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章 成全
在这场及笄礼上，被定亲是必然的。
君祈安觉得，既然这水已经这么浑了，她也不介意搅的更浑一些。
君芷惜已经被困在宫里很久了。
顺贵嫔限制了她的出行，还大发慈悲地告诉了她解决办法。
在谢茵的及笄礼上，务必要去与李丞相近日特地培养的一个旁支的男子交好关系。
李文尹，就是顺贵嫔看上的人了。
“打听过了，那男子品行也是上佳，虽样貌平平，但那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至今未曾娶妻。”
顺贵嫔苦口婆心。
“他受你外祖父赏识，前途无量。”
“你嫁给他，不会有人冷落你的。”
“儿臣不需要夫君的疼爱。”
君芷惜紧抿着双唇，心下一阵失望。
“傻孩子，你总有一天得嫁人。以后的日子都是绑在夫家身上的，又怎么能没有夫君的宠爱呢？”
“……”
所以呢？
她现在是皇室五公主，以后是李君氏。
现在的她会在人们提起皇室的时候顺带提一嘴，以后的她会作为李家的儿媳受人追捧。
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君芷惜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眼神不知在盯着什么，一言不发。
“儿臣不嫁。”
君芷惜停顿半晌，鼓起勇气抬头。
“母妃想用儿臣拉拢丞相，为皇兄铺路，儿臣看得出来。”
“但是母妃，儿臣不会嫁，大不了儿臣就私逃出这皇宫！”
“荒唐！”
一记耳光打在了她脸上，君芷惜缓缓的转过脸，冷冷地看着顺贵嫔。
“从前还觉得君祈安可怜，有娘生没娘疼的。”
她冷嗤。
“儿臣的命还不如她的呢。”
话罢，君芷惜提起裙摆便往宫门外走去，只留下气的发抖的顺贵嫔。
“……去把冰送一点去五公主宫里，别让脸肿了。”
她叹气。
“从今以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五公主不得出宫半步。”
“……”
君祈安走在御花园的鲤鱼池边上，看着淡淡的池水，不知在想着什么。
带回来的小厮身上没有她要的东西，这是必然的，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淡淡的池水中倒映出少女的明媚容颜，君祈安不禁啧啧赞叹。
这脸，确实好看。
最近，齐憬砚没找过她。
习惯了平常总有人天天给她带好东西，天天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一下子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果然，习惯这种东西就是最可怕的。
她把一切的不适当做了习惯，不自觉皱眉。
齐憬砚总有一天会走，习惯了可不太好。
好吧，心里的别扭劲真的挥之不去了。
或许也是凑巧，她刚抬头就看见了走过来的齐憬砚。
“……”
两人四目相对，更别扭了。
君祈安决定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沉闷的气氛，然后看见齐憬砚冲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后退几步走了。
“……？”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故意躲着她！
君祈安都要被气笑了，她有样学样地学着齐憬砚的样子点了点头，越是点头越无语。
算了算了，不跟他置气。
然后就是这些天总是在宫门外的长廊无意碰见——
“公主。”
齐憬砚保持着一个相对远的距离行礼，却又能让君祈安听见他说的话。
好啊，虽然躲着她似的，平常却还是每天在她眼前转悠。
欲擒故纵是吧？
有那么一刹那，君祈安觉得自己要成普信女了。
当然，这个词汇是许知意告诉她的。
“站住！”
在齐憬砚要走的一刹那，君祈安叫住了他。
少女小步子走到了他的面前，仰着头看他。
……这该死的身高差。
“你在躲我！”
君祈安说的笃定。
“没有。”
“没有个屁！”
君祈安头仰地有些酸痛，干脆就低下头，没去看齐憬砚。
“……”
齐憬砚没说话，看着君祈安的发顶，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扬。
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他在偷笑，君祈安肯定能看出来。
但关键就在于，君祈安现在没看他。
齐憬砚再度后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压下了上扬的嘴角。
“公主如今年纪不小了，我如果再像小时候那样与公主亲昵，公主的未婚夫该不高兴了。”
“公主，告退。”
齐憬砚一溜烟溜了，君祈安诧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疑惑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无从反驳。”
君祈安心中的不适因为方才齐憬砚的话被无限放大，盯着宫门不禁发呆。
……也罢，说到底都是利用罢了，对齐憬砚，一开始抱有的是这种心理，对苏温良亦是。
反正都是各取所需，彼此都满意的买卖，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这倒是提醒她了，不久后谢家女的生日宴，倒是可以问问苏温良要不要一起同去。
君祈安对御花园中的鲤鱼池总是情有独钟。
她认为，池水能倒映出四季之景。特别是秋冬时节，万物凋零的别样美感远比春夏之间单调的万物复苏好看多了。
今天她来的时候，反而看见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君芷惜神色憔悴的站在一边愣愣地看着水中的自己。
平常对自己形象最为看重的五公主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机的傀儡，受人牵制、操控，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座精心打造好的牢笼。
她也一样。
“皇姐这是在……赏景？”
君芷惜听见了人声，转过头，干涸的嘴唇微微抖动，似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也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有言语。
昔日宫里最要好的姐妹，反而成了这宫里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不想嫁就不嫁，没必要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君祈安难得好心，和她絮叨开来。
“我如今虽然也有了婚约，但我若是不想嫁，我就不嫁，没人能逼我。”
君祈安眼睛微微眯起。
“就是父皇，也不行。”
皇室的小公主在千娇万宠之下长大，所有人敬她、爱她，从来不会有人说她的不是。
尽管君祈安或许从小到大都是活泼好动的一面，但君芷惜看的明白，她是有着一股子傲气的。
以后的她，或许真的能冲破宫门的束缚，去一个毫无人烟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着自己希望的日子。
羁鸟爱恋着畅快飞翔的天空，游鱼嬉戏在清明自由的深渊。
囚笼挣脱不得，外界不堪张望。
这才是她的命运。
君芷惜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
“我不会嫁他的。”
她也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我堂堂公主，没必要轻贱了自己。”
皇位的争夺与她们无关，但她们也不可避免的成了其中致命的棋子。
树后面的人影动了动，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君祈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树的方向收回，目光慢慢变得凝重。
“皇姐，说不定你我谁也活不下来。”
她意有所指。
“包括你我。”
“这与我无关。”
君芷惜茫然地摇头。
也罢，一个深闺女子是不会知晓这些的。
君芷惜早已不似之前一样深受皇恩，多多少少也是有君祈安的原因在里面。
对于康武帝来说，一个乖巧可人的女儿，却突然对自己的幼妹百般针对，落井下石。
康武帝失望，但也证明，皇室从来都是势力至极。
但在君芷惜看来，是君祈安没死，才导致康武帝疏远了她这个女儿。
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君祈安“死”的那会儿，大包小包本该属于嫡公主的赏赐全部都抬进了她的宫殿里。
那会儿，时常被召见的人是她，不是其他公主皇子，只是她。
康武帝第一次考察了她时政——那是公主所不需要知道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父皇以后会着重培养她了呢？
被人重视的感觉一下子让她心生希望，来自贵族世家的追捧更让她飘飘然不少。
没了君祈安，她君芷惜就是皇室最耀眼的公主。
可她也看见了在她回答了康武帝问题后，康武帝一丝未变的脸色。
说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她只知道，在此之后，康武帝召见她时，再也没有问过她朝堂问题。
在君祈安回来后，她又成了宫中的小透明——甚至更透明。
君祈城也回来了，兄妹俩占据了康武帝所有的目光。
可君祈安，明明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气的废物！
妒心升起，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水面。
如果把君祈安推下去，她是不是又可以被康武帝重视了？
父亲的不疼爱、母亲的打压造就了君芷惜越来越扭曲的性子。
“……”
君祈安在看见君芷惜的模样后，立马就知道了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五公主和九公主是自幼就要好的姐妹，彼此知己知彼。
君芷惜一个眼神，君祈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反之，亦然。
君祈安心里凉了半截，不由得苦笑。
“安安，你看，这里有鲤鱼。”
君芷惜缓声开口，君祈安眼底的悲凉被很好的掩盖。
她一步步缓缓走过去，在君芷惜看来，君祈安眉目是带着笑的。
“哪儿呢？”
君祈安探头张望，就看见君芷惜身后的手慢慢移到了她的身后。
君祈安眼中的悲凉渐渐被冰冷所替代。
她转过身，看着君芷惜将要推出的手又硬生生止住。
“皇姐。”
她略显病态的面容上竟是浮现出笑意，显得更加病态。
“妹妹帮你。”
君祈安握住她的手狠狠一推，就一个踉跄，落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