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吴翰城
回到机构上班，又是一大堆的事情要忙。
他们这些名义上的助教终于转正，开始干起助教真正负责的活。
除了和各班的任课老师先熟悉认识之外，每个助教都要搞好家校联络。
因此微信班群的建立无可避免。
早上的空余时间里，何以晓愁眉苦脸地坐在办公室，对着表格一个个加二班家长的微信。
有些家长好友申请通过的快，有些家长无论是短信还是电话都没有回复，还有些家长加上后一定要闲扯几句，或拜托助教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孩子。
同样憔悴的还有斐有成。他负责的三班的家长更为离谱。什么希望老师多提醒自己的孩子喝水啦，希望老师给孩子安排靠前的座位啦，麻烦老师陪同孩子一起坐公交车啦。
需求五花八门，他也只能变着花样回答。
有时候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还会凑到何以晓跟前请求援助。
旁人看来，两人一直一个样，吵吵闹闹，嘴里互损。但何以晓明显感受的到，斐有成有时会躲闪他的目光，或者眼神里透露出别样的关注。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斐有成会比以往更积极地站出来。
何以晓心里留意这些微妙的变化，面上装作毫无察觉。同样包括两天天前发生的事，只认它是过眼云烟。
今天是上课的第一天，每个班的第二节课都安排了自习，也就是助教第一次正式和学生见面的时间。每个助教除了忧心微信群的工作，还得思考在班上要说些什么话才能镇得住那些小鬼头。
但婷姐比其他助教思虑的事情要更多。
凯斯顿酒店只是知行教育的一个校区，这里只布置四个班级，安插四名助教。另外四名需要去旁边的大厦工作。
两个校区之间相差不过一公里，但犹如天上的银河把婷姐和彭秋歌隔在了两个世界。
早上她肉眼可见的沮丧，连衬衫的扣子少扣了一个都过了很久才发现，这和以往的她大相径庭。
何以晓知道婷姐的性格，多说几句话安慰安慰她，到下午就精神了。
只是边安慰婷姐，他边闪出忧伤的念头。
即使他和斐有成在一个校区，他们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
每每这么想，嘴里就会长出一口气，沮丧的婷姐错意是自己传染到他，马上恢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去自己的班级上班会了。
二班的门被轻轻打开，何以晓刚站上讲台，三十几双就猛地落到他的身上。尽管心里有点打颤，他还是表现出助教该有的严肃。
“大家好，我叫何以晓，是二班的助教。”
底下立马窃窃私语。
何以晓少有机会站在讲台上，底下还坐着一群学生。曾经高中老师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你们做什么我都看得见！
当时何以晓纯当老师吓唬人，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
最后一排低着头玩手机的男生何以晓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前面几排低头看书的，或者是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从今天下午开始，上课不允许带手机。每次上课前我都会来收手机，下课还给大家。”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后排的两个男生看。
瘦削的身形，嘻嘻哈哈的模样，看起来就不是好管的。
“最后一排的男生听见了吗。”
这下，他们才回过神飞速把手机塞回抽屉里。
交待完规则后，何以晓便收回严肃的模样，露出淡淡的微笑。
他并不想在学生心中树立严肃古板的形象。相反他更希望能和学生们打好关系，亦师亦友。
“学业很重要，压力也很大，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所以在其他事情上我会尽力帮助大家，给大家便利。”
前面几排的女生听得很认真，尤其一个梳高马尾带蓝色蝴蝶结的发卡，的女孩，对上何以晓的目光也不躲闪，这让他感到放松。
他还分享了一些高中时期学习中的趣事，惹得班级一片哄笑，气氛轻松了不少。
初次见面的班会顺利地结束，何以晓叮嘱大家安静自习到下课后就退出了房间。但临走时他隐约听到一个男生的声音说，
就这，助教有啥用。
何以晓皱了下眉装作没听见，回到办公室。
比他早结束班会的助教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交流感情。
“我班上那群学生安静得很呢，都是怕老师的。”
“哎呦，我班上女生还好，那群男生真是，我站在上面讲话，他也在下面讲。”
婷姐和罗昕两位话痨凑在一起，简直是两把对杠的机关枪，一人一句说话不带停顿。
何以晓刚准备坐下加入群聊，一只手搭过他的肩膀。
“怎么样？看起来好管吗？”婓有成问道，顺便拉着何以晓一起坐下。
“都拘谨着呢，说不准过几天露出狐狸尾巴。”
何以晓不由得想到结束时听到的男生的细语，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
但他没有吐槽，转而问婓有成班上的情况。
三班的孩子都瘦瘦乖乖的，像一群小天使。
婓有成如此评价，显然对自己班上学生的第一印象格外好。
何以晓刚想继续说，手机屏幕亮起消息弹窗，一连十几个红点全都是来自微信。
刚刚在上班会，手机调成静音，何以晓没去注意。
也就一会儿功夫没看，微信和被敌军炮袭了似的。
他把手机调成响铃，随后点开消息。
两三条是家长通过好友认证的消息提示，另外十一条完全来自一个家长。
家长的微信头像是张自拍。阿姨品味不错，妆画得美美的，还用一顶酒红色遮阳帽挡住半边脸，凸显朦胧之感。
【吴翰城家长】：何老师在吗？有事找您。
之后都是语音通话未接听。
何以晓立马给她回拨过去，不出三秒就接通了。
“翰城家长你好，不好意思我刚刚在”
“哎呀，我给你打了这么多次怎么现在才接！”
焦急的语气加上浓重外地的腔调冲得何以晓脑袋一懵。
“翰城是不是还在班上呀。”
“是的，这会还没下课呢。”
何以晓抬手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半，还有十分钟下课。
“那麻烦你记得提醒他中午去外面吃午饭再回家啊，家里没人，这孩子出门忘带手机了。”
“哦哦，好的。”
家长连再见和其他客气的话都没说就挂断了电话。
“什么情况？”斐有成一旁问。
“提醒孩子中午去外边吃饭。”
何以晓拿起花名册，起身往班上走。
“何保姆要去关照孩子啦。”
斐有成贱兮兮地笑，手臂结结实实挨了何以晓一拳。
“何保姆先□□调皮的。”他竖起拳头，扭头走了。
进到班上，又是三十几双眼睛盯着他的。
两只眼睛，两只耳朵，都是人类，叫不出号。
于是何以晓喊了一句：
“吴翰城是哪位？”
一组第三排靠里的男生举起手。
“和我出来一下。”
吴翰城和彭秋歌长得有点像，个子也高，身上穿得也不便宜，t恤带束脚裤都是阿迪达斯的。
双手插裤袋往门口一站，顿时有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的味道。
“你妈妈说中午家里没煮饭，先吃完饭就回家。”
他听完先是发愣，然后咧嘴噗嗤一笑，语气嘲弄地说，
“就这儿事？”
“就这儿事。”
说完他就开门自己回去了。
这全家怎么一个德性呢？
何以晓被他拽里拽气的态度纠得心里冒火，感情自己还真像低声下气的保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而且更让何以晓皱眉的是，这吊儿当郎的声音和班会结束时的坏话的声音一个样。
简直了。他低声吐槽了一句。
没等他喘两口气缓缓，手机铃声闹闹地响起来打在他太阳穴上。
低头一看，老妈打来的。
老妈张虹不经常给他打电话，一般打来都是有事要吩咐他做。
“喂，妈。”
何以晓一接通，对面那头传来刺耳的杂音，说话声又或是东西碰撞声。
他连忙把手机拿远，结果脑袋正上方更加急促的下课铃响了，他又只能把手机凑近。
“妈，有啥事。”语气里夹着压抑的烦。
“喂，这周你弟期末考你知道吧？”
“知道。周四周五考两天。”
“知道就好。学校这周没安排晚自习，弟弟都回家。你要监督他复习知道吗”
“嗯嗯，好。”
妈没继续说，手机那端又是一阵嘈杂，最后全部融合成了三下“嘟嘟。”
周围的学生如潮水般涌出，他放下手机，侧身朝办公室方向过。
行，是当妈的都不说再见呗。
婷姐和罗昕挽着胳膊一起下班了，说是好姐妹刚认识要先熟络熟络。
“忙完了吗？去吃饭？”斐有成已经收拾完背起包。
今天刚开课第一天没什么事，蓝姐也交待忙完就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何以晓刚想说走，门口出现了两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一位是吴翰城，一位是班会上很认真听他说话的高马尾女生。
“何老师，你忘记拿这个走啦。”她递给何以晓一张写满名字的白纸。
这是班会上要求传下去标明的座位表。
何以晓拿过来低头扫了眼第二组第二桌，随后露出微笑：
“谢谢彦希，你太贴心了。”
“不客气老师，我先走啦。”彦希皮肤很白，衬得她笑起来更甜了。
三位男士的目光一直护送彦希离开，然后何以晓就和吴翰城对视上。
“怎么了？”
“我不知道去哪吃。”吴翰城轻描淡写地说。
“街对面有一排饭馆。”
“我没手机，没钱。”
何以晓一下子凝噎，偏头看向斐有成。
“那我们三一起去吃吧。”斐有成提议。
“好。”答应得干脆利落。
饭店里的小桌上挤下三人后，何以晓感觉有一口气堵在胸口散不掉。
这都什么事啊！
老子要和暗恋对象单独吃饭！
搞什么电灯泡！
饭店的老板娘系着花围裙，陆续端上两盘炒粉。
一盘放在斐有成面前，一盘放在吴翰城面前。
何以晓空着手坐在小桌的边边，看着两人视线相对。
醇香的酱油味儿钻进鼻腔变成了熏人的陈醋，何以晓深吸一口，耳朵差点冒烟。
吴翰城毫不客气动筷嗦粉，斐有成只是轻轻地把粉推到何以晓面前。
“给。”
“不用，我那份快来了。”何以晓嘴里说着不要，心里的醋味少了一半。
斐有成没听他话，又从盒里掏出双筷子放到何以晓面前。
“还不动？要我喂你啊。”
他学何以晓的模样，竖起拳头。
何以晓瞥了眼吴翰城，安分地低下头嗦粉。
老子吃的是暗恋对象的！你不是！
这会儿吃进嘴里的是醇香酱油味儿了。
吴翰城虽然一直埋头吃，但耳朵还是听着。他淡淡一笑，嘴里又嗦上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