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禁足
冰凉刺骨的感觉包裹了君祈安的全身，下一瞬，她指尖渐渐溢出淡淡的白光，逐渐环绕在周身。
水流仿佛有了生命，中心部分将她环绕，冰冷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暖流。
除去浸泡在水中儿被水打湿的身子，君祈安甚至还有些惬意。
岸上的君芷惜愣了愣，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要么趁着现下无人赶紧跑，要么就在这里在等一会儿，等着君祈安差不多咽气了，再找人把她捞上来。
后者无疑是君芷惜所倾向的，看到以往张扬的嫡公主没了呼吸的狼狈模样，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
可是——
“君芷惜！你在做什么！”
君辰奕自远处跑来，来不及理会君芷惜，就赶忙跳入水中。
“……”
君芷惜不禁后退两步，在心里思索起来。
秋季寒凉，君祈安死不死全看她那运气。
但君辰奕的赶来，无非就是让君祈安存活的概率直线飙升，到时候，君祈安活着，还有君辰奕这个人证，揭发到康武帝那里，她只会被彻底厌弃。
“……来人啊！九妹妹落水了！”
思虑片刻，君芷惜面色急切，提着裙摆就去找了外面巡视的侍卫求助。
“……”
君芷惜再回来时，就看见了躺在君辰奕怀里昏迷不醒的君祈安。
齐憬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他冰冷的目光从君祈安身上移到了君芷惜身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中翻滚着滚滚激流。
就像是一只狼，恨不得将仇敌咬死。
齐憬砚只一眼就让君芷惜不住颤抖，她撇过头不去看齐憬砚的神色，反而犹豫着向君祈安走上几步。
一把匕首横在了她的面前，也让一向温婉的五公主大惊失色。
“你！”
“滚！”
齐憬砚本想将少女抱在自己怀里，手伸到一半却生生止住了。
大雍如今越显动荡，就越是会体现出阶级的分化，与此同时，贵族礼教越是被注重。
女子在未出阁前若是被看见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会严重影响女子的名誉。
君祈安心高气傲，定然忍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
有君辰奕抱着她就够了。
齐憬砚不顾一旁太监的阻拦，脱下外衣就披在了君祈安身上。
几个人匆匆地就往闲云阁赶去，君芷惜不紧不慢地跟在最后头，面上掩饰不住的焦急。
人又不是她推下去的，是君祈安自己跳下去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虚弱至极、尚且还在昏迷的君祈安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瞄了一眼君芷惜。
随后就猛烈咳嗽几声，唇边溢出点点血迹。
“……”
齐憬砚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本就紧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君辰奕却是被吓坏了，他紧紧拥住君祈安，跑向闲云阁的速度更快了。
“……”
齐憬砚嘴角抽动了一下，只好快跑着跟上君辰奕的步伐。
只留下一个人走的从容的君芷惜。
闲云阁内外，太医们来回走动，大批大批的药材被搬了进来，康武帝急得团团转，江氏和江清欢则在一旁啜泣。
君辰奕在被太医从内殿赶出来后，终是忍无可忍地来到了君芷惜身边。
君芷惜笑容勉强：“皇弟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这是在做什么！”
君芷惜捂着自己被打的右脸，震惊地看着君辰奕。
她余光扫了康武帝一眼，捂住嘴失声痛哭。
“你还有脸哭？五皇姐贵为皇女什么时候也是这般不要脸的人？”
君辰奕眼中的怒火盛满，似乎就要喷出来了。
“君辰奕，你就是这么对你皇姐的？她是你皇姐，你不尊重便也罢了，如今还伸手打她？”
康武帝怒气冲冲地拎过他的衣领，将他踹倒在地。
“儿臣无错。”
君辰奕少有的公然顶撞让康武帝蓦地瞪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
“儿臣亲眼所见，是五公主把九姐姐推下去的，九姐姐这些年对儿臣的好宫中人人可见，她便也算是儿臣的救命恩人，若是没了她，儿臣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死了！”
君辰奕失望地看着康武帝，却是挺直了腰杆。
“儿臣问心无愧，反倒是五公主，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父皇若是要罚儿臣，儿臣便受着！”
“好好好，真是一个所谓义气的好弟弟，安安还要谢谢你呢！”
康武帝连连点头，不由冷笑。
“既然如此，你便待在自己宫里为你姐姐抄抄佛经吧，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宫门半步！”
这是禁足了？
齐憬砚眉毛微微上挑，能看的出他的震惊。
子女间不和的事情，稍加引导即可，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康武帝也不是什么宠爱子女到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他这是，怎么了？
目光落回君辰奕身上，少年跪的笔直，没有丝毫的不满。
相反，他颇为平静地俯首，郑重地磕头道。
“儿臣遵旨。”
康武帝不耐地挥了挥手，示意君辰奕滚出他的视线。
再看向君芷惜的时候，眼神丝毫没有之前看君辰奕时的厌恶，而是充满了慈爱和担忧。
他走过去，看着君芷惜蓄满泪水的眼珠，揉了揉她的头。
“你受惊了，朕回头派几个太医去看看你。你弟弟不懂事，你也莫放在心上，朕相信你妹妹落水定然与你无关。”
君芷惜方才还有些惊慌的心绪被康武帝温和的话语抚平，不由得擦拭了眼泪，抬头感激地看着康武帝。
“有父皇相信儿臣、袒护儿臣，儿臣便知足了。”
齐憬砚离得远远的，却把几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嘴角微微勾起，饶有兴致地看着父女俩之间的一言一行、一来一往。
这大雍的局势，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峻许多。
要不然怎么一个皇帝都开始“是非不分”了呢？
不一会儿，太医就全退出来了。
“陛下。”
为首的王太医恭恭敬敬地俯下身禀报。
“公主醒了，已无大碍。”
“只是……”
太医们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想触怒龙颜。
“有话就快说。”
康武帝的眉头一皱，王太医习惯性地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珠。
“公主本就体弱，又加上受惊受寒，内力空虚，如今有些低烧。而且……”
“再不说朕砍了你的脑袋！”
“臣说臣说。”
王太医又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汗珠子，吸了口气。
“方才臣给公主号脉，发现公主体内的毒素又加剧不少，想必是公主最近操劳过度，忧思过重导致。”
“那可有解决的方法？”
王太医刚把手放在脑袋上，康武帝就明白了。
“臣，臣会替公主改一下药方，争取将公主的毒素再次压下去……”
“……”
这样的话，康武帝这几年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他揉了揉眉心，声音淡淡，透着无力。
“……朕要看到效果。”
“……是，臣遵旨。”
其余的太医退下了，王太医犹豫不决，还是站在原地弓着身子。
康武帝不得已把目光重新放回了他身上。
“不去给公主配药？”
“……臣还有一言。”
王太医深吸一口气。
“公主怕是，活不过五年了。”
闲云阁内静悄悄的，康武帝随意进来看了几眼就只身离开，江氏和江清欢也不过来走个过场。
其余皇子公主中，尚且在宫中肯来看她的，也就只有君长旭了。
但君长旭只是命小厮送来不少的补品，借口繁忙不能独自前来。
春阳等人被赶在了外面，君祈安不准任何人进去。
她低眉看着手中的信件，了然于心后，便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烧了。
窗户发出“吱呀”的声响，随即被打开。
君祈安歪头看着翻窗进来的齐憬砚，愉悦地笑笑。
“怎么，肯见我啦？”
齐憬砚一言不发，反而紧走了两步直直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略显冰凉的手放在了少女滚烫的额头上，君祈安冷的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你的手好冷……”
君祈安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又觉得太热了，又赶紧翻开。
但不一会儿她又觉得冷了，又把被子盖好。
如此反复，齐憬砚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盖着。”
他鲜少地声音冰冷，显然是心情不好。
君祈安难得的起了小孩子心性，东躲西躲不肯盖被子。
“不要，很热……”
“……”
齐憬砚沉默一会儿，凑到她耳边阴冷地笑了笑。
“不盖被子，我就把你绑到北戎去做我的皇后。”
“呜……”
君祈安嘟着嘴不情愿地缩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看着齐憬砚，像极了一只花猫。
“阿砚。”
她伸手拽了拽齐憬砚的衣角。
“你是不是生气啦？”
“……对。”
齐憬砚重重的深吸口气，看向君祈安的眼神里情绪复杂，这让昏昏沉沉的她即使想看清楚，也是无济于事。
齐憬砚低首凝望着她。
“所以，你该怎么解释呢？”
“故意落水，然后把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搞垮。”
“君祈安，这样是你想要的么？”
君祈安眼神逐渐落寞下来。
“我想把君芷惜拉下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认真地看着齐憬砚。
“父皇今日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他不会轻易和皇姐翻脸，因为她的外祖是丞相，而他又正好不待见阿奕，所以他惩罚阿奕也是心安理得。”
“只要父皇足够在意我这个嫡女，他就会对君芷惜心生芥蒂，即使表面笑脸相迎，也会暗自提防。”
她笑了——甚至笑得分外无辜。
“若是用我一个人的命就能扳倒丞相那会人让我哥的皇位能坐的安稳些，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