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模特费
余白不知道是画得细致还是确实就是慢，曲嘉乐在凳子上坐着没事干，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后来肩膀酸了，脖子僵了，渐渐就有点蔫。
余白身后聚集了不少人，多是年轻的女性，有的带着男朋友，有的还抱着娃，当然也有单身的年轻姑娘。
曲嘉乐不关心这些看戏的，他一直看着余白，一开始只觉得余白的脸越来越模糊，后来渐渐就看不到脸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很多嘈杂的声音，仿佛有人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有河边昆虫吱吱乱叫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他也没想着去分辨，只觉得喧嚣又吵闹，但并不惹人烦憎，反而让他很安心，安心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睡着了。
等曲嘉乐醒来的时候，西边天际的太阳已经只看到小半轮了，红通通的，分外妖娆。
余白正在跟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说话。
曲嘉乐抓了抓脑袋，在迷茫中询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嘛？
余白朝他招了招手，曲嘉乐立刻什么都不想了，站起来就要跑过去，结果脚不知道什么时候麻了，一站起来就摔了个大马趴，啃了一嘴草和泥，嘴巴还被牙齿撞了下，估计撞肿了，很疼。
围观的女孩子们哈哈大笑，余白应该也想笑，但憋住了，起身跑过来扶他站起，帮着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笑道：“腿麻了吧？她们都佩服死你了，这么坐着也能睡着。”
曲嘉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跺了跺脚，等麻麻的感觉变成痒和痛之后，他才一步一跛地跟着余白走到了画架前。
画板上夹着的是他的画像，睡着的画像，余白还在上面题了个名字——《夕阳下的睡美人》，写了作画日期。
余白指着画纸，问道：“怎么样？好看吧！”
曲嘉乐点了点头，他想夸的是余白的画功，但顺便夸夸自己的美貌也不能算过分。
余白又指了指旁边一张画纸，道：“这个是最开始画的，没画完。”
曲嘉乐看了一眼，那张画纸只用线条粗略的描了五官的，没有描出光影，但这么简单的随笔也已经能看出余白确实很喜欢他的眼睛，画得特别仔细。
曲嘉乐忍不住眨巴两下眼睛，在心底里嘚瑟自己的眼睛到底有多好看，会不会比画像上画的还要好看。他平常很少照镜子，因为照多了曲常年会骂他娘里娘气，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能上手给他两下。
余白将两张画纸都收起来。旁边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就是曲嘉乐醒来时看到的跟余白交谈的那个年轻妈妈又凑了过来，笑道：“这画得真好，给我和孩子画一幅吧。”
余白还没说话，曲嘉乐先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二十块钱。”
余白哑然，随后乐不可支，差点憋不住笑。年轻妈妈也笑了，爽快道：“行。”
曲嘉乐嘿嘿笑道：“我们一般是一个人二十，不过你这个是小孩子嘛，就免费算了。”
年轻妈妈点点头道：“好嘞好嘞，谢谢。”说着果然抱着孩子去凳子上坐了。
曲嘉乐还想提醒他们先付钱，这边余白已经换了画纸开始动笔了，曲嘉乐也不想在余白面前表现地太财迷，耐着性子忍住了，蹲在余白身后看他画，一边看一边思考着自己的赚钱大计。
余白不缺钱，也不会一直都在这里，所以不能只靠着余白画。
喻延画不画的，跟他也没关系！不对，余白赚的钱也跟他没关系。所以他得自己画，但他现在还不会画，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不会可以学嘛，让余白教他就好。
曲嘉乐觉得自己的计划很美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数不清的钞票朝着自己飘了过来。一个人傻乎乎乐呵了一阵，一抬眼发现好几个人在看他，忙收起了财迷的笑容，认真看余白坐下，打算从现在就学起来。
余白给年轻妈妈和小孩子画完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余白将画递过去后，年轻妈妈拿了画就立刻给了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非常爽快，让曲嘉乐忐忑了半天的心瞬间就稳稳当当落回了胸腔里。曲嘉乐忙起身去接钱，接过后还诚恳的说了句谢谢。
余白被他娴熟得动作雷得不轻，却也没说什么，看到他拿到钱后高兴的样子，觉得狗腿一点也不算什么，他开心就好。
曲嘉乐拿着钱回头还站在余白身后的所剩不多的几个姑娘，热情问道：“你们要画吗？”
女孩们还没回答，余白先开口道：“不画了，天色不早了，待会看不清了。明天有时间再过来吧。”
曲嘉乐颇有些遗憾，看着那几个女孩子说笑着走开，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群长腿的纸币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落日余晖里，比之前看到揣着钱离开的喻延还要心痛难过。
余白将画板画纸收起来，道：“走吧，去还画板吧。”
虽然有点遗憾，但是收回视线看到赚到的二十块钱，曲嘉乐又忍不住开心起来，就两张十块的，翻来覆去数了三四遍，才递给余白：“呐，二十块，给你。”
曲嘉乐要帮余白拿画板，余白看他一眼，幽幽道：“你还是拿着钱吧。”
曲嘉乐讪讪笑道：“这个，是你的钱，我可以暂时给你保管一下，待会回去的时候给你。”
余白笑着摇摇头：“还是给你吧。模特费。”
曲嘉乐好奇问道：“什么模特费？”
余白耐心解释道：“就是坐着给人家当模特，给人家画的，人家会给钱。”
曲嘉乐仿佛看到了另一条闪着金光的大道，眼睛都亮了：“人家给你画像，还给你钱？不是应该跟我要钱吗？”当然，要钱他肯定不会让人给他画，但是人家要是给他钱的画，那他当然愿意啊！不过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吗？总感觉不太现实。
余白道：“是啊！给的还不少呢！不过也不是什么轻松活，一动不动几个小时也挺难受的。而且有的还是裸模，脱光了给人家画，挺尴尬的。”
曲嘉乐撩起衣裳看了看自己肚子和胸口，想想自己脱光了的画面，是有点尴尬，不过要是能赚钱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余白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你可别真有这个想法。”
曲嘉乐小心问道：“不行吗？”
余白哑然，随后摇摇头道：“不行。”
曲嘉乐不解问道：“为什么？”
余白道：“因为我不想以后在某个人的画展上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裸奔画像，然后指着画像告诉同学说——这个人是我认识！”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能给余白丢人。
曲嘉乐放弃了坐着赚钱的，看着不怎么靠谱的歪门邪道，决定还是走正道：“那我能跟你学画画吗？”
余白点头道：“可以啊！你想学什么？”
曲嘉乐道：“画画啊！”
余白道：“我给你画的那种吗？”
曲嘉乐点头：“对！就是那个。”
余白道：“这个挺简单的，你什么时候想学都可以。”
三人没找到喻延，沿着河边走了一遍，余白叹了口气道：“算了，给他送到烧烤店去吧。”
曲嘉乐挺高兴的，可以跟余白多走一趟路，还是去烧烤店的路。
又顺着河岸往来时的方向走，到了人少的地方，余白又停下看河面。河面已经不复之前的红光潋滟，虽然表面还有一层红，但红色之下透着深沉的黑。余白的目光落在一棵柳树下，好半天没动。
余非好奇问道：“大哥，你看什么？”
余白恍然一惊，笑道：“好像看到了一只萤火虫。在那棵柳树下，晃一眼就不见了。”
曲嘉乐眼睛一亮：“你喜欢萤火虫吗？我知道哪里有萤火虫，我带你去看吧。”
余非不明所以，问道：“什么萤火虫？”
余白不懂这边的方言，余非不懂普通话里名词，曲嘉乐难得地两边都通，用方言给余非解释了下，余非立刻就懂了，啊了一声：“就那个啊，我也知道哪里有，我以前抓了好多。”
这个时候天光尚明亮，萤火虫不太容易看到，余白看到的那只是恰好飞到柳荫阴暗处，那地方比别处暗一下才勉强能看清。
曲嘉乐和余非知道的是同一个地方，两人带着余白蹿进了河边的一个小树林了。林子里跟外边仿佛是两片不同的天。一进林子，天光立刻黯淡了大半，路都不太看得清楚。林子里有不少石头墩子，墩子上都坐了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摇着蒲扇在闲扯。
“你看那棵树。”曲嘉乐兴奋地指着河边的一颗歪脖子树道，“我有一次被我妈赶出来，我不敢回去，又不敢跑太远，怕迷路，就躲在了那棵树上，后来我妈出来找我，在河边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我。我在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发现河边一个人都没有了，月光好大，有点懵，忘了自己在树上，一翻身结果直接掉河里去了，幸好只是掉在河边，水浅自己爬两下爬上来了。不过河边好多淤泥，我鞋子掉淤泥里找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