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州城外
庀兄弟行到离城20里,红拳派门人装做醉汉,骑马冲撞,庀兄弟避过之后,红拳派门人口吐污言,被庀兄弟一顿怒喷,从祖上18代喷到未来18代,许多新奇的骂人言语,惊天地,泣鬼神,后来被小说家拿去反复研究,红拳门人招架不住,一招未出,落马吐血。
庀兄弟行到10里,传闻出自500年前,御剑山庄同宗的慧剑门出手,白马剑客“开柔”出手偷袭,被人找到的时候护胸铁镜上被开了5个洞,疑似被徒手抓中心口而死。
此事在三花教内记载:“庀兄弟此人武功极高,疑似擅长龙爪手或鹰爪功,如无必要,不可得罪。”
嵩阳作为本地捕头,庀兄弟入城之后,嵩阳全程紧盯,武林各派这才偃旗息鼓,而嵩阳本人也装作混江湖的混子,参加了庀兄弟的酒局,成功结拜兄弟。
庀兄弟喝醉之后,再次表演了传统项目,油锅捞钱,嵩阳这时才是真替白马剑客“开柔”心疼。
tmd,这庀兄弟练的哪是什么龙爪手、鹰爪功,他练的就是油锅捞钱。
传统的骗子表演油锅捞钱,那是往油中加入了醋,醋遇热即沸,只要及时将钱捞出,手基本上无碍。
这庀兄弟捞钱,那是真捞,每次投入油中不得少于一钱银子,油没有做过任何手脚,醉酒的庀兄弟足足捞了30次,嵩阳和另外两个冤大头亏了10多俩银子之后,庀兄弟才被他们强行拉着继续喝酒去了。
庀兄弟出了青州城的东门往东而去一年多了,传闻人已经到了廉州地界,那里已经接近京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青州城的南门外?
“春水门”的情报贩子,这么不靠谱?
“兄弟,兄弟……”庀兄弟结拜过927位兄弟,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嵩阳的名字,自己也有些尴尬。
不过他瞬间想起了什么……
“兄弟,我这是在青州?”庀兄弟呆住了。
自己出山走了三年,虽然整天乱窜,走走停停,但青州离上阳县最起码有5000里,怎么自己一天之内又回来了。
庀兄弟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是他出山以来第一次有错乱之感,他在心中默默计算,以往他从不去计算任何事情,但此时他将自己的计算能力提升到了极致。
上阳溪下游应该是平阳江,平阳江下是入海口,太阳海乃是真正的大海,连接着周围各国所有的江河下游,自己的确是出现在一条溪水旁,离青州城最近的就是青碧溪、斜阳河两条溪流,按照方位自己出现的地方应是青碧溪。
从上阳溪冲到平阳江,再被冲到太阳海,顺着海流被冲到了青碧溪附近,然后被海洋的回流扔到了青碧溪的下游
“庀兄弟?庀兄弟?”嵩阳一时搞不清庀兄弟问这句话的意思,你自己在哪你不知道?
“嗯……没事了。”庀兄弟算清楚之后,立刻将疑问抛之脑后。
“兄弟来办案,可是这里有什么大案子?”
嵩阳给身后的衙役使了个眼色,拉着庀兄弟来到客栈的楼梯口。
“昨夜庀兄弟住在这客栈之中?”
庀兄弟点了点头,他此生第一次觉得有些事实在难以启齿。
“嗯,昨夜路过青州城,来时已晚,于是便住在这客栈中。”
阿撒托斯和客栈老板此时也从楼上下来了,阿撒托斯低头给嵩阳陈述。
“这位客人昨夜入住的时候,已经是丑时四刻(2点)左右,客人要了洗澡水,客人睡下的时候差不多是寅时(3点),我给客人打的水,还给客人提供了衣物,客人住的是一楼右边一号房,期间没有出来过。”
“嗯……”嵩阳的脸色好了些,只要不是庀兄弟干的,该怎么查案还得怎么查。
“昨夜就只有你一个人值夜班?你确定你没有偷懒睡觉?”嵩阳再次向阿撒托斯确定。
阿撒托斯点了点头,指向客栈的柜台。
客栈的柜台在右侧楼梯口的下方,面对着客栈的大门口偏右,如果有人从右侧楼梯下来,或者右侧一楼的客人出门,在柜台的阿撒托斯一定能够看到。
中间有一条马道,既能走人,也能走马,客人带了马的会从中间穿过将马带到后院,所以柜台左侧有一块较高的挡板,防止马将头伸到柜台。
“客栈的后门,因为人手不足,所以常年关闭,后窗为了入住客人的安全都是封死的,只有前窗能够打开,嵩捕头可以让衙役查看一下,如无问题的话,右边一楼和二楼的客人基本上可以排除嫌疑。”
“右边的客人就没有去茅房的?”嵩阳看向阿撒托斯。
这店小二对话条理清楚,自己值班的时候店内发生了谋杀案而面不改色,绝非普通人可以办到。
“楼上一般都会有马桶,大部分人夜间不会下楼,昨夜只有一位客人下楼要了点心,那个时候时辰尚早,之后就再也没人下过楼了。”
庀兄弟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必是昨夜有客人在左侧房内被害了。
“呃……嵩兄弟,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庀兄弟通过对话,终于想起了嵩阳,这家伙当时不是说他是普通衙役吗?自己捞了30次油锅就住手了,不正是怕这家伙没钱吗?
既然不是庀兄弟干的,嵩阳自然乐得找庀兄弟帮忙。
3年了,多少人都没探到上林寺此次派出庀兄弟行走江湖的目的,主要是这家伙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整天到处找人结拜,喝酒捞钱,也许能从这次的案件中找到庀兄弟的行事风格,对于上林寺这种不出世的门派多一点了解。
“那就有劳庀兄弟了。”嵩阳打算全程放手,做个钓客。
“阿撒托斯,你带着庀兄弟查验现场,我让衙役配合你们,我……我就做庀兄弟的助手。”
阿撒托斯混迹多年,靠的就是察言观色,有点诧异的看了嵩阳一眼,又瞄了一眼庀兄弟,昨天这人过来的时候,看起来和乞丐差不多,没想到却能够得到嵩总捕头的青睐,自己的眼皮子还是浅了。
嵩阳给衙役们交代了几句,又安慰了满脸忧心的客栈掌柜,这才带着阿撒托斯和庀兄弟来到了一楼靠左的案发现场。
一位50多岁的男死者“安静”的躺在床上,死者心口位置插着一把匕首,嘴角有丝丝血沫,眼睛圆睁,眼底和指甲发青,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当然安静。
几个衙役正在查看死者所带的行李,桌子上有一壶酒、一壶茶和吃过的点心,腊烛只烧了三分之一,后窗的确钉得死死的无法打开,房间的大门也没有撬过的痕迹。
阿撒托斯恭敬的向庀兄弟和嵩阳讲述。
“客人昨天入住应该是在戌时三刻左右,那个时候天刚擦黑,除了这位客人以外,同时有三家客人入住,嗯……那三家客人一家选择了左侧的一楼,其余两家都住在左侧二楼。”
“死者的路引上写着此人来自康州,来青州的目的是寻亲,全名‘金巴’,银票和银子加起来有1000多两,银子没有丢,应该不是谋财,衣物若干,一本账本,用的是密语,需要请大人过目查验。”一位衙役很有经验,拿出死者的物品摆在地上,尽量不破坏现场。
另一位负责验尸的衙役也已经查验完毕。
“嵩捕头,死者男性,按相貌推断,应该是50至60岁左右,穿的衣服外衣是麻衣,但客人内衣是上好的蚕丝,尸体没有搬动的痕迹,死者应该是中了毒,又被匕首插心而死,也有可能被插匕首之时人就已经死了,溅出的血量偏少。”
验尸的衙役说完之后,看了嵩阳和庀兄弟一眼,继续禀报。
“有几个疑点,一是客人穿的衣服有些欲盖弥彰,二是客人未脱外衣,但却也没穿鞋,不知是中毒之后出现幻觉导致,还是客人本来就是穿着衣服睡觉,三是客人的职业说是行商,但右手虎口有厚茧,显然常年练武。”
“不错”。嵩阳对于手下的表现很满意。“兄弟们辛苦了,案件若破,州主大人必会嘉奖,此时还需各位谨守岗位。”
嵩阳和庀兄弟同时将目光集中到了路引之上。
路引制度由来已久,几百年前大乱过后,各州各县分崩离析,朝廷政令不通,彼时丞相“陆秀华”为了结束纷争,献策让各州县自行管理境内,安顿各自治下居民,又让各州县参照朝廷给的文书,制作路引来控制人员流动。
各自分治结束了多年来的战乱,但也造就了今日诸多州主纳税于朝廷,却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的的情形,如果不是因为驻扎京师的军队比较能打,驻守边关的边军又一直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中原王朝早已改朝换代。
嵩阳将路引拿到手中仔细观察,用手细致的感受纸张的纹理和厚度等,又将路引递给庀兄弟让其细看。
“庀兄弟心中可有什么想法?”
嵩阳能够做到总捕头之位,不单单是因为其出身和武功,当年其父撰写《刑事定要》,归纳天下案件缉捕法则,嵩阳跟着他父亲
读遍中原案件卷宗,首要保护、勘察现场,其次控制可疑人员,再次调查受害者身份,综合推理加上威逼利诱,十之八九的案件可破。
“很有意思……”庀兄弟摸了摸路引,然后走到后窗观察。
嵩阳也跟着仔细查看后窗,的确不可能有人从后窗进入房间,除非那个人是蚊子。
“的确很有意思……”庀兄弟摸了摸八字胡,他走到桌旁,指着桌上的饭菜问阿撒托斯。
“这些都是客栈提供的吗?”
“茶和点心是客栈提供的,酒是客人自带的。”阿撒托斯似乎想起什么。
“当时柜台还有三家客人入住,我拿了茶和点心以后放在柜台上,帮着两个伙计接待了一个客人。”
阿撒托斯闭眼回忆。“我站在柜台最右侧,两个伙计在我左边应该不可能投毒,但三家客人中的一家办理完之后经过了柜台,也就是说如果茶水、点心有毒的话,包括我接待的那个客人在内,有两家是可疑的。”
庀兄弟拿起茶水壶闻了一下。
“嗯,有毒。”
拿起点心闻。“有毒。”
他又拿起酒壶闻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红润。“有意思,有毒。”
他兴奋的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来回在房中转圈。
“嵩兄弟,走,去大厅。”
众人来到客栈大厅的时候,衙役已经将左右两边的住客分开,左边一共住了五间,其中一楼两间,二楼三间,总共有八位,现在一楼死了一位住客,还有七位住客。
庀兄弟眼神从那七位住客身上依次扫过,一边听阿撒托斯介绍,一楼住客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的粗布麻衣,进门的时候背着一些山货,二楼左三房住的是三兄弟,他们比较年轻,已经来住过三次店了,三人据说是在城里帮人盖房的木工,家中不忙的时候就会进城找活,他们三人曾路过我送往一楼客人的茶水旁。
二楼还住着一对母女,母亲身体不好,进城找大夫看病,我办理的入住,呆过我送的茶水旁的两家人中之一,最后一间房住的是赶马的,这一年多经常来这住店,有时会带着货物,或者顺便带一些赶路的人。
阿撒托斯的介绍结束,庀兄弟也结束了观察,他的八字胡微微在抖动,露出古怪的神色。
“将他们送回原本的房间,我和嵩兄弟一间间的审问如何。”庀兄弟对嵩阳做了个请的姿势。
“正合我意。”
不多时,衙役们已经将众人押回了各自的房间。
两人带着阿撒托斯从二楼那赶马的开始,嵩阳心中做了好几套计划,一般他会从毫不相关的问题开始问,接着他会给被审者提供一些案件的虚假细节,比如被害人的死亡时间,死亡的方式等等,如果被审问者完美避开了他隐藏的真实时间和其他虚假信息,那么被审者的嫌疑就会进一步变大。
这时他会打乱问话的顺序,寻找被审者对话中的漏洞,反复询问细节,大部分人会栽在这一步上,如果遇到比较机警的,他会伪造一些对方词语上的漏洞,因为刚才反复的询问,对方在回答时难免会记不住过多的问题,这时很容易诈出真实的信息。
如果还不行,他们会关押被审者,出动衙役对对方的回答一条条核对,从家庭住址到职业、人品等,十分之九以上的案件走到这步就会完成了,这是一个综合多年刑侦的捕头,必备的能力。
严刑逼供对普通人从来不是选项,那是对那些贪官和读书人、还有汪洋大盗使用的,贪官和读书人中有许多善辩的,他们心理素质也强,不到最后一步不会放弃,不过往往上个刑就会招了,汪洋大盗不会只犯一次案,这是严刑逼供的最好对象,有些大盗能被一直折磨很久,最长的一次记录,据说衙门折磨了一个大盗五年,足足招供出130多个案件。
“你拿一匹千里驹拉车,养马的水平真差。”庀兄弟对着养马的就输出。
“呃……”
“呃……”
赶马的老马夫和嵩阳都是一愣。
“你也赶了不少年的马车了,一匹马上坡需要四个四个时辰,下坡需要二个时辰,三匹马上下坡一次需要多长时间?”
“呃……”
嵩阳还在心中计算。
“不用算了,你就交代为什么谋杀那人就行了。”庀兄弟说话时已经走到那人背后。
“我没有杀人。”老马夫黝黑的脸上皱纹密布,他露出委屈的神色,双眼满含泪光,下一秒就要跪到地上。
“不准动,否则我保证你会死。”庀兄弟将手缓缓放到身前。
嵩阳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判断,“唰……”他的落花剑已经出窍,阿撒托斯吓得躲到了墙角。
老马夫此时保持着半蹲姿势,却再也不敢挪动身子。
一股杀气正在背后慢慢凝聚,任何动作都会引起对方的雷霆一击。
“我听说你从不杀人,到底是什么让你动了杀意。”庀兄弟脸色铁青,说话的时候胡子抖动,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此时阳光正好从窗户中透入,太阳升起,马夫双眼中的泪光渐渐消失,脸颊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红色的光芒,他的神情变得渐渐释然。
“你是谁?”
“上林寺天下行走……”庀兄弟没有报自己的名字,他张了两次口,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呵呵……”老马夫慢慢的站起身子,他的双手上都是老茧和皴裂,他穿的衣服是最差的那种布料,他身上的烟袋装的是最差的烟丝,他的黄牙中有一颗烂了,说话的时候会有一股臭味,但此时一种犹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息,从他身上露出。
他站在那里是高耸入云的山峰,他躺下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他的脚深深扎入大地,犹如他自己的人生。
“上林寺……老夫不知该庆幸遇见你,还是该觉得不幸遇见你。”
“也许这是命运……”庀兄弟神情有些古怪。
他莫名其妙回到青州,刚刚好就遇上了老者第一次杀人,冥冥中命运的变化无常,有种宿命相逢的怪异感。
嵩阳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在三花教中见过不少的高手,自从他做捕快以来,武林人士也见过不少,但除了三花教的教主,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气势的高手,光是站在对方的身前,自己竟然生出逃命的冲动。
“他就是老夫杀的,老夫可以为此负责,不知庀兄弟……”老者显然知道上林寺天下行走的名号。
庀兄弟打断了老者的话。
“我只管武林中人的事,其他的交给衙门自己判断。”庀兄弟已经猜到了老者要说什么。
“好。”老者的气息渐渐弱下去,如同一个普通人般坐到了桌前。
庀兄弟的杀意却仍然紧紧锁定着老者,即使嵩阳也不敢放松丝毫。
“死的这人真名没人知道”。老者皱了皱眉头,背后的杀意让他有些难受。
“老夫第一次知道这人的时候是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叫‘吴天德’”。
庀兄弟看向嵩阳,然而嵩阳却摇了摇头。
“南边的蛮族当时主政的是金家,金家家主金沙和中原关系一直很好,于是二十年前金家派出了使团,打算和中原订立兄弟盟约,谁知使团刚出弥河,到达中原地带,全团人尽数被人袭杀于山野中,他们中有很多高手,不可能是普通的盗匪杀害的。”
“就算这样,当时的中原和南蛮之间也应该能调停的,可惜这事发生之后不到半个月,金家家主就死在了他宫中,据说是中了无色无味的五鸠毒,家主死了,少主年幼,于是丞相‘夏雨’取代了金家。”
“夏家的祖先是陶国人,当年陶国被灭,夏家逃到了蛮族人的地盘,一直妄图再次染指中原,这就是这二十年来蛮族一直骚扰中原的原因。”
“所有人都以为这些事是夏家做的,袭杀使团,谋害家主,夏家都是最大的受益者,然而这时一个名字传到了我耳中,就是此人‘吴天德’。”
此时轮到一脸懵的嵩阳看向庀兄弟,庀兄弟却摆摆手表示,以后再说。
“探查到这名字死了不少兄弟,但线索就这样断了,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此后断断续续也有消息,但对方很机警,每次都能在我们找到此人之前逃脱。”
庀兄弟突然一屁股坐到了老者身旁的凳子上。
“我就说你怎么开始亲自杀人了,差点被你吓死。”庀兄弟抬起手抹了一把头上完全不存在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