,那是自然,设计衣裳她可是专业的。
看了一会儿,贺书锦发现不对,“织宁,你这每件衣裳为何都秀有相同的金丝竹叶状的图案?”
“这是log。”
贺书锦满脸疑惑,“什么狗?”
“就是我们这布行的标志。”
“何为标志?”
“便是别人看到这个图案便知道这衣裳是出自我们布行,而且,你我平日所接触之人大多是世家贵子、高门贵女,所以我们的目标顾客便是这群人。我们布行要走高端品牌路线,我要让我们布行的衣裳成为身份的象征,有钱的象征。”
贺书锦回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啊,织宁,你简直是经商奇才。”
徐织宁谦虚的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只是,为何要用这金丝竹叶状做图案?可有什么说法?”贺书锦又问。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若是取花的图案,无论什么花都不大适合秀在男子衣上,像松柏这类的又不太适合女子,但这竹叶之状倒男女皆宜。毕竟,我们已把这铺子隔开,一边卖男子的,一边卖女子的,这图案自是要两者兼顾。”
“用金丝线一是为了显华贵,其次,为了不喧宾夺主,这图案秀的小,用金线便能让人一眼注意到,而且一般衣服上的竹叶大多是墨色或青色,这也方便与其区分开。而且我们布行的名字我已想好了,不如就叫竹记布行如何?”
徐织宁说得头头是道,贺书锦哪还有不同意的,“当然好了,我还正为这名字发愁呢。”
这竹叶状的图案可不止在衣裳上,店铺的招牌上,包括店里的装修都随处可见这个标志,主打一个显眼。
徐织宁还叫人按她的要求用布料缝制了手提袋,上面印有竹记布行几字,还秀了竹叶状的标志在上面,有客人买衣服时便可用那布袋装,精致又方便还可循环利用。
还定制了些木盒,也同样刻有竹记布行字样,标志也刻上了,盒子做工精致,上面的花纹也是徐织宁亲自设计的,样式典雅大气,若是送礼,便就用此盒子装,两种包装满足不同需求。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竹记布行终于开业了。
徐织宁和贺书锦并没有出面,二人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窗外的热闹。
晚上算账时,看着账房先生拿来的账本,贺书锦直摇头,“织宁,不应该啊,我们的衣裳和布匹都那么漂亮,怎的今日就卖了这么点。”
徐织宁倒淡定许多,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意料之中,我们这衣裳布匹都是上好的料子,价钱不便宜,一般的百姓肯定买不起,可无论是世家高门还是商贾大户他们必定都有自己熟悉惯去的布行,所以今日来的不过是路过看见我们里面的衣裳好看进来看看的闲散之人,看热闹的多,正真会买的少。”
贺书锦满脸担忧,“那怎么办?”
徐织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喝了口茶,“别急,我自有办法。”
听到徐织宁说有办法,贺书锦眼睛又亮了,“何办法?”
徐织宁附在她耳旁说了些什么,听得贺书锦直点头,最后了然的笑了。
忠勇侯府。
侯夫人正躺在罗汉榻上小憩,有丫鬟来报,说是少夫人求见。
侯夫人缓缓睁开了阖着的眼,“她来干嘛?”语气并不善,自从徐织宁治好了时彦的病,而且徐织宁病好后肚子也一直没动静,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让侯夫人对她心生怨怼。
本想叫人打发了,那丫鬟又说道:“说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一听是送东西这侯夫人脸色才稍稍好转,算她还有点良心,天天往老太太院里跑,倒忘了谁才是她婆母。
侯夫人坐了起来,“嗯,叫她进来吧。”
徐织宁走了进来,朝她施礼:“母亲。”
侯夫人伸手抚了抚头上的发簪,“你今日来何事啊?”
“我昨日出府,看到朗翠街新开了家竹记布行,里面的衣裳甚是好看,便给母亲您也带了件。”
说着她给身后的暖冬递了个眼色,暖冬便端着衣裳呈到了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伸手摸了摸,果然是极好的料子,算她有心了。
“母亲,您不妨现在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哪有女子能抵挡住新衣的诱惑,侯夫人当即点头答应。
这侯夫人去了内里试衣,徐织宁等在外面。
穿戴好后,连侯夫人身边的的郑妈妈都忍不住夸道:“这少夫人的眼光真不错,这衣裳真是极配夫人,穿上跟仙女似的。”
这话对侯夫人很受用,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笑。心里已经在盘算这过两日去参加李太傅家长孙的周岁宴,就穿这身。
侯夫人走了出来,那衣裳像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极其合身,可不是量身定做嘛,这是徐织宁特地找人从经常给侯夫人做衣裳的裁缝那买来了她的尺寸。
“母亲,您本来生得就美,穿上这身,只怕那院里的花见了您都要暗了三分。”
侯夫人被她这话逗得哈哈大笑,“美什么,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
“哪里,您一点也不老,美着呢。”
这侯夫人难得拉着徐织宁说了好久的话才放她离开,不过话里话外都是在崔她生孩子的事,徐织宁也只好笑着答应。
内心:开什么玩笑,我和你儿子都没圆房,哪来的孩子。
临走时,徐织宁又把意秋端着的盒子递给了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说给公爹和时瑶也买了。
这侯夫人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孩子有心了。”
老夫人那徐织宁是第一个送去的,自己亲爹那也派人送去了,那眼下便只剩下时恒时彦和苏静了,时恒现在还没下值,所以徐织宁打算先给时彦送去。
苏静那便差丫鬟送去得了,她还没资格让她亲自送去。
本想着时彦那也叫丫鬟送去,可一想府里的其他人都是自己亲自送去的,若只他派丫鬟送去,难免说不过去。
徐织宁带着暖冬和意秋去了时彦所在的兰息院。
听到丫鬟来报说徐织宁求见时,时彦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兰息院。
时彦放下手中的书走了出去,徐织宁亭亭立于院中,鹅黄色衣裙,阳光下,美得夺目。
待时彦走近,徐织宁朝他施礼,“大哥。”
时彦也拱手回礼,“弟妹。”
徐织宁接过暖冬手里的盒子,递给时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提前祝大哥高中。”
时彦显然没想过徐织宁会送他礼物,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才接过,“是什么?”他问。
“你打开看看便是。”
时彦小心翼翼的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又是一愣,“你送我衣物?”
“嗯,”徐织宁点头,不能赠外男贴身衣物这徐织宁是知道的,可这并非里衣,是外裳,而且时彦也并非外男,是时恒的大哥,自然也是她的大哥,再说这府上的人都送了,总不能唯独不送他的吧,所以徐织宁也没多想。
只问他:“可是不喜欢?”
时彦赶紧宝贝似的抱过盒子,“喜欢,怎会不喜欢。”
徐织宁这才安了心,“大哥喜欢便好,礼物也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便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徐织宁又施了个礼,这才转身走了。
一直到那抹鹅黄的倩影消失在门口,时彦才转身回了屋。
时恒下值回来时已是黄昏时分,回来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看来是真的忙,虽不情愿,可为了竹记布行,徐织宁还是不得不带着衣裳前去。
她轻叩书房的门。
“进,”时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织宁推门进去,只见时恒埋头办公,旁若无人。
徐织宁故意清了清嗓子,时恒这才抬起了头,像是没想到徐织宁会主动来找他,时恒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很快恢复如初。
“何事?”他问。
徐织宁开门见山,“我给你做了件衣裳。”
时恒脸上又露出意外之色,“你给我做衣裳?”
丈夫的衣裳由妻子准备倒也正常,可徐织宁自嫁进侯府那日便知道时恒厌恶自己,她做的衣裳时恒自是不要的,所以便从来没做过,所以今日还是破天荒第一次,时恒自然意外。
徐织宁怕时恒不肯穿自己送的衣裳,便扯了个谎,“啊,我看最近这京都的世家公子们都穿这竹记布行的衣裳,若是夫君没有,别人还以为我们侯府花不起这个银子呢。”
这番说辞时恒明显不信,他冷哼一声,“这京都最大的布行不是辛记布行吗,何时冒出来一个竹记。”
徐织宁上前了两步,“夫君有所不知,这竹记是最近新开的,可这无论是做工款式,还是面料刺绣都比那辛记要好上许多,所以这些高门世家们最近都开始买竹记的了。”
说着徐织宁就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案桌上,然后打开,“不信你看。”
时恒瞥了一眼,那料子看着倒的确不错。
因为衣裳叠着,徐织宁怕时恒看不清款式,便拿起衣裳提起展开撑在时恒面前,炫耀似的说道:“怎么样?是不是不错。”
时恒抬眼看了一下,款式新颖,刺绣也栩栩如生,倒还真是不错。
他淡淡道:“还行,放着吧。”
徐织宁把衣裳叠好重新放回盒子里,时恒又埋头办公,徐织宁识趣的打算走,又不放心的叮嘱道:“后日李太傅家长孙的周岁宴,你就穿这身吧?”
时恒头也未抬,写字的手也未停,只淡淡回了个“嗯,”字。
见他答应,徐织宁才放心的走出了书房。
待徐织宁走后,时恒才停下笔,转头看了眼一旁的衣裳,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又从新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