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红梅
随着缕缕炊烟升起，整个上京也缓缓苏醒过来，街头巷尾弥漫着人间烟火气。
四方馆内的一间厢房中有四五个人或站或坐，一个留着羊胡胸宽体胖的使臣在使馆内来回踱步。
他是宇国陪同长公主一同来到庆国皇都的使臣之一，来到庆国之后，所有宇国使臣都被安排在四方馆中，便是宇国长公主也不例外。只是昨日长公主去庆国皇宫赴宴竟一夜未归，他实在有些担心。心中如此想着，他又叹了口气。
“停停停，”另一个瘦高的男子不耐烦道：“晃得我眼都花了。不是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你在这儿干着急又有什么用。”
他往口中丢了粒花生米：“凡事儿想点儿好，就在皇宫之中谅庆国也不敢苛待咱们长公主。说不定是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公子王孙见了咱们长公主走不动道儿，留她吟诗赏月、互诉衷情呢。”他说着还嘿嘿地笑了起来。
胖使臣听了这话气得浑身直抖，胡子一翘抽了腰带就要抽那瘦高男子。
那瘦高男子立马起身躲过，一边滑稽地绕桌而走一边高呼：“体统！蔡兄，你这样实在有失体统！”
其他人见此也不劝，直接就着花生米看戏。
胖使臣追累了端着桌上的茶水直灌，担忧的心情也抚平少许。瘦高男子见此也跟着停了下来。
恰逢此时，有个戴着巾帽穿着灰衣的人推门而入，几人皆看向他：“有消息了？”
那人警惕地往身后看了看，又掩了门窗，叫几人凑在一起低声道：“有大消息。”
见几人面露催促之色，他也不吊人胃口，直接了当道：“庆国皇帝遇刺了。”
“哐当——”
那瘦高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不住喃喃道：“不愧是长公主，要干就干票大的，是在下小觑她了。”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眉头一拧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不是长公主。”
胖使臣也瞪了瘦高男子一眼：“自然不会是长公主。”
那人卸了头巾，继续道：“据说是教坊献舞的舞娘，在献舞时行刺。其他的还都一应不知。”
他接着又道：“但长公主或许是受了牵累，暂时被安置在皇宫里。”
胖使臣顺着他的话说道：“虽说不是长公主，但这个节骨眼上庆国皇帝遇刺，就怕幕后黑手想将黑锅扣在我们宇国头上。”
“这几日要多多注意，外出时务必谨言慎行。”
其他人点头称是，就连瘦高男子也面色一正不再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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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千姒被留在宫中，在皇后偏殿住了一宿。
梳洗罢她同皇后问了安，直言昨夜去寝殿这一路闻到了梅香，想要去赏梅。
钟千姒多少也算是庆国的贵客，皇后夸了她句鼻子灵便拨了四个宫女给她看顾，由着她去了。
钟千姒谢了恩，便带了这四个名为看顾实则监视的宫女去赏梅了。
她自然知道此时宫中气氛沉凝，但左右庆国皇帝无事，甚至连今日的早朝都没落下，与其委屈自己一直拘在那偏殿中，还不如在这庆国皇宫四处走走，说不得会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钟千姒不紧不慢地跟着引路的宫女朝梅园走去，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忽被朱墙之中伸出的一支红梅勾走了注意力。
那红梅重瓣金蕊，似天边的霞光。
她叹道：“不知这是哪位娘娘的寝宫，红梅竟开得这般好颜色。”
“那是祁安宫，如今是安王殿下的住所。”这并不是什么不可说的秘密，那引路的宫女答道：“那红梅是藩国进贡的珍品，陛下说祁安宫中缺了株梅树，便将那红梅移栽到了这里。”
宫女话音刚落，对面忽传来一阵笑声：“并非如此，是孤太馋姑姑做的梅花糕，父皇怕孤将他的梅园给薅秃了才给孤移栽了这株梅花树。”
身边的宫女纷纷行礼。
钟千姒看过去，朱红的宫门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穿锦缎肩披裘衣的小公子，一身白衣在朱红的背景下分外惹眼。正是她进城那日隔着车帘望见的那个白靴踏残雪，倚车而笑的少年。
她当时还道是哪个世家公子，没想到竟是安王殿下。
“原是安王殿下。”钟千姒福了福身。
“倾城公主。”陆峥拱手还礼道：“早闻倾城公主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钟千姒笑道：“安王殿下过誉了。”
“不知公主这是要往何处去？”
“昨日嗅到梅花开了，今早便央了皇后娘娘的应允到梅园赏梅，却不想竟在路上被安王殿下院中的红梅勾了心神。”钟千姒看着眼前面冠如玉的少年，轻笑道：
“不知千姒可否向安王殿下讨支红梅呢？”
“何须用讨？孤赠你一支便是。”
陆峥说着招来安砚为钟千姒折了支红梅，抽了张帕子将攀折处的木刺裹住才递了过去。二人又聊了几句，直到一旁的安砚暗暗提醒陆峥才笑道：“孤还有事同皇兄相商，便不打扰公主赏梅了。”
说着陆峥便告了退。
钟千姒抱着红梅驻足目送了陆峥片刻，才跟着指路的宫女继续往梅园去了。
只是到了梅园她忽然发现，纵使梅园里的梅花如何逸趣横生，在她眼中都及不上她怀里这支红梅了。
她不过在门口驻足片刻便歇了进去逛逛的欲望，转身同身后的宫女道：“今日有些乏了，我们回宫休息吧。”
将满园梅树抛在身后的钟千姒，却忽然勾起一抹笑来。
安王殿下，可真是个妙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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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正午，下了朝的公孙大人回家与妻子儿女一同用餐。
想到朝堂之上的事，他不由叹了口气。
“相公何故唏嘘？”公孙夫人为他布了菜，温声询问道。
公孙大人草草说了圣上遇刺一事，叹道：“柳家同公孙家也算故交，当年之事未能帮上忙我已是心中有愧，唉。”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柳家的嫡女为了复仇竟会做出御前行刺之事呢？”
他这句话刚说完，忽然听见一声异响。二人抬眸望去，是素来乖顺寡言的二女儿发出的声音。
公孙大人正欲开口呵斥，忽被公孙二小姐抢了白：“这个柳家嫡女，是柳青青吗？”
公孙大人不悦道：“自然是。”
公孙二小姐忽然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饱了”就离了席。
公孙夫人有些诧异：“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公孙二小姐闺房内，她坐在床脚双臂环腿瑟瑟发抖。
贴身丫鬟担心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公孙二小姐满眼恐惧道：“柳青青……柳青青明明早就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