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丁二狗子挨狗咬
一
丁二狗子在县交通局呆了几个月，挨了几个月看门老头的老婆的白眼后，终于有一天他找了个机会溜到隔壁的一条长巷子里了。他顺着巷子往里走，里面有些泥巴房子，房子附近有狗叫声。
丁二狗子并不害怕狗，他继续往前走，然后看见了一口大大的池塘，顺着池塘再往乡村小路走几步就能看见棵大桃树，桃树此时花已凋零，结了一些嫩绿的小毛桃，再往里走便是成片的丘陵了。丘陵上种着稀稀落落的马尾松，有些丘陵的顶部还按着一小块圆形的水泥块，上面写着xxxx，丁二狗子猜想应该是高度吧。
丁二狗子喜欢漫无目的地去爬那些未知地丘陵，看看丘陵边长的杂草，就像他以前在工江岸边看到的漂亮的石蒜花一样，他也看见了许多不同的有意思的草，有的叶子长长的，还带着锯齿，有的鳞片为线形，顶部十分地尖，边缘还有缘毛，其颜色为红棕色或褐棕色，但是骨干好像是木制的，这让整片叶子非常难拔下来。总之，看见新鲜的好看的，他都会拔下来带回家，让丁妈认认是什么。丁妈有的能认出来，有的认不出来，但是最后总得加一句：“别去那地方玩，小心被狗咬。”
丁二狗子还喜欢站在某个丘陵顶上，然后看看四周，再往前看看，他便基本上看清楚了贡县的规划。整个县城建设在工江，贝江与丘陵中间，工江与贝江在贡县最北端合成了贡江。贡县中间有一条大马路穿过，这条马路一端是通往贡市里，另一端则是通往河口镇里。贡县则在中间起了个桥梁作用，但是贡县离市里和镇里都挺远的，大概二十公里远吧。马路两边盖着不同的单位，有县医院，县政府，县邮政局，县交通局，县丝绸厂，还有县小学和县中学等等。水泥砖块搭成的机关单位再往江边和丘陵边便是农田了。
丁二狗子觉得整个县城的规划挺好的，就是如果能把单位的围墙拆了那就更好了。要是没有围墙，他便不用总是走大门出去，然后绕进小巷里了。如果能直接像在河口镇一样四通八达该多好啊。
去了隔壁的农村几次，丁二狗子觉得应该也比较熟悉了，自己也应当是那里的熟人了。一个初夏礼拜天的白天，太阳很好的出来了，照的整个县城都热热的。丁二狗子照旧一个人偷偷地溜出交通局的大门，然后进入小巷里。他用不着调的嗓子哼着刚教的日本小曲《樱花》，在巷子里迈着八字步溜溜达达。
“樱花啊樱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万里无云多明净，如同彩霞如白云。”丁二狗子想想这歌词唱的跟现在景色也差不了多少，当然把樱花改成桃花就好了。不过桃花基本上已经谢了，看着池塘里盛开的睡莲，那干脆改成莲花吧。丁二狗子便又唱到：“莲花啊莲花啊，暮春三月天空里”
二
丁二狗子顺着池塘边的小路走，然后看见了大桃树，接着又走到了丘陵地带，看了看马尾松，在丘陵顶上听见了远处的“汪汪”的狗叫声，丁二狗子便决定不再走了。他便下了丘陵，回到了桃树边，但是他想今天带回一朵莲花回去送给丁妈也挺好的。他从桃树边的一簇竹丛里折了一根小竹子，然后把上面的叶子撸掉，拿在手里便成了竹鞭。他很得意地挥舞着自己的长长的竹鞭，脚步轻快地走到了池塘边。
“汪汪汪汪”他听见狗叫声更加的激烈，不过他环顾四周，也没看见狗啊。他便拿着竹鞭去够池塘里的睡莲，刚要够着时，突然“汪”地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扑了过来，狠狠地在丁二狗子腿上咬了一口，咬住了还不松口。
丁二狗子顿时吓得哭了起来，他甚至都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咬了他。边上农田干活的老农看见了，赶紧一边叫道：“走！走！走！”一边跑到丁二狗子身边。丁二狗子这才看见一条黑色的土狗从身边跑开，老农从农田里拾起了个土疙瘩，朝那条黑狗扔去，那条黑狗才悻悻地离去。
那老农看了看丁二狗子被咬的大腿，赶紧对丁二狗子说：“你家在哪啊？”
丁二狗子哭着说道：“就在旁边交通局。”
那老农对他说：“赶紧回家，告诉爸妈你被狗咬了。你看，咬的还挺深的。要赶紧去医院看去。”
丁二狗子爬了起来，“嗯”地一声答应饿，然后扭着自己的腰看着自己的大腿后侧，有两个牙印，一个深的，从牙洞里冒出的暗红色的血已经染了整条裤子，一个浅的，好像只擦破了皮一样。
丁二狗子抽泣地慢慢走回了家，他先到修理厂找到了丁头。他对丁头说：“爸，我被狗咬了。”丁头放下干活的工具，忙问道：“在哪？”
丁二狗子指着自己的大腿后侧说：“在这！”
丁头一看，那个深深的牙洞已经变黑了。他气不打一出来，狠狠给了丁二狗子一耳光，对他说道：“去找你妈，我马上去弄辆车，赶紧去医院。”
丁二狗子本来已经停止哭了，可是挨了他爸这一耳光，眼泪一下又“哇”地流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去办公室找他妈，丁妈看见了又问：“怎么了？”
丁二狗子都不太敢说话了，低声低气地回答道：“被狗咬了。”
“什么？哪咬的？是不是隔壁的农村？叫你别去你偏去，现在挨咬了怎么办？万一要是疯狗就麻烦了。”丁妈一边说着，一边把丁二狗子打的死去活来。
正在那时，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丁妈赶紧抱着丁二狗子下了楼，坐上了丁爸开的汽车，朝县医院奔去。
到了县医院，大夫说这种情况要先处理伤口，再打血清。于是丁二狗子终于体会到了人间极致的疼痛，那就是在没有打麻药的情况下用手术刀清理伤口。这次是手术刀直接把那条狗咬过的伤口上的那一层皮肤和肉全割下来，每割一刀，丁二狗子就像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杀猪般的嚎叫了两个小时。最后把伤口清理干净后打血清时，丁二狗子一点都不哭了，不知道是相比于之前太不疼了，或是哭不出来了。吓得丁妈使命摇了摇丁二狗子，问道：“二狗子，二狗子。”
丁二狗子回应了句：“妈，怎么了？”
丁妈没好气地说道：“抹药，包扎了。”
丁二狗子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平静了，他此时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刚才手术把他裤子脱光光的尴尬了，心里只想着也许这就是他和狗的孽缘吧。
三
一天后，丁爸便告诉丁二狗子，说去过隔壁的农村了。还好咬丁二狗子的是条刚生了小狗的母狗，它看见丁二狗子拿了根竹鞭，以为要伤害它的狗崽子，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咬了丁二狗子，所以丁爸最后便把母狗打死了就算了。丁二狗子猜想是母狗有可能，因为那条狗跑开时，丁二狗子好像看见了它鼓鼓的奶头。可是要说他爸打死了那条母狗，他倒不太相信，而且也不愿意。他觉得那是他爸给他个谎言安慰他的。他也没说什么，倒是丁妈一直在旁边念到：“二狗子，你看你啊，被母狗咬了，你要不注意的话就会生小狗子的。”
丁二狗子十分好奇，他想要是真要生小狗子的话，是从哪生出来的呢？生出来的小狗是什么颜色的呢？生出来的小狗叫什么名字呢？不过此时他也不敢问，因为他怕一问丁妈，他又得挨一顿揍。
一星期后，丁二狗子拖着那条被狗咬过的腿回到贡县小学。杨老师之前跟同学们说了这件事，大伙儿便围上来问东问西的。“丁翔同学，你在哪被咬的？”“丁翔同学，你被咬的地方是屁股吗？”“丁翔同学，那条狗是不是特别凶啊？”
丁二狗子默不作声，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有些羞愧。他以前养过小黑狗的，却被一条大黑狗给咬了，可能是小黑狗抱怨没把它养大吧。所以丁二狗子也认了。
又一个星期后，丁妈怕包裹的纱布捂得太严实，容易让伤口发炎，便把纱布给取走了。只见穿着西装短裤的丁二狗子的大腿后侧有一个深深的黑痣一样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个较浅的痕迹，整块区域被摸了暗黑色的药膏，两个星期都没碰过水，显得脏兮兮的。
一天丁二狗子做完课间操要上楼时，杨老师在他后面对二狗子说道：“丁翔同学，你的腿怎么这么脏啊，要洗洗啊。”丁二狗子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杨老师，这块被狗咬过，还不能洗。”杨老师顿时反应过来了，说道：“哦，对了，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忘了，那你要多加小心啊。有什么问题随时跟老师说啊。”丁二狗子感激地说道：“嗯，好的。谢谢杨老师。”
四
自打丁二狗子被狗咬了后，丁妈就禁止他去隔壁和其他地方的农村游玩。这让丁二狗子十分郁闷。
幸好有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后，丁爸对丁妈，丁萍和丁二狗子说：“你们猜猜，这次爸给你们带了个礼物回来，你们肯定会喜欢。你们猜是什么？”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他便指着桌上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壳箱，对他们说：“就是这个，黑白电视。”
大伙儿好奇地围着电视，看着丁爸拆了外面的塑料捆绳，然后抱出个白色泡沫包装着的东西。把白色泡沫拿走，便是一个十四寸的灰色的黑白电视，显示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面积，另一端则是一个转动的旋钮，用来更换频道。丁爸拔了拔电视上的天线，把它从短尽可能地拉长了。最后便是插上电源插头，一按电视开关键，一片黑白的雪花点便出现在屏幕上，然后丁爸扭动旋钮，在中间那档时屏幕便有了粗糙的活动的图像了，丁爸又扭动了电视上头的天线，活动的图像变清晰了，声音也清晰了。
大伙儿“哇”的一声赞叹，丁妈和丁萍便开始看着电视在播放什么节目，丁二狗子则四处打量着电视，他在想这么小的电视是怎么播放出这么多不同的活动画面的。
有了电视后，丁二狗子最开心了。他最近知道了省电视台在播放《恐龙特急克赛号》，在晚上六点半开始播放，七点结束。可是丁二狗子的晚饭基本上六点左右开始。于是在那个时候，每天六点饭好了时，丁二狗子便在厨房拿个大碗，装满了米饭和菜，然后兴冲冲地连走带跑地花上十分钟到卧室，打开电视，扭到省电视台，边吃边盯着屏幕。直到电视节目的片尾曲结束，丁二狗子才抱着吃空了的碗，大喊道：“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人间大炮，发射。”然后又兴冲冲地花十分钟跑回厨房。这时丁爸丁妈和他姐也吃完了晚饭，正在收拾洗碗搽桌子。丁爸丁妈也让着丁二狗子，让他过足电视的瘾。
这种情况持续一直到中秋，丁爸要回老家黄竹坞，丁妈带着丁萍和丁珊都准备好了，就剩丁二狗子磨磨蹭蹭的，临上车时，他还问他爸：“丁老头，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啊？”丁爸严肃地回答道：“今天是中秋，全家必须去。”他又问他爸：“那么爷爷家和外婆家有没有电视啊？”丁爸回答道：“没有啊。就是有了信号也没到那里，播不了。你这家伙怎么了？”
丁萍在一旁说道：“好像是公主昨天被绑架了，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救出来。”
丁爸说道：“少看一天又没什么关系，快走了。”
于是一家人便坐上了丁爸开的汽车，回到了黄竹坞。果然如丁爸所说，爷爷家和外婆家都没有电视，这让丁二狗子郁闷了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到学校，他便问侯春花昨天的电视情节，侯春花把整个克赛队营救行动描述的绘声绘色，丁二狗子在一旁听的直流口水。
那天傍晚丁妈做好了晚饭，丁二狗子照例装好了米饭和菜，正要往卧室赶时，丁妈叫住了他：“二狗子，吃完饭再去看电视。”
“可是，妈，吃完饭，电视节目就结束了。”丁二狗子着急地说道。正要抱着碗跑出去。
“我说不行就不行，今天不吃完饭，哪都不许去。”丁妈挡着门说道。
丁二狗子一怒之下，把碗甩在桌子上，愤怒地说道：“哼，我吃完了。”然后从他妈胳膊肘下钻了过去，迅速地跑到卧室，打开电视，然后痴痴地看着《恐龙特急克赛号》。看完后，又开始了他的“一级二级准备发射”。等他把自己发射回厨房时，看见丁爸和丁萍正在默不作声地吃饭，而丁妈正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丁二狗子正要偷偷地把刚才他的碗拿过去，丁妈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吃完了吗？你现在在做什么？你那么喜欢电视，你跟电视过去啊。”
丁二狗子突然哭了出来：“妈，电视是你们让我看得。让我看得是你们，不让我看得也是你们。可是阿尔塔夏公主被坏人抓走了，我很担心她。要是没有她的被解救的消息，我会吃不香，睡不着的。这比被狗咬更痛苦啊。”
丁妈突然觉得很好笑，最后说道：“那以后看完电视再吃饭，吃饭要有规律，不能边看电视边吃饭。”
丁二狗子一边扒着碗里的饭，一边抽泣地说道：“嗯，知道了。”
随后丁家的晚饭便从六点改到了七点，丁二狗子便可以在卧室看完他的电视，然后再走十分钟，到厨房享受他妈做的晚餐。
就这样，丁二狗子在电视中度过了他的小学最后的时光。
总的来说，五年的小学时光前几年在镇上是十分开心的，后一年半在县里则是不太开心的。继而迎接他的则是神秘的六年中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