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要误会
第二天清晨，窗外飞过两只叽喳的麻雀，何以晓被鸟叫声吵醒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
外婆看见难得早起的何以晓颇为惊讶，连忙从锅里拿出刚买的豆浆油条。
“今天还要上班吗？”外婆喝了两口粥，冒出一句家乡话。
“不用不用。”何以晓一边答复，一边刷手机。
“吃饭不要一直看手机，对胃不好。”
“知道啦。”
何以晓并不是沉迷短视频，而是在□□的列表不停地刷新，期待婓有成的小红点。
昨晚的事他很想听听婓有成要怎么解释。
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何以晓期待的甜蜜的话。
什么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啦。
离不开你啦。
一切他想听的，想要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的。
或者突然弯掉，来个表白。
何以晓笑咧嘴，两口粥差点流出来。
“等会你擦桌子啊。”外婆满脸嫌弃。
我这孙子该不会傻掉了吧。外婆担心地想。
何以晓哪能知道外婆脑袋里想什么，转过头看外婆的时候依旧保持微笑。
完了。真傻掉了。外婆吓得嘴里的粥也差点流出来。
吃过早饭，何以晓无所事事格外清闲。
屁股刚贴到床上，整个身子又缠进被子里。
这时响起了□□的消息提示声。何以晓一脚把被子踹开。
哦，是婷姐发来的。
“呜呜呜阿晓，我脑袋好痛。”
婷姐昨天也喝了不少。离开餐厅，还是三个姐妹搀扶她上了的士。
“你喝不了你逞能说自己会喝干嘛。”
“才不是呢/愤怒”
“昨天去给老师敬酒的时候喝太多了。”
“有两个男老师喝高了，一直说话，一直拉我们喝。奚姐劝都劝不住。”
何以晓想起来，昨天奚姐喊婷姐和有成去给老师们敬酒的事。
难怪婓有成回来的时候全身的酒气会那么重了。
“婓有成还好嘛。昨天你送他回去的时候有没有做羞羞的事情呀。/斜眼笑”
何以晓飞快地打字。
“你乱想啥呢？/无语”
“啊？没有嘛。嗨呀，昨天婓有成可man了，帮我挡了很多酒。不知道阿晓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待遇啊。”
婷姐躺在床上止不住地坏笑，她已经能想象到何以晓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何以晓发出六个点后就不再理她。
今天是周日，弟弟何以昊难得可以在家里休息。
老妈去上班前还特意叮嘱他，在家要认真读书不要玩电脑手机。结果老妈一走，他就偷偷地把笔记本电脑从衣柜里拿出来。
“快快！打排位！别打匹配了！上分！”何以昊头戴耳机，激动地说道，完全没发现他哥贴在门后偷偷地听。
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好学习呢。
何以晓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没有敲门阻止他。
平时的学习已经足够辛苦，难得拥有一个休息日，就让他偶尔尽情放纵吧。
何以晓起身不再偷听。但也就是这会功夫，他漏掉了何以昊说的一句极其重要的话。
“什么抽奖？能开皮肤？帮我买几个！”
知道婓有成喝得太多之后，何以晓估摸婓有成要一觉睡到下午了，也就没有等消息的心。
给婓有成发去一条问候的消息，何以晓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但没过一会，婓有成竟然给他回复。
“我刚醒，眼睛都睁不开。”
何以晓点开播放，沙哑的声音从扬声器轻轻地传出。
“阿晓，我”
只有两秒的语音消息，话只说了一半。
何以晓的心脏开始着急地狂跳。他等不及，直接发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你怎么按通话啊，我还在发语音呢。被你打断了。”
慵懒而无奈的语调像夏日清晨缠绵的乐曲。
何以晓听得很高兴。
“免得你一直按语音键呗。不是眼睛都睁不开嘛。”
“这么贴心呐。”
“当然。”
何以晓沉默片刻，决定转入正题。
“你刚刚要说什么。”
“嗯也没什么。”婓有成有点犹豫，缓了会儿又开始说。
“就是”
何以晓已经想好了无数种应答方式。要是婓有成害羞不好意思细说，他也就打个马虎眼过去了。
“你身上好软啊。”
语音通话里一片死寂。
“阿晓？你怎么不说话了？”婓有成的话里带着很明显的笑意。
“妈的”何以晓咬牙切齿，“谁要听你说这个啊！”
愤怒而害羞的语气钻得婓有成心窝里痒，他咯咯地笑。
“我实话实说嘛。”
何以晓咽了口唾沫，把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安回去。
“你昨晚为啥突然冲过来抱我，还说别走什么的。”
这会儿轮到斐有成不说话了。
“而且你这样，要我怎么想。”
说到最后，何以晓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抓着被子的劲越来越大。他静静等待斐有成的答复，可手机的扬声器里听不见半点声音。
好一会儿，斐有成才出声。
“阿晓，你今天有空吗？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吧。”
“哦哦，好。”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劲一下子松了，眼神跑到窗外邻居晒的碎花衣服上。
直到挂断了通话，何以晓的各种念头才如野马脱缰在脑海中飞驰。
斐有成不会是要和我表白吧！
不不，他肯定是想当面把话说清楚。
我向他表白吧！
想两人以后友谊破灭吗！
最后，如何快速地熬到晚上成了最应该解决问题。
而外婆总能凑巧抓住自个孙子的心，下午的时候呼唤何以晓到厨房给自己打下手。
老家村子里的舅妈今天赶集市，顺便给外婆送来新鲜蔬菜。冰箱里正好剩些肉，外婆打算全都剁碎，再烙几块饼做成春卷，方便何以晓晚上出门给朋友带点。
到了暮色四合，何以晓包里装上两卷春卷，出发去找斐有成了。
约定的地点还是熟悉的小巷。
两旁挂在墙上的路灯不算亮，但每家每户的牌匾都自带光源，弥补了光照的不足。
何以晓寻觅半天，最后在小巷的尽头看见了斐有成说的套路烤吧。
烤吧里装修得很时尚，墙壁上挂满艺术相框。
斐有成独坐在莫奈的《日出印象》下，身上是面试那天穿得水墨画风格的短袖衬衫。
有一瞬，何以晓感觉斐有成是从画里钻出来的，连转头看向他的眼神都有点朦胧。
不过凑近了，斐有成的眼睛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含着笑。
“这家烤吧风格很独特啊。烧烤配文艺。”何以晓把包放下，从里边掏出春卷。
“他的客人也很独特，自带烤春卷啊。”
闻着春卷的味道，斐有成眼睛里亮起光。
“我外婆做的，你尝尝。”
一口咬下，豆芽、白菜、肉丝还有汤汁装进嘴里，满满都是幸福。
斐有成很久没吃到春卷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得向你外婆讨教。”
他含糊地说，何以晓啥也没听清。
在何以晓还没到的时候，斐有成已经下单了两人份的套餐。这会儿桌子上全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菜碟。种类很丰盛，只是氤氲的光线从头顶的悬吊灯打下来，把肉和菜的颜色照得不真切，好似变成了画中的水彩。
何以晓暗叹自己出门前没好好打扮一番，随便扒拉两件黑白底短裤短袖就出门了。
而且吃烧烤，白色的短t很容易弄脏。
斐有成马上看穿何以晓的心思，从旁边的座位上拿出一件围裙。
“你连这都准备啊？”何以晓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想什么呢，这儿给的。”
围裙摊开，套路烤吧四个字大大的印在胸前。
“唉，还以为你对我这么细心呢。”
何以晓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想起白天林妙婷说起斐有成帮忙挡酒的事情。
“得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把围裙系上啊。”
“你来呀。”
本来只是开玩笑，结果何以晓在背后系了半天，绳没系上，手差点系上了。
无辜的眼神透过烤盘冒出的热气直勾勾地盯着斐有成。
“知道啦。”
斐有成无奈地起身，坐到何以晓身旁给他系上。
绿色的围裙就像一双轻柔的手扣在何以晓的腰间，莫名地贴合他的身材。
何以晓手拿钳子不断给肉翻面，神情很平和。斐有成默默地看，眼里的笑意愈发愈浓。
“阿晓，你好贤惠啊。”
语气带有一丝挑逗。
早就习惯这套的何以晓不为所动，夹起熟透的培根丢进斐有成的碗里。
“等会换你。”
悠扬的爵士小调在烤吧里轻柔地回荡。它穿过橘黄的灯，欣赏各式的画，装满一路上的艺术，最后如鸟儿归巢飞进客人的耳朵里。
何以晓很喜欢这种乐曲，每次听都如同被人抚慰，洗掉心里的烦恼和焦急。
忘我地品尝后，他也不再着急等待斐有成要和他说得那些话了。
“阿晓。”斐有成说得很轻，像烤盘里油在高温下发出的“滋滋”声。
“昨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太多想。”
祈求的句式，可听起来更像陈述事实。
何以晓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你希望我怎么想。”
听完这句后，何以晓的内心已经泛起涟漪，他预感到斐有成接下来要和他说的话。
“我喝醉了。”
果然是逃避的借口。
但何以晓并不打算马上顺从，他微微一笑，
“意思就是说，喝醉并不是真的原因对吗？”
眼前这位从小到大的玩伴少有的露出拘谨的模样，不安地搓揉一旁的餐巾纸，嘴几乎抿成一字。成熟外表做起稚嫩的动作，形成的反差一下戳中何以晓的萌点。
他尽力憋笑，但还是被斐有成捕捉到。
“你憋什么笑。”
语气带点儿生气的委屈。
“不逗你，你不想说就不说吧。”
桌边的饮料被一口灌进了何以晓的肚子里，橘汁的甜腻冲上眉梢，紧锁何以晓的眉头。
他知道斐有成的言外之意。
那么长的拥抱不是出于爱恋，不要误解，其他的原因也无需多问。
真是自私的想法呢。
何以晓没有表现出心里的不甘，慢慢说服自己应该沉浸在食物的美味里。而斐有成似乎在思索，偶尔偷看何以晓的眼睛，也没有说话。
《日出印象》的朦胧笼罩在安静的两人周围，好似创造了另外一种隐秘且缓慢的时空。
吃完结账，两人在套路烤吧门口稍作停留。
刚刚来的时候，何以晓没有仔细观察正门上方的闪亮的牌匾。现在凑近一看，四个大字的周围还安插了不少有趣的元素。
茉莉、啤酒、清茶以及卡通人物。
最为惹眼的是何以晓脑袋正上方的奥特曼，眼睛的黄灯一闪一闪，简直活灵活现。
何以晓刚转头想和斐有成分享牌匾上有趣的玩意儿，鼻腔里就闻见熟悉的淡橘子味。
香水味依旧是从肩头散出来。他两靠得很近，近到视线里只剩下五官和朦朦的灯光。
斐有成伸出手臂，轻轻地贴上何以晓的后背。
和昨天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不同，这是温柔且有分寸的拥抱，像一颗融化在嘴里、甜度适宜的糖。
“阿晓，你很重要的。”
嗓音不再是清晨的低哑，但是很沉，像船锚一样落进何以晓的心海底。
“在你身边很安心。”
似乎这是为了弥补刚刚冷淡的氛围才说的话，但话里又很真诚，听不出半点假意。
“昨天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些家里的事。”
他这样说。
“好，我知道了。”
何以晓的回应并不热烈，尽管他心里潜藏着失落与不甘，但他看向斐有成的眼神更像波澜不惊的水面，没有波动，淡淡地包裹理解的善意。
分开拥抱，两人也就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