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风雨之前
“你在干嘛?”姚淑淑穿着方小诗的外套,蹲在他面前埋怨着:
“我在那憋着等你半天,就是想让你躲远点。你倒好,你还看上瘾了是吧?”
方小诗躺在地上装聋作哑。是的,看到了。
“呵呵,逞能?都说了保护你。”少女埋怨,生死事大,姚淑淑并没有发现方小诗战斗最后一眨不眨看她的猥琐意图。
不过确实是这样没错,是少女保护了少年。
这是一个冷静、胆小,且强大的同伴。
方小诗闭着眼仰躺在地上,刚刚被打的喘不过气,还以为快死了,现在空气简直是清新且美好。隐隐觉得机会难得,方小诗考虑要不要扮演一下弥留之际必须人工呼吸的半死人。
“水……”
方小诗虚弱的吐出一个字。
好那么好,我两手装作抬不动,一会喂我装作喝不进去——成了,必须嘴对嘴喂水。
方小诗内心一阵悸动,没想到自己还能赢得这种机会。这平时不可能有的。
“啪!”
姚淑淑一巴掌拍在方小诗的脑门。
痛——
方小诗捂着脑门。
“装?我看到你刚才爬起来又自己躺下去了。”少女鄙夷的看着哼哼唧唧的方小诗,有理由怀疑刚刚他死盯着不滚走的意图。
“哦哦!你打我一下我感觉好像好多了。”少年捂着头坐直身子,拿水灌了几口。
“淑哥,你好像真的很强啊——这是火吗?”方小诗活动着手指,好像刚刚断了,这会儿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活动好像不受影响。
“跟你说了很强的。”姚淑淑叼着士力架,并膝蹲着,拽着外套遮盖下面。
“我有个哥们,也是火,怎么跟个打火机一样?”
方小诗想起崔哥,不由得笑出了声,不是哥们嘲笑你,上回被坏女人抓住的事你罪大恶极。
“什么话?别拿我跟菜鸟比。”姚淑淑依旧使劲拉着外套,皱着眉头。
“好好好淑哥最牛逼了,我稍微睡一会儿——那屋里应该有裤子,你去找找。”方小诗指了指超市那边。
少年闭上眼睛,死里逃生浑身疼痛。
那个青年人渣,已经化成了灰,连同成了废墟的厕所。
“……”
清晨的阳光撒向山脊,初秋的晴天依旧是从清晨开始热的,这几天一直万里无云,仿佛灾难远在天边。
方小诗从疲乏中醒来。
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手指之前以为是骨折,现在看来好像没什么事。
看了看旁边睡得正香的姚淑淑。
好好好,你倒是有垫子有枕头。
“姐?大姐?起床!”方小诗摇着她的肩膀。
面对迷蒙睁眼的女孩,少年冲她耳朵大声说:
“海啸来了!出发了!”
虽然是吓唬人,但方小诗内心是有紧迫感的——感觉也应该差不离也许基本上快到了。
此时距离旗山市,100公里。
姚淑淑穿着蓝色的肥裤子,裤腿卷起到小腿,上身是宽松的大白t,尽管很热,还是穿着方小诗的外套——大概是为了遮盖。少女洗了脸,仰头啊啊啊的漱了口。
“今天上午,我们必须赶到旗山市。”方小诗戴上头盔,认真的说。
阳光下,方小诗小心的骑着车,躲着路上的动物的尸体。
“昨晚好像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方小诗不知道动物的尸体预示着什么——是让动物性情大变有攻击性?还是直接致死?灰线越过,给这世界带来什么改变?
方小诗没有停车查看,因为隐约在林隙能感受到注视的凶兽的目光——那么服务区是安全屋吗?为什么昨晚可以没有任何打扰的安稳一宿?
不管怎么样,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赶往城区。
姚淑淑敲着方小诗的头盔。
“”
“你不好奇吗?”少女低声说。
“啊?你说啥?”风噪很大,方小诗屁都没听见。
“……我说!你不好奇我的……”少女探头,凑在头盔边上,声音由大变小的说。
“哈?”方小诗大叫:“大点声!听不见!”
姚淑淑狠狠一巴掌拍在头盔上。
摩托停了下来,方小诗摘下头盔,扭头看向后座的她,疑问道:
“啊?”
在方小诗疑惑的目光下,姚淑淑罕见的有些支吾,少女的羞涩像是初秋的果实,隐隐有青涩的味道。
“就是……昨晚啊,你不好奇我的……”
“哦!”方小诗插话:“罩杯是吧?”
“……”姚淑淑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方小诗哈哈一笑:
“没没没……是说态度是吧?你杀了那个人之后的态度,看你的样子不是第一次杀人——我昨晚是想问的,但你看我们现在这状况,想想有什么呢……你别……”
“我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姚淑淑拨开挡在眼睛前的刘海,轻声说:“我啊,杀过好几个人啊。”
方小诗无奈的看着对方。
姚淑淑看着他。
“唉……怎么?你杀人你还emo上了?要不要给你搬个奖?”方小诗叹了口气,你和我说这个干嘛。
方小诗下车。少女骑坐在后座。
“那好吧,正好抽根烟。”
林间传来野兽嘶吼的声音,但除了昨晚那条被砍成三段的蛇,倒也没有别的野兽不知好歹的冲过来。方小诗可以肯定灾难的表现形式一定不是关于野兽的改变,它们凶狠的哪怕丧心病狂,也敌不过几轮炮火犁地。
方小诗一边抽烟一边望着不远处树冠下掐架的两只猴子的打戏。少女坐在摩托车后座默默不语,他只好开口说:
“在那想什么呢淑哥?”
“……”
“杀人嘛,我刚刚也想杀了他——而且只差一点,别人要杀你也没办法。”
“……”
“那咋办嘛,我能把你扭送派出所吗?连环杀人魔?我猜猜,前段时间几场大火是你的案发记录?”
“……是。”
大火发生地都在隔壁的清源市,所以淑哥不是本地人啊,怪不得8分的美女自己一点印象没有,那她怎么会跑到那个网吧的?
姚淑淑用手扣着摩托车的座位的皮革,补充说道:
“警察知道的啊。”
“所以你是逃犯?”
“不是。”姚淑淑直视着他。
少女脱下头盔,动作很慢的拨开刘海,尽管其实并未挡到什么。
空气中有种压抑的气压。
方小诗看着她的眼睛。
方小诗感觉姚淑淑的眼睛在自己的视界里放大,那双眼眸仿佛天神的注视一样充斥了整个内心世界。然后瞳孔变幻,变成一双淡漠的火红色的竖瞳。
“看到了吧?”姚淑淑闭上眼睛,异象缓缓散去。
“看到了,牛啊淑哥!”方小诗弹飞了烟头,情不自禁想要鼓掌。
“那些人就是为了我的眼睛。据说把我的眼睛挖走,就得到我的这个天赋了。”
姚淑淑的语气十分低沉,这是她的不美好的回忆。顿了一下,她说:
“所以我烧死了他们。”
“听说杀人会恶心之类的,但我没有……我甚至杀完之后会有种开心的感觉。”她说的很大声,甚至语速也快了,情绪递进到这里。她望着方小诗,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因为我爸爸差点死在他们手里了啊!”
姚淑淑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拿手胡乱的抹着鼻涕眼泪,控制不住的小声的抽泣。
少女哭的并没有梨花带雨的好看,脸都哭花了,丑极了。
方小诗沉默的站着一动不动。
“后来警察把我的情况汇报给了异能部,给我找了心理医生。”
“于是我就跑出来了。”
……
异能部啊,果然存在这个部门……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方小诗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犹豫着要不要抱一下面前的痛哭的少女。
“方小诗。”女孩抬起脸,眼睛红红的。
“我真的好怕啊,我不想死,我好后悔自己偷溜没赶上大家一起转移,我想去那边找我妈……”
女生就是这样麻烦,情绪敏感且易变。方小诗轻轻扣上她的头盔,轻轻的说:
“嗯,放心吧。”
……
————
云霞关。
张道清道长是被临时紧急拉来的。早在四年前,张道清门长因为年事已高,已经完成了向下一任的交接——而新任门长张在峰,死于去年,以身为眼,封印秦岭鬼蜮。
东泽大陆的不祥以不为人知的老一代接近半数人的牺牲暂时结束,压制在封印之下。
现在,又到了这个时刻。
不同于以往的斩妖除魔,十年以来的对手几近不死不灭。道书上无往不利的杀伐效果有限,翻遍整本,仅有几座阵法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面前冰蓝的菱形晶核,将在众位道长化为阵旗后,提供经久不衰的能源供应。
灰线仅剩就会半日到达。
关外,作为“第一防线”的士兵们静静地望着高高的云霄关,偶尔相熟的之间轻声交流几句。
他们是登记在册的烈士,虽然还没有死掉。
如果一个人处在必死的境地,支撑他做到或是从容或是壮烈的东西,必定是信仰。
如果生命已进入倒计时,那么意义存在的意义就不仅仅是意义。
新闻社记者王金欣,拍下了“第一防线”的烈士们立正肃立,向升空而起的、正在以身化阵的道士们敬礼的照片——以关外向关内的视角。
而平日喜欢占同事小便宜的风评极差的王金欣,几次机会下,没有选择入关,他也将会死在关外。
同类的事发生在各个关隘。
防空警报长鸣,在无数目光中,青天白日下凝聚了巨大的淡蓝色的光罩,像倒扣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