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丁二狗子的转学
一
寒假结束，贡县小学和贡县中学新开学了。
贡县便是丁二狗子所在的县，它是工江和贝江聚合点，形成了一条更大的贡江，作为长江的支流往长江流去。它的小学和中学就叫做贡县小学和贡县中学。贡县县城里的孩子们都在这里开心地念书。
开学那里，丁妈早早起来，走到厨房弄起了火，做好早餐，早餐是鸡蛋米线，她给丁爸和丁萍的早餐加了勺辣椒，她自己和丁二狗子的则没加。吃完早餐，她让丁爸先看着丁珊，她和丁萍，丁二狗子报完道便回去带孩子。
于是一大早丁妈便骑着自行车，后座带着丁二狗子来到了贡县小学。她让丁萍自己挎着书包先去贡县中学等着。
到了贡县小学，来报到的同学还不太多。丁妈找到了校长，然后递上丁二狗子表舅的推荐信。那个脸板正的校长看了一下花名册，便说去四三班报到吧。然后丁妈便到了四三班里，里面有个白白净净的胖胖的矮矮的男班主任在收寒假作业和新学期的报名费。
丁妈把推荐信递给班主任，班主任看了看，对丁二狗子说道：“你叫丁翔啊，欢迎来到贡县小学啊，我们现在有五个年级，每个年级有五个班，我是四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我叫杨生辉，是你们的语文老师。”
这个嘴上有两撇小胡子的白净胖老师介绍完，让丁翔介绍一下他自己。可是丁翔他不会县里的方言，便不想开口说。杨老师对丁妈说道：“别急，孩子怕生，等过一阵子就好了。对了，报名费是十元一学期。”
丁妈对杨老师说道：“这孩子就拜托老师了。这是报名费，麻烦老师了。”
然后丁妈便赶紧骑着她的单车奔向贡县中学。丁二狗子在四三班教室里不知所措，杨老师安慰他道：“随便找个位置坐坐，我们待会儿重新排位置。”丁二狗子看着座位基本上都坐满了，便只好找个最后的位置坐下，同桌则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白白胖胖的家伙。
二
报到很快便结束了，贡县小学竟然马上上课了。第一节是数学课，一个年龄跟丁妈差不多大的中年妇女对同学们说：“大家寒假都玩的挺开心的吧。现在要收收心了，回到教室里了啊。我们这次课主要讲讲上学期期末考试试卷，张磊，你发一下卷子。我们这次考试主要的错误就在于寻找质数，同学们看倒数第二题，169是质数吗？”
“是吧，169没有什么能除的？”同学们在纷纷地讨论。丁二狗子当然没有卷子，不过他也不太想看。他坐在最后一排，把头扭向右边，看着教室外面灰暗的天空，觉得没有一丝生气。他目前的同桌，白白胖胖的大高个，则看向左边。数学老师看了看最后一排，以前的空桌上现在有一个小不点坐在那里，想着可能是新来的，便朝丁二狗子那边问道：“坐在刘浩边的那位同学，就那个特别矮的那位。”
边上的白胖高个子用指头戳了戳丁二狗子的胳膊，丁二狗子把视线收了回来，站了起来，说道：“老师是说我吗？”他的口音顿时让班里的同学们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压了压手，让大家安静，然后问道：“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上学期没见过你啊。”
丁二狗子腼腆地说道：“大家好。我叫丁翔，是从河口镇小学过来的。”他的神奇的口音让大伙又乐了一番。
数学老师也笑了笑，问道：“你在河口小学的成绩怎么样？”
丁二狗子挠了挠头，回答道：“不知道。我们好像不排成绩。”班里又是一片笑声。这笑声反倒平息了丁二狗子的不安。毕竟这里还有笑声。
数学老师问道：“那么你说说看，169是质数吗？”
“不是，169等于13乘以13。”丁二狗子回答道。
数学老师有些吃惊，本来想让这走神的孩子回到课堂，可没想到他还能回答出来，她又问道：“那么289呢？”
“也不是，289等于17乘以17。”丁二狗子自信地回答道。
教室里的同学们也有些吃惊，他们开始默默地计算着，好像丁翔同学的回答是对的啊。
“那么221呢？”数学老师再问道。
“也不是，221等于13乘以17。”丁二狗子对这个挺熟悉的。因为他在中学教数学的大爷经常把这个当成游戏来教他。
“嗯，好的。丁翔同学回答的很好，坐下。”数学老师心里有些疑惑地继续上着课。
三
一堂数学课后便是一堂语文课。班主任杨老师重新把学生们按低到高排了个队伍，然后两个两个地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到最后一排。
个子矮矮的丁二狗子终于从最后一排又到了第一排。杨老师想了想，朝后面喊了一句：“侯春花，过来。和丁翔同学坐一起。”
听到这里，整个班级“哇哦”一声。已经坐在座位上的丁二狗子朝后看了看，只见一个个子中等的，但是五大三粗的黝黑大小伙正咧着大嘴“嘿嘿”笑着走过来。“哎呀，杨老师，你让我坐第一排啊，真好！”
于是大大咧咧地坐在丁二狗子身旁，对着他的同桌说道：“丁，你叫丁翔吧，你好啊。我是侯春花。”丁二狗子也腼腆地答道：“你好。我叫丁翔。”
换了位置后，杨老师也说了遍上学期期末的试卷。丁二狗子共用侯春花的卷子，他看了一眼分数，28分。侯春花笑着对丁二狗子说：“分数是不是很低啊。”丁二狗子回答道：“我们那里不看分数的。而且你的分数很有意思的，你看28的一半是14，28的一倍是56，加上1就是57，然后合起来就是142857。这个数字乘以7等于999999，是不是很有意思？”
侯春花很高兴他的现在的同桌没有瞧不起他的成绩，他忙问道：“等会儿，等会儿，你说的是1428，后面是57，乘以7，等于，哇，真是999999。”他一边问丁二狗子，一边用笔在计算到。“哇，丁翔，你真厉害！”
“侯春花，听课！”杨老师从后面走回来了，敲了一下侯春花的头。
让丁二狗子惊讶的是，语文课后竟然有眼保健操，在大家挪眼睛时，有位同学戴上手套，胳膊上戴着红圈出去了。等做完眼保健操后，那位同学拎着一桶包子回来了，然后每个人发一个包子。侯春花得意地跟丁二狗子说：“每天最幸福的时候就是这时候了，今天的是包子不好吃，等哪天炸春卷，酥麻酥麻的，那可好吃了。”丁二狗子啃着手上的包子听着侯春花的白话。
吃完包子，大家洗完手后便是第三节音乐课。音乐老师让大家进入音乐教室，教大家认识不同的乐器，有西式的如钢琴，小提琴，吉他等等，还有中式的如古筝，唢呐，鼓等等，然后告诉大家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频率，音色，还有基本的弹奏方法等等，最后还示范了一些乐器，让大家听的如痴如醉。
上午最后一节是书法课，上课的又是杨老师。他讲了讲书法的起源发展，书法的几大家，书法的一些基本功，然后嘱咐同学们下节书法课要带纸笔和墨水。
丁二狗子第一天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但慢慢地他觉得老师们挺好的，为人和蔼，认真教导，同学们也挺好的，和和气气，嘻嘻哈哈的。
晚上丁二狗子回到县交通局的家时，他跟丁妈说起了贡县小学第一天的经历时，他妈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你看，县里的条件还是要比镇里的好吧。”但是丁萍却不太开心地在旁边吃着饭。丁二狗子在想会不会他姐也跟他一样现在还没什么朋友。
四
时间转到第二个星期的书法课，丁二狗子带着大字本，毛笔和墨水。他们的书法老师杨老师今天教的是握笔。
杨老师在讲台上讲述如何正确的握着毛笔时，丁二狗子已经在提着毛笔沾着墨水写字了。“丁翔大好人侯春花大好人杨老师大好人”丁二狗子用柳体在大字本上写道。
杨老师正说道书法基本功最重要，基本功的核心就是拿笔要正确时，他看见丁二狗子不听讲，自己在那里瞎写，有些生气。他走到丁二狗子身边，正要说几句时。忽然看到丁二狗子的握笔方式十分正确，而且毛笔字写的也十分漂亮。杨老师很是惊奇，他转而对同学们说道：“你们看丁翔，他的拿笔姿势就十分正确，毛笔卡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笔杆挺直。你们看好的握笔姿势写出的字也就十分漂亮。我们看看他写的。”说完拿起了他的大字本，念到：“丁翔大好人，侯春花大好人，杨老师大好人。嗯，不错，不错。大家要向丁翔同学学习啊。”
全班同学是既羡慕又觉得这孩子有趣，哈哈地笑着，有的同学还鼓起了掌。
这时丁二狗子突然觉得贡县小学也挺好的。
过不了多久，丁二狗子觉得自己是班上的一员了。一天早上，他挎着他的绿色小破书包来到教室里，他发现大家的神情有些不太一样。他问同桌侯春花：“侯春花，大家这是怎么了？”
侯春花神神秘秘地回答道：“据说中央在打死针，打完后人就生不出小孩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丁二狗子也不知真假，就是觉得好奇，死针打在哪呢？它怎么就能让人生不出小孩呢？人是怎么生出小孩的呢？
后面有同学害怕地说道：“侯春花，不要乱讲。”
上完第一节课，教室里关于打死针的讨论越来越多。第二节上课一半时，突然从学校门口传来了汽车进入的声音，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往外看，是一辆轿车，后面跟着辆医院的车。不知谁喊了句“快跑啊，打死针的来了。”很多孩子急忙往校门口跑去，侯春花此时护在丁二狗子前面，对丁二狗子说：“丁翔，别怕，有我保护你。他们要打死针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丁二狗子很感激侯春花的这种英雄行为，不过他真想看看是怎么打死针的，他跟大伙跑到窗户边。听见下面的校长拿话筒说道：“同学们，不要害怕。我是你们的校长。这次专门请了县医院的院长来给大家澄清打死针的谣言的。大家不要跑。”
只见他旁边的一位穿着西服的老者接过话筒，沉静对大伙儿说道：“孩子们，孩子们，别怕。我们医院是为人民服务，也是为你们服务的。你们放心，我们始终谨记医德，从来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大家不要害怕。这次的事情可能是有人专门制造谣言让大家害怕，我作为县医院的院长明确跟大家说，打死针这就是个谣言。好了，孩子们，我们走了，你们回去上课吧。”
那位老者的话一下便让跑动的孩子们安静了下来，然后回到各自的教室上课去了。
五
丁二狗子回到家，看见丁妈眼眶红红的，没怎么说话。他便跟他妈说起这事时，丁妈很没好气地说道：“传这谣言的人真是没找对地方。”
丁二狗子有些疑惑：“传谣言还要找地方啊？”
丁妈说：“估计是那些被超生罚了款的人编造出来的谣言，传哪不好往学校传。”
丁二狗子问他妈：“妈，什么叫超生啊？”
丁妈说道：“就是国家有个计划生育政策，工人之家一家只能生一个，多生了就是超生。有个办公室叫做计划生育委员会，叫计生委，看见多生了就要罚款，要拔屋倒田，真是混账东西。”
丁二狗子又问道：“那咱家三个，我是不是超生，还有丁珊是不是超生？”
丁妈愤愤地说道：“说到这便来气。你姐是计划生育之前出身的，所以你不算超生。可是你妹是我们带大的，他们也说是超生，要罚款。我让你爸去了好几趟去说明缘由，可他们就是不听。”
丁二狗子问道：“那要是就不交罚款呢？”
丁妈说到：“不交罚款就上不了户口，就成黑户了，以后上学也上不了，上班也上不了。哎，反正他们就是有办法整我们。”
丁二狗子问道：“那那咱们家被罚了？罚了多少啊？”
丁妈眼泪都掉了下来：“咱家被罚了。被罚了一千呢，我和你爸两年都挣不到一千块钱呢。你爸这没用的，计生委这混账东西。”
丁二狗子那时还没意识到一千块钱究竟有多少，但是他觉得他妈慢慢地从那时起对丁爸的意见越来越大了。
丁二狗子突然脑补了一个情节，有个工人多生了，然后被罚的倾家荡产，于是他便憎恨这个社会，憎恨这个体制，他想既然你不让我生，那么整个社会都别生了。于是便编造了这个打死针的谣言四处传播。
虽然这个情节漏洞百出，但是丁二狗子还是颇为满意。有时他甚至还在幻想着，会不会丁妈就是那个谣言制造者。
丁妈此时成了修理厂的会计，但不是正式编制，就是跟打工的没什么区别。打工的就得听老板的，可是老板不是丁爸，而是严格的姑父。丁妈一边要照顾丁珊，一边要按照严格的时间上班，经常惹得姑父不太高兴，有意无意地说着丁妈。
丁爸也不开心，他在县修理厂没日没夜也修着大小货车，可是职工不太喜欢。再加上晚上他们在一楼砰砰嗙嗙地加班，让住在二楼的老婆孩子睡不好觉，他内心也挺愧疚的。而且因为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和老婆孩子交流的，也让他觉得欠了他们许多。
此时丁萍也不开心，贡县中学的女孩子们现在穿的花枝招展的。可是丁萍的衣裤就这么几件，加上黑黑的皮肤，矮小的个子，她觉得自己就是只丑小鸭。可她又不敢像他弟一样去问他妈，她知道问了可能就是得到否定的回答，她又不像丁二狗子一样脸皮厚的无所谓。加上河口中学的英语教学本来就很差，丁萍学的再好在贡县中学也是一团糟。丁萍在县中学也没几个朋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孤单。
丁二狗子虽然在学校过的还不错，但是晚上经常被楼下轰隆隆的声音吵醒。让他严重睡眠不足，可是第二天还得去学校上课，他也十分的苦恼。
唯一什么烦恼都没有的应该就是丁珊了，吃了睡睡了吃，乐呵呵的，让大家在这苦闷的日子里寻找到了一丝甜蜜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