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扇子
余白毫不犹豫拒绝:“不行,太辣了,我爸应该喜欢,我是吃不了。不过我看你吃得挺香的,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再点一份。”
曲嘉乐还没说话,喻延倒是先拒绝了:“不要点了,够了。吃多了肚子痛的。不过你要给他点也行,点了明天或者过两天再来吃。我们家卤虾是我们李老板亲手卤的,独家秘方哦,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余白不太相信,问曲嘉乐道:“你吃着跟别人家的有区别吗?”
曲嘉乐讪讪看了眼余白,不好意思道:“我没吃过别人家的。”
一份虾三十多块钱,对余白来说只是有点小贵,对曲嘉乐来说是看一眼都怕被人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天价,曲常年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人也才偶尔吃一顿,曲嘉乐是想都不敢想。
余白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曲嘉乐这么老实,无奈笑了笑,道:“那也没事,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吧。”
曲嘉乐满心欢喜又有几分惴惴不安,忐忑得把一盘虾加上喻延送的半份虾以及因为强迫余白多买的半份都给剥完了。吃得心满意足满脸红光。
吃完卤虾,李森的烧烤也陆续送了上来。四十来串,余白只每样吃了一串,其他的都留给曲嘉乐吃了。曲嘉乐其实也吃不了这么多,喻延在一旁闲着无事也蹭了几串,就这样也还是没吃完。
曲嘉乐看着剩下的大概十来串烧烤,有点茫然,看着余白问道:“这个剩下的,怎么办?”
余白不太在意道:“你要是还想吃,可以打包。不想吃的话就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是不要了吗?那怎么行?太浪费了。
曲嘉乐见不得浪费立刻道:“那打包吧。”
余白点点头:“行,带回去你晚上吃吧。记得热一热,这个吃冷的肚子不舒服的。”
曲嘉乐立刻又蔫了:“我不能带回去,让我爸闻见味道会打死我的。”
余白虽然没见过曲嘉乐爸爸,但见识过曲嘉乐妈妈的英武雄姿,也是心有余悸,不想给曲嘉乐找麻烦,便道:“那就不要了吧。”
曲嘉乐又舍不得:“别,还是打包吧,拿回去给余非吃好了。”
余白怎么可能把别人没吃完地东西打包给余非吃的,他打算给余非重新点一份,便道:“这么点余非吃也不够,我待会儿再给他烤些别的。这个你要能吃就再吃点。”
反正话里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要了。
曲嘉乐没办法,又吃了两串,实在吃不下了。喻延在旁边看着真怕他撑坏了,便道:“没事,你吃不完放这里待会给我们老板吃。反正他烤的,我看着你们吃的,没加别的东西进去,他应该不会嫌弃。”
曲嘉乐还挺不乐意的,毕竟这东西是他们跟老板买的,老板赚了他们的钱,还要把剩下的拿回去吃,那不是赚了他们两份钱了。喻延真会算计。不愧是做生意的,果然无商不奸。
余白没曲嘉乐那么多弯弯绕绕抠抠搜搜的心肠。他正在看菜单,一边看一边跟盘子还剩的串串对比,看要选那些给余非。余非也喜欢吃烧烤,但是余奶奶觉得烧烤和烧烤摊都不干净,一直不让他们吃。余白从来没在南城吃过烧烤,今天算是破天荒头一遭,必须给余非带点回去。
余白又点了十二串,曲嘉乐觉得应该够了,余非一个人应该就只能吃这么多,毕竟他也就吃了二十来串,但他不好意思开口,毕竟钱和人都不是自己的。
余白又点了牛肉串羊肉串和牛筋,每样四串,加起来十二串,一共二十四串。曲嘉乐听着都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总觉得即将上烧烤架的不是牛肉羊肉牛筋,是他的肉。点完这些后,余白终于停手了,看了眼菜单颇有点意犹未尽,道:“就这些吧。再给他拿一盒虾。”
喻延笑得十分开怀:“行嘞,老板,这就给您去加串。”
烧烤店里坐着太热,就算有风扇吹着汗也是一股一股的流,曲嘉乐背上火辣辣的,有点难受。
余白闻着店里面一股烧烤孜然和卤虾的味道,也不太舒服,跟曲嘉乐道:“出去站会儿吧。这里面味道太重了,有点闷。”
曲嘉乐立刻点头道:“好。”
两人从烧烤店里出来站在巷子里等着。
巷子里也没风,又有一家烧烤店开火了,巷子里味道也渐渐浓郁起来,比烧烤店里稍微好一点,没那么闷,却也是一股子油烟味,空气都是黏腻泛着油光的。
两人站了不到十分钟,身上就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曲嘉乐看到余白白色的t恤贴着肉的地方都湿透了,成半透明的了,就想找个什么东西给他扇扇风。
曲嘉乐转着身子找了一圈,在隔壁烧烤店的一张桌子上找到了一个塑料的扇子,上面还印着补习班的广告,估计是哪个补习班做广告免费赠送的。曲嘉乐小心打量一眼隔壁烧烤店闲着无事的老板们,见几个人都光着膀子在打牌,没人注意这边,就悄咪咪摸过去,将扇子顺了过来。
余白看到曲嘉乐轻手轻脚往隔壁烧烤店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他拿着扇子回来,又觉得好笑,笑着道:“不就一个广告扇子,我家里好多,怎么跟做贼似的?你想要我待会回去给你拿两个。”
曲嘉乐其实也收到过,他房间里还放着一把,这个扇子说实话,看着是塑料的,其实软绵绵的,连扇柄都是软的,一摇扇子连同扇柄都晃来晃去的,风也不大,还没爷爷家的蒲扇好用,也就没有扇子的时候聊胜于无。
曲嘉乐想说我不要,又觉得是余白送的东西,还是要吧,不要辜负余白一番好意,便点点头道:“好。”
余白想得有点多,觉得曲嘉乐可怜,这种扇子都当个宝贝,人家老板估计都没放在眼里,他去拿来用用还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看见。
曲嘉乐拿着扇子给余白扇风。
余白想着曲嘉乐的事,感觉到微微鬓边吹来的风,回头一看,看见曲嘉乐自己也热得满头是汗拿着塑料扇子给他扇风,忍不住笑问道:“你偷偷摸摸去拿人家个扇子就是为了给我扇风?”
曲嘉乐抬头看了看他头发,道:“你头上都湿透了。”
余白鬓边已经湿透了,一缕一缕的汗水顺着耳边流下来,他手上没纸,手上又不太干净,就没擦,任由汗水从鬓边一路往下,流到下巴,又流到脖子,然后流进衣服里。
曲嘉乐费力给他扇扇子,自己头上身上汗却流得更欢快了,汗水从后背脊骨出流过,又痛又痒,有点酸爽,但他没敢说。
余白看着他,出了会儿神,然后低头轻笑了一声。
曲嘉乐不知道他笑什么,狐疑看着他,又看看自己身上,以为自己身上沾惹了什么东西惹人发笑。他看了眼自己前胸,没发现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就是衣服有点旧,松松垮垮地还有点变形,跟余白的衣裳比起来,可能确实有那么穷酸滑稽。
曲嘉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那么点自惭形秽。
余白笑过之后,又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巷子。
巷子一边高墙,一边是烧烤的棚屋,前后都是灰扑扑的水泥路面,几棵认不出来的外皮皲裂枝丫横生也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岁的树木,恣意蔓延的枝叶遮蔽了本就不多的天光。
外头太阳还未落山,这个巷子里头却已经透出些许暗夜的气息来。
巷子往来没行人,也没什么看头,余白对着巷子又出了会儿神,回头看曲嘉乐,见他满脸汗,道:“你也挺热的,那还有个扇子,也去拿过来吧,这个给我我自己扇。”
曲嘉乐其实更愿意自己给余白扇风,但又怕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扇风,当然主要他自己一身汗臭,他怕余白嫌弃,犹豫了下,把扇子给了余白,自己又偷偷摸摸摸到人家店里。
拿扇子的时候,那个烧烤店老板回头看了一眼,曲嘉乐吓得心跳都停了一刹,生怕老板抄起旁边凳子砸过来。
曲嘉乐傻呆呆的站在桌子前,心念电转想着怎么找借口摆脱偷扇子嫌疑。但人家老板就看了他一眼,又扭回头回去打牌去了。曲嘉乐大热天里吓出一身冷汗,拿着扇子飞跑回去的时候,心脏才后知后觉砰砰乱跳起来。
余白看他满脸惊慌的,他没看到曲嘉乐跟烧烤老板之间那点小插曲,担忧问道:“怎么了?”问完还往前面路上看了一眼,还以为曲嘉乐爸爸过来了,但路上这会儿没人,空荡荡的水泥路面,只有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枯树枝,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散落在水泥路面两侧。
曲嘉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那个老板看到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打我。”
余白哑然,好笑道:“打你干什么,几个扇子,又不值钱,用完给他放回去就是了。”
曲嘉乐点点头,还是心有余悸。余白拿扇子给他扇了两下,曲嘉乐抬头看他,余白朝他笑笑,曲嘉乐也就跟着笑了,讪讪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脸色的惊惧却是退去了。
两人在路边扇着扇子站了有十来分钟,喻延拎着包装好的烧烤出来了。
曲嘉乐要去接烧烤,喻延没给他,越过他递给了余白,回头朝他笑道:“你拿着这个在这里转一圈,回头整条街都知道了。你爸妈可不会问你拿的是谁的,回头又说你好吃,又是一顿暴揍。”
曲嘉乐听喻延这么一说,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余白跟喻延说了声谢谢,喻延摆摆手道:“没事,我也不想给自己的烧烤惹麻烦,毕竟我们老板辛辛苦苦烤出来的,应该让它们开开心心干干净净上路,不要惹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毕竟人家只是个烧烤。”
这老板还挺幽默,曲嘉乐和余白都被逗笑了。
两人跟老板道了别,余白要回广场去给余非送吃的,曲嘉乐怕吕洁还没走,不敢回去,在广场旁边的僻静小巷子里等着。
余白没说过要回去找他,两人在广场前面的拐角处分开的时候,余白也只说了把烧烤送过去,压根没说送过去还要回来找他。
只是曲嘉乐想等,毕竟他也没什么事干。
曲嘉乐不敢在原地等,因为这里距离小广场很近,距离曲常年打麻将的麻将馆也不远,曲常年要是回家的话,会从这里经过。他拐到了不远处少人的小巷子里。
余白找得到他吗?应该找不到吧。他又没跟人家说过要等,余白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
等了也是白等,但他还是愿意等。他想着一直等下去,说不定就余白恰好就从这里经过呢?实在等不到,天晚了就回家,又没什么损失。
巷子东西两面都是高墙,日光照不进来,比别处黑得更快。
曲嘉乐身后是灰扑扑长了青苔的墙面,眼前看着的也是灰扑扑青苔遍布,裂缝里还长着细弱野草的青石墙壁,分明知道没人会来,心里却总想着,自己一直盼着,或许就能将想要的东西,想见的人盼过来。
少年人总是不切实际得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奇迹,总以为满心期待念念不忘,就能等到回响,就像天黑了盼着天明,一直等着就能等到太阳升起,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曲嘉乐站累了想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
之前的塑料扇子忘了还给烧烤店老板,他本来想拿着当坐垫,但看到干干净净的扇面,又有些不太舍得。犹豫了会,最后还是选择蹲着。
曲嘉乐也不是生□□干净,就是怕把衣服弄脏了挨骂。吕洁心情不好又找不出他什么错处的时候,就会拿这些琐碎事骂他,尽管不弄得很脏也会挨骂,但他还是想尽量避开被骂到的点,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比曲常年稍微不讨人嫌一点,因为身上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