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旗山市
距旗山市还有10公里。
摩托在宽阔的高速上飞驰，道路已从三车道变成了双车道，透过枝叶，已经能看见半山腰的城市。
旗山市虽然在很远的战争年代是兵家要冲之地，但并不是省会，易守难攻基本代表交通不发达。
行进半天，此时到了正午。大太阳，适合午休，目标近在眼前，停车整备。
两人间有种默契的尴尬气氛，此时已沉默一路。
姚淑淑心情不佳，一边喝水一边踢着道路上的一根掉落的枝杈。
方小诗抽着烟，望着道路旁边的树林出神。脑海里尽是:这是不是要调节一下气氛？这怎么哄？这为什么要我来哄？
几只看不清的野兽掠过旁边的树林——从瞥见的矫健身形来看，应该是猫科。
接着，林间跑过几只动物的身影，大概是鹿，几只猴子从上方枝叶间荡过。
倒是奇了，捕猎者在前面跑，猎手在后面追。
嗯？
方小诗心中一紧。
“噗”的吐出烟屁股，飞奔到低头正在踢石子的姚淑淑面前，一把拽走。
不对不对！这些野兽是在逃跑。
姚淑淑被扯的差点摔倒，“啊啊”的喊了几声，被方小诗连拉带抱按在摩托车上。
“快走了！抱住！”方小诗大吼大叫。
“啊绳子啊绳子！”姚淑淑喊。
“别管了！”方小诗油门一拧，姚淑淑身形后仰，环抱住了方小诗的腰。
摩托以极速飞奔。
方小诗透过后视镜看向来路，隐约天空颜色不同，回头看一眼，阳光明媚后，一堵连接天幕的浪墙出现在视野中。
姚淑淑呐呐的看着后面代表淹没一切的海啸。
方小诗无比后悔。
这一路耽搁，越来越舒服，越来越像度假，越来越不急迫。
如果按原计划执行，这时应该已经在旗山市补给完毕，往海拔更高的下一程去了。
“淑哥！”方小诗大吼:“来不及了！旗山市也会被淹！抱紧我不要松手！”
姚淑淑猛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大声的“嗯”了一声。
阳光下，仿佛城墙般的巨浪看着像是静止一样，但轻易就越过几里远的山地，浪未至，底层水已经冲击漫过了一座座小的山峰。
旗山市地处高于前面小山脉的旗山山脉，宏观的在地图上看，这里是由低海拔地区到西青高原的起点和渐变点——这也是方小诗选择这里的原因。
方小诗拧死油门，回头看浪头像山一样高，看似静止，其实速度极快，已极度接近路上的两人。现在要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多向高处一点。
后方摧林倒树的前浪已经冲过来。
此时，方小诗距离城区仅1公里。
水浪卷着断木碎石，也卷着摩托车上的二人。姚淑淑紧紧拽着方小诗的裤腰带不敢放手，两人在水浪里随波逐流。
阴影笼罩，两人不及感受高高的水墙遮蔽阳光的压迫感，就已随着浪头底部的水被带起——然后砸入深水。
姚淑淑拼尽力气把身体靠过来，紧紧的抱住方小诗的腰。
方小诗随着不可抗拒的水流运动，刚刚方小诗被水流中的断树撞了一下，此时已经到了憋气的极限。他抓起姚淑淑背后的背包，不管其他东西在水中飞散，抓起一个喝的仅剩小半瓶的矿泉水瓶，拧开瓶盖的同时，快速用嘴把瓶口塞住，鼻孔呼出，用手用力捏瓶子，嘴巴深吸一口。
里面还有半口。方小诗把另一只手凑到跟前，嘴离开的时同步盖住瓶口。
两人大头朝下在水底打着微微的旋转随波飘飞。
姚淑淑紧闭着眼睛，用尽力气憋气。
方小诗调整一下姿势，歪着脖子，终于够到少女的嘴唇。姚淑淑眼皮颤动，似乎想睁开眼睛，一秒后眼皮便平静下来了。
方小诗渡了口空气过去。
……
海浪在撞击到旗山山脉，像一大块玻璃拍下，如碎珠崩飞。后浪延续，却也并未淹没，山体像海滩上刚刚高于潮汐的礁石，水涌上去，又流下来。旗山市的城市建筑在水浪中若隐若现。
方小诗太过悲观，如果站在天空俯瞰，海水虽然淹没了后面的所有，但腾起的浪刚过旗山市，真实海平线大概也就是淹过底层住宅的高度。
太阳依旧明媚，水面上粼粼反射着阳光，如果换一种心情看，简直算得上美不胜收。
此时无人注意的天上，日月同天，而挂在天上形影浅淡的月亮，比平时满月的情况下大了十倍。
————
关内，研究院。
研究院院长王阳涣今年已有70岁，头发花白。王院长的半生基本都在研究院顶层的这个小房间度过，算得上以书为伴。
秘书也姓王，大概是10年前成为王院长的秘书的，以前是某届军中大比的状元郎，后面因为情情爱爱犯了错误，影响极坏，是要开除军籍的，领导恨铁不成钢，来研究院喝茶时谈起，王院长笑着说“那就让他来我这里吧”，于是就成了小王秘书。
王院长，目前东泽大陆的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之一。
一直在科技树上摸爬的人类，接触天赋和异能也不过百年而已，过往的修行者或修心者除了个别传承有东西留下，其他基本算得上业界骗子。所以，并没有官方的细分阶级，只有一个分水岭——天象级。
顾名思义，改变一方天象，煌煌如天威，怖恐如天灾。
四方大陆，有十二天灾。王院长是天象级，而且是杀过天灾的天象级。
天象以下，在官方并无区分。这以下，情报获取、天赋的能力和向性都能影响最后的胜负，不过确有强弱，坊间心照不宣的另一条分水岭，称为:凝实。
冰蓝的保护罩倒扣在关内所有人的天上，王院长破天荒的手里没有拿着书，老人打开窗户，走了出去。
小王秘书跟在后面。
“整个道门近乎道统断绝，换来这挡住灾难的阵法，我一开始其实是不信任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可惜我没能在他们生前拜见道门的英豪们……”
老人总结的发言并不需要回答，小王秘书静静的听着。
老人望向天空，时机已成，后顾之忧暂解。
“李小子！”老人声音隆隆回荡，传向远方。
十二天灾之一，“水灾”李任之。
“随老夫——斩妖除魔！”
王院长空踏一步，而后冲天而起。另一道青色身影紧随其后。
防护天幕微微闪烁，两道流光直奔天外。如果有人在关外看这一幕，往他们前方眺望，就能清楚的发现:
目标，超大“月亮”。
————
旗山市终究没有被淹没。低洼些的地方水没过一些二层的建筑，高楼大厦在水中屹立，大小建筑有一些被冲垮，但大都保持原样。水渐渐稳定，偶尔有浪头打来，已无关紧要。
天色渐暗，东南一线有大片的低沉沉的黑云压过来。除了海啸其余仿佛无甚威胁的灾难，好像正在显露獠牙。
但这些方小诗并未在意，早料到的事，担惊受怕也没吊用；再说此时少年死里逃生，背包里多少准备毁于一旦，隐隐气馁且不想再动。
两个人在一栋楼里的三层烤火，姚淑淑点起了一只红木沙发——其实姚淑淑是不需要烤火的。
“这次是失败的，我做个总结——你听一下。”方小诗面色苍白，与少女开总结会。
“第一，这次计划执行时太松懈，这我难辞其咎……你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基本都是因为你啊姚淑淑！”少年气愤的指着少女，姚淑淑犟嘴，挺胸仰脸，嘴里平静的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方小诗懒得理她，继续说:“……第二，就是我对一些因素太轻视。”
“第三，有预警的事还会陷进去——我指的是那个老男人。虽说有枪这一点我们根本没想到，但当时应该做的是先保障立足之处的安全，因为我们有预警到可能是敌人……你大摇大摆的就去厕所了，而我居然在门口抽烟。”
方小诗摆弄还在滴水的手枪，一边往火里投木材，一边说:
“……那里我们耽误了很久，也是因为我们对互相不了解。比如我当时不了解你的能力，早知道你那么变态我干嘛拼死拼活的不让他进厕所找你？所以现在我们互相要做到了解。”
姚淑淑撇嘴。
“我告诉你了，你不信我怪我喽？”
“别废话。”方小诗从裤兜掏出小刀，说:
“你的能力我基本了解了。主要是你要清楚我的请况——你诗哥我啊，高中生，平时基本在网吧比较多，所以也没怎么锻炼过，天赋测的也是空的。”
“你先收起你的嘴脸！”方小诗拍了下大腿，拿着小刀耍了几个花样，继续说:“刀这种东西，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但不知道咋回事，我是会用的。”
方小诗收起了小刀。
“还有天赋，我其实应该好像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正在严肃听讲的姚淑淑绷不住，噗的笑出了声:
“你在逗我吗？”
恼羞成怒的方小诗挥手对着她的头就是一掌，说:
“你特喵！”
“你看我的伤口，我确信那晚我的手指骨是折了的，但第二天早上就活动自如了。”
而且，小爷当时是看到异象了的！方小诗内心狂吼。
“好好好你有天赋你有天赋。”姚淑淑敷衍的说。
好好好！阴阳怪气是吧？等小爷某一天惊艳到你！
先不谈这个。
方小诗制定了下一步计划。
“首先，压力还是在的，北欧大陆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海啸就灭国，灰线过去后虽然目前没感觉到哪里不同，但肯定的是灾难不会容易度过。”
短发女孩安静的看着他。
“第一，我们要找到大的商场，一是补充水和吃的，二是补充装备。”
“位置我已经找到了，一会儿我们游过去。”
“第二是关于怪物这一项的猜测。目前的情报来看，你的天赋是对付这些怪物的最好武器。但并不乐观——北欧天赋者的数量并不比我们少……或许，怪物的数量会很多很多。”
“所以，我们还是要逃。最终目标是文岩关，从旗山市沿着高速路。”
“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旗山市，找到车……你在听吗淑哥？你好像走神了。”
方小诗无奈的看着对方。
“……啊，都听你的。”姚淑淑连连摆手道歉。
方小诗难以总结两人的关系，说到底认识不过几天而已，虽然第一印象很糟糕，但在求生的背景下，互相好像有莫名其妙的信任。
姚淑淑是纯粹的旱鸭子，如果当初在水下没有抱住方小诗，基本是死定了的。而方小诗说是没怎么锻炼过身体，但在运动方面，他其实算得上小有建树，前段时间的校运会，方小诗力压群雄，分别获得5000米跑步第8名，800米第6名，100米第10名，跑完甚至能当场抽根烟，可以说很可以了；方小诗水性很好，曾获得过中学游泳比赛银奖，奖励毛巾一条。
这时，方小诗正游到另一栋楼处，拿出刚刚那栋楼上搜罗来的绳子，拽着姚淑淑在水里向这边挪动。
衣服湿透，姚淑淑头发滴着水。
前面她的衣服被自己的火烧掉，包括内衣，不合身的大白t罩在身上，此时湿透——
方小诗眼神闪烁，突然眼前一黑。
“看啥呢？”姚淑淑把外套扔到方小诗脸上，骂到:
“转过去，看片猥琐男。”
“……什么话？我再跟你说一遍是别人看的。”
方小诗转过头去。
呵，奶奶小小，说话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