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谈
夜色朦胧,雁荡山顶气温稍寒,冷风拂过,老树的枝头随风晃动。
众多蛇血的腥气飘散在空中,刺鼻的味道久久不散,繁茂的绿叶婆娑之间,一道黑影正隐匿于树丛中。
齐北山看着一地的死蛇,面露疑惑,皱眉自言自语道:“斑赤蛇喜阳惧寒,通常是独占一地,这雁幽山顶风高月寒,怎么会有一窝的斑赤蛇?”
“北山,有什么问题吗?”
三名黑甲卫自行散去四周戒备,周黎见齐北山仍然没有放下警惕,便转头开口问道。
当周黎转头的一瞬,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棵百年老树,顿时看见树丛中有抹黑影,正冷漠的盯着他。
周黎瞳孔猛缩,下意识右手伸向腰侧,来不及出声呐喊,思绪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无数想法。
“咻!”
一只利箭突然凭空出现,如同一道金线撕破夜空,以极快的速度直击他的面门!
“家主小心!”
一群黑甲卫皆是大惊,三人在草丛边清理毒蛇,另外三人距离并不近,根本来不及回援。
周黎已经摸到了短刀,但他根本来不及提刀格挡,此时他就像被定格在原地,无法移动丝毫。
箭尖旋转着,已经到达周黎的面前,在他的瞳孔里不断靠近,放大。
“啪!”
千钧一发之际,黑夜中映射出一片银光,刃影如流水,箭矢应声折断。
齐北山横身挡在周黎面前,单手握刃,面色狰狞:“把行刺的人抓起来。”
话音未落,三名黑甲卫早已冲向的那棵百年大树上的黑色人影。
“家主,没事吧。”
齐北山平息着自己的怒气,喘着气说道:“长老会还真是贼心不死,上午才下战书,晚上竟然还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种手段代价小,但确很有效。”
周黎深吸一口气,驱散脑中迟滞的思维,沉着脸望向远处被黑甲卫抓住的刺客。
他实在没想到,刚下战书的长老会,竟然还来玩损招,差一点就阴沟里翻船了。
周黎已经触摸到了气血九层的巅峰,在身体强度和六识感应上,比普通人强了数倍,不然也不会在朦胧的黑夜里,一眼便看见树丛中的刺客。
那支箭不一定能杀死他,但极有可能会让他躺上几个月。
行刺的人是个面相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袭黑衣,手持一副弓箭,只有气血境四五层的实力,此刻却被黑甲卫用霸王枪抽断四肢,拖死猪一样拖过来。
“是谁派你来的,可还有其他同伙?”
齐北山眸光凌厉,快步上去一脚踹翻对方,直接将刀刃架在刺客脖子上。
“刚才草里那些斑赤蛇也是你故意放的?”
中年男子瞟了一眼自己被鲜血染红的黑衣,自知难逃一死,冷冷盯了一眼齐北山,狠狠的往地上啐一口痰。
齐北山拎起男子:“最后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你不说也行,我拿着你脑袋,到城里挨家挨户的问。”
“姓周的,你算什么东西,在庚城里兴风作浪这么久,百姓们早就受够了,我来杀你就是为了泄民愤,杀你不成天意罢了。”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齐北山,而是眼神狠厉,对着周黎破口大骂,每说一句话,鲜血便从他嘴角汩汩流出:“我死了,还有无数个我,姓周的,你不得好死!”
周黎望着中年男子大义凛然的模样,感慨道:“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被强迫来的,问不出来就算了,世界就是如此,站的高了,总会有不明真相,头脑发热的人想把你推下去,弱肉强食,这是永恒的真理。”
“没什么好说的,这种人白活了这么多年,别人稍微忽悠一下,就容易被诓骗来送死,还自认为是为民除害,死也值得。”
周黎看着男子,无奈摇摇头,自己所行所做皆是为了周家,从来没有做对不起百姓的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纨绔的头衔只是听着吓人而已,并没有真正的灾祸落到他们头上。
“问不出来的,这人就交给北山你来处理,今晚本来是带江鼠出来赏月的,现在它都已经睡过去了,没意思,回府吧。”
说着,周黎便回到了马车上。
天空漆黑浩瀚,齐北山望着庚城里跳动的火光,若有所思,高大的身体溢出一股戾气,双手微微用力,一抹鲜血飞溅,染红银月。
待到周家一行人离开后,原本空荡荡山腰两侧的密林里,出现一众黑甲卫,粗略看去,数量不少于二十甲。
圆月隐进夜色,领头站在黑甲卫最前方的两道人影,幽幽的盯着远去的马车。
“李家主,这次算他命好,等两天后,看他还有没有这么命硬。”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面色润红,须发皆白。
“再有两天,周家将彻底从庚城除名!”
李家家主身形高大,眼神冰冷,脸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看上去颇为惊悚。
他们两家一众黑甲卫悄然出行,没有告知任何人,至于周家的那些眼线,早已被骗的团团转,和锻脉境比手段比六识,那些周家探子还不够格。
“毛头小子,让你再蹦跶两天。”
…………
深晚,天地无声,万物寂寥。
周府书房,经过刚才的袭击后,周黎并无睡意,此时正端坐桌前,开始细细复盘。
他以前是没有这种习惯的,但经过前几次的刺杀后,周黎慢慢养成喜欢复盘的性格,有两次都是通过推敲发现了一些重要信息。
周黎铺开白纸,拿出一支紫毫毛笔,按照时间线开始磨墨书写,从上山到离开,他们所见所闻的丝毫细节都写在了纸上。
周黎细细盯着纸张,思绪缜密开始的推敲,盏茶过后,还真发现了两个问题。
那名黑衣男子通过藏放毒蛇吸引他们注意力,以及放松警惕,然后对他进行雷霆一击。
他今日去雁幽山赏月,完全是随心情临时起意,除了身边几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他可不相信刺客能未卜先知。
难道自己这边有长老会内应?
“不应该呀。”
周黎自顾自摇头,他父亲曾有恩于金叔他们,金叔他们也是尽心尽力在维护自己正统的家主地位。
至于北山,周黎根本就没去想,他就算怀疑自己也不可能怀疑齐北山。
这个问题想不出答案,只有放在一边。
“不过关于北山,他真正的实力肯定瞒着我。”周黎他已经是气血九层的修行者,他第一个发现刺客,但也来不及提短刃格挡,而齐北山当时离他还有四五步远,不仅反应过来,并劈断箭矢,挡在他身前。
“周黎,我有点事想说。”
恰好此时,书房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我也有事想问问你。”
齐北山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凝重:“我知道你肯定在书房里复盘,我刚才也思考了一番,发现一个大问题。”
周黎起身给齐北山端了一张椅子,说道:“坐着说吧,要不要喝茶?”
两人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周黎私下一直以兄长之礼对待齐北山。
书房内油灯明亮,茶香幽幽。
一只手握着椅子扶手,齐北山沉声道:“你肯定也有所发现,那名刺客为何能提早埋伏在雁幽山顶,我不愿怀疑金叔他们,但有些事实,就摆在眼前。”
看出齐北山的纠结,周黎深呼吸一口气后,无奈道:“这只是推测,没有证据,况且我们根本没法去查,六名黑甲卫整日都呆在我身边,且不说如何与长老会联系,就算有内应,还有两天就是决战,我们能如何?”
缓了缓,周黎接着说:“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次决战不能拖,多拖几日也没有意义,重弩和符箓这两样还有可能暴露出去,长老会那边最多只有五名锻脉境,我们这边有六名。”
“如果真有长老会内应,我们人数上也是不吃亏,重弩还能削弱长老会的有生力量,符箓和玄甲也能够稳住战斗优势。”
齐北山叹气,算是认可周黎的想法,这也是目前最无错的方法。
“北山,不用瞒我,我想问问你,你到底是气血几层?”
见周黎已经识破,齐北山不再隐藏,说道:“我现在是锻脉境初期,在雁幽山顶,金叔他们清理毒蛇时,我就怀疑那些蛇有问题,但能够藏人的地方,只有那棵古树。”
“我的注意力一直在你和古树上,所以才能够在第一时间劈断那支箭。”
周黎瞪大双眼,有些震惊:“气血境界共十三层,北山你比我大三岁而已,怎么修行这么快,这不对劲。”
“我也不清楚,我没怎么修行,感觉读书学文莫名就一层层突破了,之前不告诉你,是………”
周黎有些落寞,也有些高兴:“是怕我丧失信心?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亏我当时在山顶还愧疚一阵。”
“不过真该庆贺一番呀,这样一来,我们这边就有七名真正的战斗力,想想还真是开心呀。”
周黎咧开嘴,笑意久久不散。
对于那些阴谋诡计,内应刺杀,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