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虎
凡事一回生二回熟,假扮姑娘家也是。
没两三天,楚其然已经适应了在国师府别院的生活。
这日他早早干活完了活,坐在墙头发呆,忽然觉得不对劲。
周围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了?半点人的声音也听不见。
“你这丫头在干什么?!”一声压低声音的怒喝从身后传来。
楚其然回头看了看,竟然是前儿个还颐指气使的掌事姑姑。她虽然是怒喝,但是声音很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贵人。
见她这么小心谨慎,楚其然忍不住好奇:“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他在墙头看得远,府中其他地方的丫鬟家丁在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府中的下人都放下了手中的事,低着头站在路边,尽皆屏气敛声,气氛忽然变得庄重不少。
楚其然心道,莫不是这府中的主人回来了?
方一抬头,他便看见墙头那边一条道的拐角处走来一个头戴玉冠身着华服的公子,个子比旁人高大,昂首挺胸,气质凛然,一看绝非池中之物。
后边的掌事姑姑还在催促他下来,他回头看了眼,对她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个如春风拂面的笑,但开口却是:“对不住了,穆云姑姑。”
穆云愣了一下,被他的笑晃了神,下一秒,楚其然已经从墙上跳了下去。
“竟然是你!”
封延正走着,忽然一个丫鬟从墙上飞了下来。
他的身边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穿着方便行动的黑色劲装,头发用一根绳子竖着高高的马尾。见一个丫鬟突然挡住了路,也不和别的下人一样替主子说话,就连表情也十分的镇定。
和封延的表情神态简直一模一样。
楚其然嘀咕着,倒是原先就在府中的管家冲出来呵斥他:“你这臭丫头,谁教你的规矩!还不快些向国师请罪!”
“你是晌欢楼的那个……”楚其然不理管家,指着封延就道,却因不曾知晓他的姓名,话卡在了中途。
晌欢楼是什么地方,京城里没有不知道的。
府中的下人头垂得更低。
“没想到你竟然是国师。”一个逛青楼还当街掳人的国师,楚其然打量着他,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封延等他说完,然后示意左右两边的人,道:“对着主子大呼小叫,看来规矩是没学会。”
果然是贴身跟着封延的人,一个眼神便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了,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楚其然,封延淡淡扫了一眼挣扎的楚其然,扭头就走了。
楚其然连嘴也被捂住了,只能用眼睛向眼前的人求助。他暗自奇怪地很,他这一身功夫,在这两个人的手下,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封延甩了甩袖子,道:“后山白罗缺个人伺候,把他送过去。”
“是。”
楚其然还不明就里,从身后赶来的穆云倒吸一口凉气,她上来道:“大人,白罗生性凶猛,伤了无数驯兽师吗,这丫头没有任何经验,恐怕无法胜任。”
封延:“他无法胜任,那你替他去?”
穆云瞬间哑口无言。
楚其然被送走,封延离开后,一个丫鬟凑上前来和穆云道:“姑姑,她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穆云转头冷冷道:“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想找打是吗?”
一众丫鬟家丁连忙拿起手中的话,穆云又对那个凑上前的丫鬟道:“还有你,问那么多是想和她一起去塞白罗的牙缝?”
面对凶狠的姑姑,丫鬟不敢再说,退了下去。
“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是,谁敢偷懒,家法伺候!”
国师府尚且新建不久,更别说这别院。一直跟随国师的穆云和山起水落兄弟两权力最大,谁也不敢和他们三人顶嘴。
次日,穆云走进书房,此时国师正在画画,穆云不敢打扰,站在门边接近等了一个时辰,国师才看到她。
“什么事?”
穆云道:“回主子,九王爷仍旧没有放弃找人,大有疯魔之兆。此事惊动了圣上,朝廷大臣上谏,说楚珏是妖女。”
封延抬眸,眸子是一种近乎冰冷的灰色:“这些我知道,还有呢?”
穆云犹豫许久,欲言又止:“主子……”
封延把笔撂下,垂眼看他的画。
“说吧。”
穆云瞥了一眼封延的画,没敢细看,只看出来是个男人。
“不知何故,这几日九王爷的星象大变,原本的紫薇之气在逐渐衰减,如若主子再插手凡间之事,恐怕有碍轮回,犯了大戒。
“按照司命仙君的命簿,徐庭三世轮回,积累功业便可得到飞升,若这一世出了差错,便是前功尽弃……天帝陛下恐怕要大怒了。因为近千年来已经很少有人飞升了,天帝陛下很看重这人……”
封延看着手中的画沉默良久,然后冷冷出声:“不就是一个皇位么,我送他便是。”
“不只是皇位……”穆云战战兢兢道,“二殿下,徐庭有一劫是情劫,而楚珏是他的情劫,您现在半路劫走楚珏,徐庭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不能尝情爱之苦,不能开窍得机缘。”
封延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我怎么记得他的情劫不是楚珏?”
“这是?”穆云看到这本册子惊了,“司命仙君的命簿,怎么在您这儿?”
“怎么在我这儿你别管,你就好好看看,徐庭的情劫是谁。”说罢,他将手中的册子一丢,这本关系凡间万千生灵的名簿就像一本坊间杂书一般落入了穆云之手。
楚其然被关进后山,他看了看前面对他虎视眈眈的猛虎,又看了看庞大的山,心道,这跑出去还不容易么?你还能把整座山围起来不成?
“你就是白罗?”怪不得穆云说这白罗生性凶猛,原来国师的宠物是一只长满獠牙的白虎。
白虎嘶吼一声,楚其然心里不怕,但是这□□凡胎莫名犯怵。
他转身撒腿就跑,幸得轻功相助,他飞快地就跑到了山的另一边,而那只白虎已经不见了身影。他随意摘了树上一片叶子吹了声响,然后顺着小道往山外走。
忽然,他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
“这是什么?”
楚其然慢慢向前,伸手在刚刚撞上的位置碰了碰,然后手掌处光芒乍现,他尝试破开这个东西,不料却被反弹得更远。
这里布下了结界,习武之人对结界再熟悉不过,可是……
楚其然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天又四周仰望。
这回他看清了。
在整座山外围了一个结界,这个国师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想刁难我,也不看你行不行。”楚其然摘下腰间的锦囊,这是他从晌欢楼逃出来时带出的东西,后来他当掉了所有首饰,独独留下了它。
这是一块材质独特造型精美的令牌,令牌中间刻着一个古体的“风”字。
正是风神令。
当初他许了风神三个条件,要求风神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虽然是个亏本的买卖,奈何他现在没有别的条件可以谈。
本来他想让风神帮自己离开晌欢楼的,谁料他竟然练就了一身轻功,自己离开了晌欢楼,尽管随即就落入了国师府为丫鬟,但他此刻却不怎么着急。
想了想,他还是收回了令牌。
暂时还是不要让风神帮忙了。还用不上。
这国师,总不能困他一辈子。
不过他原本一身功夫,为何要留在晌欢楼呢?难道有别的什么隐情?
这山里果子不少,楚其然吃了两个红色的两个青色的,还有两个带刺的,吃完呆了半个时辰,觉得无聊,便又折回身往里走。
没走多久他就听到了白虎的吼声,丛林里的鸟四散开来。
他抬头看见一只鸟从刚刚拦住他的结界处飞了出去,若有所思地盯了半晌。
然后楚其然循着白虎的吼声飞奔过去。
无聊的他决定去和这只白虎玩玩。反正他跑得快,也不怕,只要克服人类对猛兽本能的害怕就行。
他找到这只白虎,拿着一根树枝逗弄它,每次白虎要冲上来咬他,他轻功一提,飞到了树上,这白虎眼睛都急红了,三番五次后也不管了,张开大嘴就去咬树干,然后又用头撞树,眼看数要倒了,楚其然便飞到了另一棵树上,这白虎终于累了似的,在树下趴了下来,仰头看了眼树上的楚其然就扭过头眯起了眼睛。
啧啧啧,这是无能狂怒了?怎么感觉还有点委屈?楚其然看了看树下的白虎,心想自己是不是逗弄过了,于是从旁边摘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对着白虎的脑袋丢了下去。
白虎被砸,又站了起来盯着楚其然看,楚其然嘶了一声,忙道:“老兄,我可不是故意的。”然后他又丢了一个果子,好巧不巧又砸在白虎的鼻子上,楚其然见势不妙,带着心虚连忙就往外跑。
跑了没两棵树,他发现不对劲。
他停了下来,仰头看从远处飞过来的一只鸽子。
这只鸽子直直地朝他飞过来,然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是信鸽。
楚其然瞥见鸽子脚上的细小的竹筒,取了下来。
竹筒里面果然塞着一封信。
楚其然展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别忘了,你身上的宿命。你是一个死士,生为徐家的人,死是徐家的鬼。楚珏,给你三天时间,自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