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就在周黎正沉浸于觉察自身情况时,一名披着淡白色长裙的女子独自穿过小桥长廊,走到他身前,缓缓而拜。
“多谢公子怜惜,多谢公子重诺。”
她正是那名被铁链拴住,衣衫褴褛的青楼少女邱楚悦,此刻她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敷上药膏,重新换了长裙。
“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我承诺你的,在柳花楼呆够半年,就给你一笔钱,让你可以带着你母亲一起离开庚城。”
周黎看着眼前表面看似柔弱,内心却坚毅的女子,心里颇为敬佩。
少女邱楚悦本是城南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精习琴画,结果前些年家道中落,父亲染上赌瘾,怕被赌场抓住,携家里全部钱财逃出了庚城。
她与母亲也想离开庚城,却被赌场的人给追上,恰巧那日周北黎巡游赌场,连本带利花重金把她们买了下来。
当时对于这件事,长老会是极其反对的,城内众多百姓同样指指点点,认为此母女俩肯定难逃毒手,而结果更是令人震惊,据说那名年轻貌美的少女遭迫害后,还被卖进了青楼。
当时在一些有心人故意推动下,一度激起民愤,要求城主废掉周黎。
最后城主没有出手,反而是周黎派人强行把事情压下去,把闹的最凶的一个人套麻袋丢进了河里,杀鸡儆猴。
他明白那个人是收钱办事,故意带人来闹的,同时他也刚好可以顺水推舟,把自己纨绔的名声坐实。
周黎明面上是周家家主,但周家大部分产业都被长老会把控着。
以纨绔的身份行事,一是减弱长老会和两大家族的戒备心,二是做什么无需顾忌,既可以很好掩盖他与齐北山的一些布置,也能够时不时去长老会那里抢银子用。
“这家主还真不好当呀。”周黎心中感慨,看着眼前的少女。
其实从始至终,邱楚悦只是他安插在青楼里,一枚收集信息的棋子而已。
能去青楼的,大多是城里有钱有权之人,经常谈论一些重要话题,也不在意被这些青楼女子听去。
“对了公子,前些日子听人讲,最近城外好像不太平,有野兽出没咬伤人,城北的大门都已经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邱楚悦说着近几日听来的消息,望向俊朗的周家掌舵人,心里情感复杂,仰慕又敬畏。
周黎心中了然,城外哪里来的野兽,都是唬人的。
大长老这半年来用了无数手段,想让周黎把家族令牌交出来,可他就是装傻充愣,还让六名黑甲卫整天守在自己身边。
实在是没办法,迫于六名黑甲卫的威压,长老会又不敢硬抢,也怕被其他两大家族知道此事,便拉着长老会驻扎城外,准备和周黎彻底决裂,强行上位。
“此事我知道,你和你母亲,还是尽早离开庚城。”
大战在即,他不想刘
邱楚悦刚完成任务,又受到波及。
清风徐徐,自廊桥屋檐而过,大槐树叶哗哗作响,少女邱楚悦面容娇柔,眸如秋水,鬓发随风飘摇不定,此幕极美。
周黎嘴角微扬,像是想到什么,又很快压下去。
“普通百姓真的没有能力去反抗,只能听任强者肆意摆布吗?”
景佳人美,可如果当初他没有赎下邱楚悦,当下她或许是另一番惨淡光景了。
邱楚悦拜礼而退,她身上的伤都不重,都是装装样子,故意吸引百姓目光,激发引导人们情绪而已,不过接下来她和母亲准备离开庚城,去到哪里,却是非常迷茫。
重新整理好思绪,周黎把一圈圈铁环套回身上,走向家族大厅。
穿过演武场来到一栋古朴的建筑前,家族大厅外只有几个佣人打理着花草,在长老会离开周府,去往城外驻扎后,周家的确冷清了不少。
没有犹豫,周黎大步踏入大厅,走到尽头一众先祖祭祀碑前,点香拜头,神情肃穆,缓缓说道:“周家有难,先辈心血得到的符箓我且取之一用,还望众位先辈莫怪。”
面对着墙壁上的一幅幅先辈画像,周黎行三叩九拜之礼。
他个人可以不被拘束,可以随心所欲,带上银两远走高飞,可他现在是周家家主,背负着一代代周家先辈的血汗与誓言。
其实相对于和长老会的决战,周黎更担心的是其他两大家族知道这个消息,周家内讧,到时候被他们来个落井下石,渔翁得利。
届时,整个周家都有可能彻底从庚城除名。
大长老虽可恶,可人不傻,家族内斗一定不能被他人知晓,打死打活也需要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以免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家族之位也会转瞬即空。
拜完先辈后,周黎取出藏于腰侧的家族令牌,插进祭祀碑底部的木桩里。
一块木板托着十几张皱巴巴的黄纸弹出,周黎随之精神一震。
“十七张,居然这么多。”
符箓师在整个宁国也不多,皆被达官贵人奉为座上宾,耗费精力制作出来的符箓更是稀少。
轻轻拿起一张黄纸符箓查看,纸上勾勒出一幅复杂图案,符纸上用宁国官字写着“云易符”三字,另外还有“献气符”和“开刃符”两种符箓。
周黎赶紧跑一趟藏书阁,找到了那本《符箓十八经》。
这本关于讲解符箓的书和修炼气血境的导引术一样,市井街坊都可以轻易买来学习,不过只是空有讲解,一般人很难真正拥有符箓这种宝物。
《符箓十八经》里一共讲解十八种常见符箓,其中他得到的那三种都名列其中。
“我现在底牌又增加一种,金叔他们六名锻脉境强者,搭配六套黑翎玄甲,一架重型守城弩,以及现在手里的十七张符箓。”
他即使是庚城年轻一辈第一人,也只有气血九层的实力,在锻脉境强者面前依旧不够看,所以那十七张符箓还要交给金叔他们,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至于长老会那边只有四名锻脉境修行者,听说还花重金拉拢了一支狩猎小队,不出意外是翻不起水花的。
“该来的总会来,至于是生是死,只有自己亲自去试试才知道。”
“大长老,既然你这么想要这个家主之位,我会让你好好的感受感受,什么叫谋权篡位,死有余辜!
夜,月华如水,星空浩瀚。
在用过晚膳后,齐北山按照以往的习惯,将一册纸皮堆在华贵的木桌上,这些都是记录周家在庚城经营项目的开支与利润。
不过其中七成产业都被长老会掌控了,加上他自己故意把周家名声败坏,导致许多产业的收入锐减,他所能赚到的银子寥寥无几。
“这个月三家药店一共盈利二百两银子,两家铁匠铺和一家武馆赚了三百两,开采铁矿卖出的精铁与碎铁一共四百两。”
“奴役,劳工费加各种支出总共花了一百两,长老会那边抽取六百两,这样算下来,我们只赚了二百多两银子。”
周黎揉了揉眉头,无奈的叹气,银子不好赚呀,半年前他还比较阔绰,花了一千五百两买下重弩,现在就算再遇到一架,也只有望而兴叹。
接着齐北山向他汇报一些关于其他两大家族的动向:“根据在两家安插的眼线,李家和刘家暂时没有任何异动,但不能不防。”
齐北山脸色稍显凝重,坦言道:“再怎么与长老会决战,那都是周家自己的事,不能让他人做那黄雀,捡了便宜。”
别看平日里齐北山和他谈天说地,装憨扮傻没个正相,可遇到重大的事,齐北山立刻认真起来,变得特别严肃。
周黎心底默默无言,怔怔不语,齐北山和他担心的一样,但目前他没有能力去抵御这些风险,对抗一个长老会尚且需要拼尽全力,拿什么来防其余两家?
“周黎,我知道现在的困境,光凭我们的力量,是无法正面与其他两大家族交锋的,但我会一直派人盯着,做好善后准备。”
“刘李两家一旦有丝毫动静,我们就立刻停手,长老会不是傻子,他们只会更担心这件事。”
大厅灯光明亮,气氛却些许压抑。
周黎停顿片刻,说道:“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周家内讧这种事,北山你其实可以不用参与进来,你不是周家人,不必犯险。”
“我是风遥叔带大的,不能有愧于他,有愧于周家。”齐北山摇摇头,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有很多理由劝自己远离这场争端,但他齐北山偏偏不行。
“我就跟你客套客套,你北山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周黎咧嘴一笑,眼底深处看到的,是那个下如静潭,重似沉渊的读书人。
“吱吱——”
突然,一只状似老鼠毛绒绒的小玩意溜进大厅,抬起一双黑玉般的眼睛瞧了瞧,立刻围着周北黎脚边蹦跳。
见此情景,饶是神色严肃的齐北山也露出笑容,看向这个活泼的小家伙。
“小江,这里来。”周黎伸出一只手,毛发墨黑的小老鼠便顺着周黎的手掌,钻进他的长袖里。
这种老鼠名为江鼠,与普通老鼠不一样,属于精怪一类,能预知凶福,非常讨喜。周黎数个月前从一位老翁手里买下,取名小江,一直养在袖口里。
有几次来自长老会的刺杀,就是江鼠吱吱叫个不停,提醒了周黎身旁的众人,不过每次预知凶福过后,江鼠就会沉睡数日。
“比起那些被欲望权力冲昏头脑的人,还是小江可爱一些,明晚带你去看月亮。”
周黎一只手提起江鼠,朝齐北山扬了扬,笑道:“羡慕不?有银子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