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命
林妘音面色也淡了下来，显然是对叶亦染极为不喜，“提他作甚，凭白扫了兴致。”
林巫见这话惹了林妘音不喜，当下抬手拍了自己一嘴巴子，陪笑道：“呸呸，您瞧我这张破嘴，那些个讨人嫌的怎能拿到您面上说，让您污着耳了，是奴婢的错。”
林妘音眼波流转间睨了林巫一眼，提点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分寸，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若传到侯爷耳边惹得侯爷不喜，便是我也保不住你。”她敲打完林巫后便不再言语，继续细细瞧起手中绸缎来。
林巫闻言讪笑，“奴婢晓得。”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她是娘子身边的老人了，自是知道这话不过是些场面话，这些年娘子吩咐她‘关照’西院关照的还少吗只是凭白得了顿训斥，心里到底是不爽利的，不由更加怨恨那小贱种。
蔻苏隐在门梁处好生看了出戏，只是这戏委实没滋没味，她记得林巫，当时在庭院打骂阿染时瞧着倒颇有气势的模样，却不想在妇人面前竟如此谄媚狗腿，倒是个两面的主。
只是这人一嘴一个小贱种，讨人嫌的，听的蔻苏很是不喜，阿染如今好歹唤她一声夫子，勉强也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弟子，林巫这般欺辱她的弟子，四舍五入不就是欺辱她嘛！
蔻苏脑海里不经意间闪过那夜他浑身鲜血，躺在小院里的场景，深可见骨的鞭伤，被折断的手指与腿骨，院中也是一片狼藉，尽管他没说是谁所为，但这般狠辣的手段行事，想来与这人脱不了干系。
蔻苏眸子有些凉，幽幽的看向妇人和林巫二人处。
林妘音在成衣铺一楼逛了一圈，没有看中的款式，正要去二楼瞧瞧，一只脚才迈上木阶，身后便响起一道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
“咚！”
林妘音回头瞧去，被林巫诡异的趴姿，满嘴鲜血的模样吓了一跳，皱眉呵斥：“怎么回事？”说罢向旁边的贴身婢女棠红使了个眼色。
棠红也被这意外吓得一愣，见状连忙去搀扶五体贴地的林巫。
林巫自己也不知怎的，本好好跟在林妘音身后，却在上木梯时脚底打滑一头撞上木梯口处，这一下撞得她脑袋发昏，眼泪横流，尤其是嘴巴，疼的她话都说不出来了，但面对林妘音的问话，她又不能不答，“娘……”
一个字吐出，嘴巴里似有什么禁不住散架般，林巫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满口牙混着鲜血哗啦啦的蹦到地面。
林妘音见状嫌恶后退些许，但裙摆还是避无可避的沾染上血沫，一时心里怒极，欲要发火，但想到场合不对，只得按耐住，怒斥：“不打眼的东西，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自己！”
店铺的其他客人被这边吵闹吸引了注意，三三两两的瞧去，议论纷纷。
“这不是林娘子吗？”
“哪个林娘子？”
“还能是哪个，定安侯府的呗！话说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自然是不简单的，扬州瘦马出身却深得定安侯宠爱，听说连府中中馈都交给她掌管呢！”
“这般宠妾灭妻，当那侯府夫人是摆设吗？”
“人都死了，自然是摆设的！”
“不过这林娘子都飞上枝头当主子了，身边的下人却没些个规矩，走个路都能磕到，忒丢人现眼！”
“到底是从下九流的地方出来的，伺候人的床上功夫可以，□□人却差点火候。”
“哈哈，你嘴巴可真坏！”
说这些话的妇人多少是带着怨气的，毕竟这年头谁家老爷没有去勾栏院寻过相好，她们不能把自家男人如何，但遇上勾栏院出身的林娘子也是瞧不上的，见到了可不是要背地里挖苦一番。
“亮子，瓦……”林巫因没了一嘴牙，连话都不能完整的说出来。
莫掌柜闻声过来，也被林巫这状况弄得一愣，“林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做生意之人最忌讳铺子见血，这可是大不详，眼前这状况不是明白白砸场子吗？
林妘音狠狠皱眉，抬头见周围的人都往这处看来，自觉丢了颜面，语气也越发烦躁：“家里奴才不小心磕着了，来人，把林管事带下去。”
莫掌柜听罢到底不好多说什么，吩咐打杂的丫鬟收拾地面，只是心里却颇有微词，暗道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身边的奴才做事也没个体面。
候在店铺外的林三闻言忙应是，和两个小厮一起把林巫搀扶了下去，林巫自知今日给娘子丢了脸，也不敢多话，但娘子今日做派到底让她觉得有些心凉。
叶书临在大堂喝茶，听见里面吵嚷，正欲去看看怎么回事，便见林三步伐匆匆，带着一脸血的林巫离去。
林妘音一时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取了前些日子做好的衣裳，便出来了。
叶书临见林妘音出来，起身询问：“阿娘，刚刚里面怎么了？”
林妘音不想让儿子知晓这些沾血的事，随口道：“不起眼的小事罢了，临儿，阿娘累了，咱们回府吧。”
叶书临见状便不再多问，点点头应：“听阿娘的。”
铺子里的人见没热闹可瞧的了，便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啧，欺负一个凡人，你是越活越倒回去了！”清朗揶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蔻苏面无表情瞧去，来人一袭红衣，身姿修长，手执一柄褶扇，见她看来，还骚包的冲她抛了个媚眼。
真是妖孽！
蔻苏默默评价，当下也不瞅衣服了，在店铺里随意寻了个空椅坐下，翘着二郎腿，很是嫌弃：“你怎么下来了？”
司溱也不在意她这狗态度，摇了摇褶扇，桃花眼状似无意般打量了蔻苏一眼，按下心中担忧，哼笑：“自然是来看你这天劫渡的有多凄惨，这才多久就被逼得现出灵体，忒丢咱们擎逍阁的面！”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吗？这人是存心给她添堵来的吧！
蔻苏脸都黑了，咬牙道：“想打架就直说。”
“打架就算了，就你现在这灵力，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司溱鄙夷。
蔻苏冷笑，一脚踹去，“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生生挨了一脚，司溱也不生气，弹了弹沾灰的衣袍，“啧，脾气还是这么臭。”
蔻苏悠悠瞥了他一眼，嗤笑：“你下来就是为了让我踹一脚的？”
司溱呵呵冷笑，“你以为老子是受虐狂啊！”但想到来此目的，桃花眸罕见的深沉些许，恰逢年关，来成衣铺买衣服的人不少，铺子里人来人往，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带你去个地方。”话落人一溜烟没影了。
蔻苏没有说话，默默跟上。
司溱带蔻苏去的是他在人间置办的宅子，宅子不大，却雅致的紧，院子里还搭了个凉亭，炎炎夏日用来喝茶很是惬意。
蔻苏看的撇嘴，这厮还是一如既往的会享受，在凉亭上寻了个位置坐下，悠悠道：“说罢，什么事？”
司溱面上有些严肃，长袖一挥，一颗散发着淡淡银光的珠子落入掌心，“这是避雷珠，你拿去收好，日后天雷降落对你也有些用处。”
蔻苏打量着手中避雷珠，疑惑道：“师父不是说把我的避雷珠给丢了吗？再说了天雷早劈下来了，这玩意我用不着。”说罢把手中珠子丢给司溱。
司溱却没有接，把避雷珠重新塞到蔻苏爪里，神色颇有些莫名：“师父没有丢，这便是你的那颗避雷珠，他老人家骗你的，这颗避雷珠就是他让我拿给你的，师父说你日后会用得到的。”
老凤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渡劫的天雷不就一道吗？为何日后还能用到，蔻苏有些不解，但见他一直塞给她，只得收下丢进空间袋里，“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的？”
司溱却不理她话茬，神情微微凝重，质问道：“刚刚那个凡人是怎么回事？”
哪个凡人
司溱桃花眼微眯，里面暗含警告：“别给我装糊涂，我都看到了。”
蔻苏闻言颇有些不以为意，弹了弹指甲盖，“不是我干的，她倒霉自己摔的。”她确实是想干点什么来着，可还没来得及做呢，林巫就自己一脑袋杠木梯上了，她当时没忍住笑的很是开怀，谁知道就这么巧，还被这厮给瞧见了，以为是她欺负人家呢。
司溱虽眉头还敛着，却也信了这话，他这个小师妹是何其随心所欲之人，她不屑于说谎，当然主要是懒得编说谎的理由。
司溱桃花眸一扫，瞥见蔻苏不容忽视的圆润身子，忍不住手痒褥了一把，“你这灵体怎么回事，还能变回去吗？”
蔻苏嫌恶的抖了抖身子，“变不回去就变不回去呗，……别摸我脑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啊！”
司溱一听乐了，“呦，来人间几日都知道男女有别了。”
蔻苏呵呵冷笑，懒得理他。
“天劫的事可大可小，而且最近人间也不太平，你万事小心些。”司溱终是忍不住念叨道。
蔻苏闻言心里暖暖的，面上却嫌弃：“知道了，渡劫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过这人间又怎么不太平了？”
司溱皱眉：“似乎是与魔王诞世有关，最近人间有不少魔使出没，妖界也不安分，九重天上那位为了这事都忙疯了。”
蔻苏悠悠的冲着司溱笑，“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帮师兄啊！”
司溱满不在意，“他有那么多仙官异士出谋划策，我才不去凑那热闹呢，让他忙着吧！”
蔻苏颇有深意的看了司溱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嗑自己的瓜子。
司溱面上却依旧有些沉重，想到师父说的，‘天命所为，她这劫数没有那么好过呦！’，压下心中担忧，看向一旁没心没肺嗑瓜子的人，只觉一阵气血上涌，“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思嗑瓜子？”
什么什么时候？
蔻苏以为司溱也想嗑，便好心的把瓜子盘往他挪了挪，“来点呗！”
“蔻苏！”司溱觉得自己就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在这担心她的天劫渡不过去急得抓心挠肺的，她可倒好，在人间的小日子过得相当悠闲，逛街嗑瓜子一个不误。
蔻苏被这一嗓门吓得一跳，默默把瓜子盘端回来，小声嘟囔：“不嗑就不嗑呗。”
司溱被蔻苏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肝疼，“你你你……你好自为之，老子不管你了！”说罢拂袖离去。
蔻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