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雁幽山顶
翌日,周家依旧忙碌。
一些百姓几日都不见周家一众长老,好奇询问下,得知是出城狩猎,清除庚城周围的一些隐患,保护进出城百姓的安全。
人们纷纷赞誉此举的同时,再次把那个纨绔提出来骂了一遍。
三月晚春,凉意幽幽,易染风寒。
一些酒徒子,嚷嚷着喝酒祛寒,正大光明趁着干活间隙跑去蹭酒喝,一时间庚城各大酒馆都挤满了人,吵闹喧天。
“你这人,我观察你几日了,都是一个人闷闷喝酒,有什么意思,酒就是要一起喝才够味。”
一名双鬓稍白的中年汉子举着酒杯,来到角落里黑袍男子身边。
看出了中年汉子想要蹭他酒喝,黑袍男子面色冷漠,但还是慢悠悠拿起酒杯给汉子倒了满满一杯。
“我就说你这人,穿着不凡,一看就是将来要乘风扶龙之人,你还折腾这些木头玩意干啥。”
中年汉子看着满满一杯酒,高兴的连拍几下黑袍男子的肩膀,对于男人手边那木鸢木鼠不屑一顾。
黑袍男子只是幽幽一笑,自己谋划了几个月的东西,终于快有结果了,自然不吝啬酒水给这些贱民。
喝完酒后,黑袍男子缓缓起身离开酒馆,来一处小巷深里,与另外一位面具覆脸的男子碰面。
黑袍男子开口,声音嘶哑:“我说朱城主,这几日就要看见结果了,这些时日,还要多谢朱城主的关照。”
“不敢不敢,在下不甚惶恐,还望前辈到那边以后,为我多多美言几句即可。”
被称为朱城主的面具男子,掏出几枚印有春花图案的钱币递给黑袍男子:“一点心意,不用客气。”
黑袍男子笑着收下,很快消失在了这条没人的小巷。
“什么东西就敢收我送的礼,要不是看在那边的面子上,迟早让你吐出来。”面具男子心中暗骂一阵,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也很快消失无影。
没过一会儿,那个双鬓稍白蹭酒喝的汉子路过此处,心里疑惑,平时巷子里人不是挺多吗?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
算了算了,喝酒要紧。
而此时,城外北边的长老会一众人无比煎熬,他们都出城数日了,那小崽子还不敢来,万一时间一长,被另外两大家族看出端倪就完了,于是连忙写了一封战书,送到周家。
周府邸前,两尊用来镇邪驱恶的石狮子屹然伫立,威风凛凛。
周黎刚结束修行,来到府前送邱楚悦离开。
六名黑甲卫勒马,在一辆普通马车前一字排开,府门周围百姓本就不多,见此更是远远绕行,一条街显得冷冷清清。
邱楚悦深深弯腰,坚定道:“公子以后还用得到我的地方,无需考虑我的想法,直接叫我就行。”
“你放心,这么漂亮的女子给我做事,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周黎顿了顿,咧开嘴,习惯性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如果想念小爷我的话,周府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邱楚悦在柳花楼的大半年里,虽然只是奏琴做画,但私底下少不了被人轻薄,以及各种风言风语。
甚至有一回,周黎去和她交接情报时,撞见一个县尉的手下想要强行拉走邱楚悦,最后被周黎打断一条腿,丢出了青楼。
那官员不服气,回去上告,不曾想被县尉派人,把另一条腿也打断了,从此不管周黎在庚城做出何种出格之事,衙府官员都不敢去管。
邱母哽咽不语就要下跪道谢,却被眼疾手快的周黎一把扶起:“伯母使不得,这我怎么受得起。”
“伯母你身体不好,早些时日离开庚城,先去安顿好,再写信给我便行。”
又是一番相谈后,周黎将邱母扶上马车,与邱楚悦笑着送别。
“公子,一定要记得我呀。”
邱楚悦一手拉开帘子,一手使劲与周黎挥手。
目送马车离开后,周黎心意更坚,这么多的人为自己和周家付出,他决不能输。
夕阳坠下天边,夜幕缓缓铺开。
城北的雁幽山刚刚下过一场小雨,道路泥泞,空气清新,山道上往来的行人稀少。
“这几日游山的人挺多,赚了不少的铜钱,该买点好酒好菜回去犒劳自己。”
“老李,你听说没有,南街两天后好像要举行一场比武招亲,据说是一位酒铺老板的女儿,那身段长相简直没得说。”
两三个背着担子的挑夫身强力壮,皮肤黝黑,一边笑着聊天一边下山。
“真的假的,不会是林老板的女儿吧?那长腿,能夹死个人。”
“听说捧个热闹还有赏钱,我肯定要去凑凑热闹。”
正当几人聊的正起兴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在一众铁甲卫的护送下向山顶驶来。
“周,周家的马车……”
几人战战兢兢的退到路旁,低着头给马车让路。
等过马车和铁骑远离后,几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各自相视一眼,不敢再继续胡扯,飞快的离开此地。
雁幽山是庚城里唯一一座高山,此时正值春季,山坡到处开满了樱桃红和梨花,白似雪,红如霞,站在山顶能将全城的景象都尽收眼底。
“家主,长老会那边下了战书,我在城南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吸引众多百姓和两大家族的注意力。”
周黎点点头,他知道这一战非打不可,长老会掌握了周家大部分产业与收入,拖的越久,对他反而越不利。
“北山,你知道关于山鬼的传说吗?”
马车略微颠簸,周黎扯开话题,出声问道。
身为马车夫的齐北山思考须臾,他知道周黎说的肯定不是书中记录的山神山鬼,最后还是摇摇头:“还请家主不吝赐教。”
“传说啊,每一座大山上都住着一只山鬼,它看了无数的繁华与落幕,听了无数人向他讲诉自己的丰功伟绩与巍峨理想,但它从不理会,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
齐北山皱起眉头:“既然从没出现,那就是假的,肯定是茶馆里那些说书人胡编乱造的。”
坐在马车内的周黎摇头笑笑,开口道:“这是我爹原来给我讲的,传说或许是假的,不过只有一点没有说对。山鬼并不是住在大山上,而是住在每个人的心底。”
“北山你博览群书,周家藏书阁被你底朝天看了好几遍,但读书人做事,需要做到内观人心,外察其行,这个道理你肯定懂,知易行难啊。”
齐北山点头若有所思。
一炷香后,马车悠悠在山顶停下,六名黑甲卫翻身下马,各自驻枪守在六个方位。
山顶光秃秃的,除了几丛衰草,只有一棵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百年老树,树身虬枝壮硕,四五个人合抱在一起都围不满,颇为壮观,马车便停靠在老树边。
周黎掀开帘子,踩在坚实的泥土上,放眼望去。
由于残阳已经消失,庚城被夜色的笼罩,城里除了些许的跳动的火光,其余都是一片漆黑,再往北边极目远眺,隐隐能看见无垠山脉宏伟的轮廓。
“北山,你现在是气血几层?”
在周黎的印象里,齐北山不仅是个学识渊博的读书人,在练武这一方面,天赋同样极好。
“说来惭愧,平时忙于读书,疏忽了打熬气血,目前在气血七层已经停滞大半年了。”
听着齐北山说惭愧二字,周黎心中暗叹一声,只觉得是自己更应该感到惭愧。
周家的产业,侍卫眼线,家族的运转,一大部分都是由齐北山负责,这大半年以来,他能够在庚城如鱼得水,调兵遣将,背后最大的付出与支持就是齐北山。
“幽幽黑暗,无光无尘,唯有星空,浩瀚无垠。”周黎仰头感叹道,入目唯有零星的亮光。
黑夜中,高悬云端的月亮披着银纱,身旁被星辰点缀。
“吱吱——”
江鼠爬到周黎袖口处,扬起小脑袋,好奇的四处张望。
“月亮在天上呢,往上看呀。”
周黎托起小江,可江鼠不为所动,就是一个劲盯着那几丛衰草吱叫,显得有些急躁。
下一瞬,三名黑甲卫同时跨步持枪,神色凝重盯着草丛,另外三名黑甲卫呈三角阵型,将周黎护在中央。
他们对江鼠的感知福祸能力都是极其认可的,前几次遇刺,江鼠也是这般急躁的模样。
“几丛衰草可藏不下刺客,也没法安装机关陷阱。”
齐北山一边说,一边摸向腰间的短刃,眸光凌厉,环顾四野。
周家有一家规,上至家主,下到侍卫,腰间必佩短刃,以作不时之需。
这时,草丛里响起了“莎莎”的声音。
“有蛇?”
正值春季,一些冬眠的蛇类也开始渐渐苏醒。
一名黑甲卫走上前去,持枪拨开草丛,顿时,七八条全身赤黄的毒蛇吐着信子四处乱窜。
黑甲卫微微摆臂,长枪直接贯穿一条毒蛇脑袋,红白色的液体四溅。即使被贯穿脑袋,这条蛇却没有立刻死去,反而用身体缠上枪身,疯狂的摆动。
“家主,这是斑赤蛇的蛇窝,此蛇毒性巨大,如果被咬中后没有及时找郎中抓服丹药,就算修行者也会含恨而终。”
“嗯,都清理一下吧。”
周黎倒是不担心这些蛇会伤到他,但那些踏春上山的人,指不定就会丧命于此,他轻抚江鼠的小脑袋,示意小家伙不用害怕这些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