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间谍
这日，匆匆忙忙的，君祈安刚起来就被李广请到了紫宸殿。
这次的李广神色不像上次来请的时候从容，像是在极力压制慌乱。
君祈安被请进去的时候和上次的光景一样，一排大臣跪着瑟瑟发抖。
康武帝的神色并不平静，琉璃盏的碎片分散在各处，看得出来他的愤怒。
君祈安恭敬地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康武帝示意她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了一下心中升起的怒火，继续说道：“如今锦州都已经沦陷了，你们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吗？要你们一群窝囊废物有什么用！”
锦州？
君祈安的心咯噔了一下。
锦州已然是靠近中原的地方了，虽然在大雍的地理位置上有些偏僻，但还是万万称不上边疆地区的，那地方本来还是一片荒无人烟，在康武帝登基后，就开始兴建锦州，早就是大雍格外发达的一片地区了。
“安儿，你说说，该如何？”
冷不丁被康武帝点名，君祈安有些蒙圈，李广十分有眼力见的递上去一册文书，上面记满了战争时时刻刻的局势。
这才是靠谱的人。
君祈安偷偷冲李广竖了个大拇指，开始研究起来。
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有些无语地看了康武帝一眼。
合着她这个死父皇在上次召见她了一次之后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他只是派了一波又一波侦察兵将北戎军队的情况翻了个底朝天。
早就听说康武帝不擅兵术，但完全一窍不通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还好，康武帝至少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够了够了够了，为难人家皇帝干什么？
但光是看这个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名堂……
“李公公，可有什么前线将军传来的信件？”
得到了康武帝的默许，李广才将一桌上的一叠信封交给君祈安。
君祈安沿着信纸上的日期仔细对照，越来越沉默。
每一次行动，都失败了。
这或许可以说是偶然，但那些日期肯定不是偶然。
每次那些将军有了自己的方案正要行动时，都会被北戎精准的反击。
这里面肯定有间谍。
君祈安托着腮，思考着。
大雍和北戎一样有建立多个据点，所以战线长，有十数位将军被派遣到前线作战，但每个人的行动都失败了。
北戎新皇也才登基五年，不可能在短短五年里就把手伸的那么广。
所以，极大概率就是有人潜伏在皇宫。
不过说来这北戎确实是带了点脑子的，它好歹在几个稍微不重要一点的战争上吃了很多败仗，但在重要的场合上，虽然也是获胜了，但获胜的战利品不多，死伤人数也只比大雍逊色一点，两方看起来半斤八两，因此朝中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一问题。
直到这次锦州的战争，他们损失惨重，而北戎硕果颇丰，让康武帝大怒。
可君祈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遗漏了，她重新又研究了一遍。
这一看，她的心凉了半截。
在一个姓王的将军那里，是战败最严重的地方，虽然数据并没有落后太多，但她却觉得匪夷所思。
王将军身经百战，在朝堂上有很高的威望，他所作战的地方也比其他地方更配了许多年轻辈中的新兴之流和老一辈德高望重的军师。
所以，数据不对。他所驻扎的麟州应该是防守最好的地方。
卧底，绝对是卧底。
君祈安哀叹了一声，又有些觉得悲凉。
一群只知道从中获取渔翁之利的懦夫，整天就知道争来争去，连她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们反而看不出来。
啧，真是想把他们一个个抄家的心情都有了。
君祈安嫌弃而又厌恶地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大臣，种种表现也没有被正在观察的康武帝忽略。
他知道，君祈安绝对已经有了判断和计划。
果不其然，就看见君祈安郑重地跪下:“父皇，儿臣有一计，儿臣认为，如今敌众我寡，在兵力智谋上怕是难以取胜，不如暗地里派几个将士去烧了北戎的粮仓，等他们措手不及的时候一举拿下。”
“粮仓？”大臣中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公主可知道我方将士并不适应严寒？”
这些人想看她的笑话，毕竟他们并不认为一个公主也可以像男子一样有才识谋略。
即使是康武帝在这里，他们也不忍不住去质疑。
君祈安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将士们在边疆驻守了也有数月了，对于寒冷想必也是适应了许多，烧粮仓如果紧锣密鼓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的事罢了。”
“几个时辰？那敢问公主是几个时辰？”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紫宸殿中扩散，无非就是觉得此举还是不太稳妥，九公主到底是个小女娃娃，做事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在康武帝派人去请九公主过来的时候，众臣是不解的，是质疑的。
一个公主，要么是和亲，幸运一点的就是找个世家公子嫁了，怎么能参与朝政呢。
在质疑的目光中，君祈安面色不变，她恭敬询问康武帝：“父皇，儿臣见诸位大人也累了，不如还是先退下吧，具体的情况儿臣和父皇详细讲讲。”
等到人都下去，只剩下康武帝和君祈安的时候，康武帝问：“安儿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君祈安斟酌着开了口，她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见解，唯独没有透露一点——她认为皇宫中有卧底。
康武帝沉默半晌：“所以你刚刚在他们面前是故意说要烧粮仓的？”
君祈安点点头：“如果真的有卧底，依照手法来看肯定是朝中权势很大的，那大概率刚才就在殿中，还不如误导他，让他传递错误的信息。”
“嗯……你说的有理。”
康武帝乏力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朕就先照你的想法试试。”
“是，儿臣告退。”
李广小心翼翼地上前：“皇上，您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可要休息一会？”
康武帝摇头：“许久没有去看过惜儿了，去顺贵嫔的宫里用膳吧。”
“诺。”
当康武帝到了顺贵嫔宫殿的时候，顺贵嫔的激动难以言喻。
“臣妾参见皇上。”
她盈盈一拜，身姿摇曳，但康武帝并没有过多注意，他自顾自的走到走到桌边坐下，开口说：“朕来看看惜儿。”
顺贵嫔赶忙道：“臣妾已经让人去请了，皇上近日劳累，不如先吃点吧？”
她夹起一些青菜，放在了康武帝碗里：“皇上，这是新鲜的蔬菜，您尝尝。”
康武帝淡淡地笑笑：“嗯，味道不错。”
顺贵嫔有些娇羞的笑了笑，正欲说什么，丫鬟就领着君芷惜走了进来。
康武帝的眼中有了些许笑意：惜儿快过来，朕看着似乎高了点。”
君芷惜笑盈盈的，走上前端庄的行了一礼：“儿臣见过父皇。”
“不必多礼。”康武帝脸色好看一些，顺贵嫔在一旁默不作声。
她曾不止一次的羡慕过君芷惜的受宠，虽然比不上君祈安，但有好东西，康武帝不是给君祈安就是给君芷惜。
可她的儿子就没有那么受宠，或者说，根本就不受宠。
君王对皇子本来就会有不易亲近，更何况在嫡子天赋异禀，他那些哥哥也大多比他优秀的情况下，君越黎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只有把君芷惜利用好，她的黎儿才能出人头地。
还有，就是要将君祈安除掉……
顺贵嫔的眉头一皱。
还是太慢了。
看着一旁康武帝和君芷惜笑得开心，她默默退了下去。
君祈安刚出紫宸殿不久就看见臭着一张脸的君祈城。
君祈城看见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去了闲云阁，忍不住有些暴躁地问：“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还去管人家北戎质子的事情？如果被父皇怀疑了你的企图，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个下场？”
“切，那不挺好，就会当个宫中的小透明了，我还乐的自在。”
她学着顾云亭有些欠扁的语气，不屑地看着君祈城。
君祈城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他现在看着君祈安圆滚滚的脸蛋真想一脚踹上去。
他听完君祈安讲的事，才平静了下来。诧异地问：“父皇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
君祈安一如既往地往嘴里塞着点心，不清不楚地说：“试探我吧，谁知道呢，或许和我出生时候的天象有关也说不准。”
说到这个，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君祈安哈哈笑了两声：“这不就是个天象嘛，凑巧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君祈城没理会，而是问：“你没和父皇说宫里的卧底？”
声音无故压低，君祈安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没有，这是我们的底牌。”
她顿了顿，看向君祈城：“哥哥，我有怀疑的人了。”
“君二，上次是君一去的，这次就你去吧。”
君祈安笑呵呵地看着他。
“你给我把齐憬砚盯紧了。有任何异常随时来报告。”
“是。”
君祈安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狡黠。
然后，等着就是。
两国的局势忽然就变了些，几日，北戎的军队重点看管粮仓，却被声东击西，反将一局。
北戎军队损失严重，但尚且还是两国不相上下。
当这个消息被君祈安知晓的时候，她正照常和齐憬砚在温书。
齐憬砚的表情一点没变，就像根本不是他的母国一样。
君祈安笑了，开口道：“阿砚，你的国家，难道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么？”
齐憬砚看着君祈安，眼神坦荡：“自从北戎将我送到这里，我就不会为北戎求情。”
“是这样啊……”君祈安若有所思。
两人的气氛变得僵硬，直到君辰奕的到来，才打破。
“姐！”
君辰奕比刚带回来的时候胖了不少，看着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皇子了。
这几日君辰奕总会死皮赖脸的赖在她这里看书，对于齐憬砚他颇为不满，但碍于君祈安的面子从没有吵过。
可她还是经常感觉到气氛的怪异。
君辰奕的到来也给了她一点安慰，因为君瑾瑜从来没有来过闲云阁找她读过书。
当然，是江氏不让。
君辰奕在她面前俨然没了一开始的臭小孩模样，现在乖巧得很。
他今日明显感觉到君祈安心情的不愉，也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直到齐憬砚走的时候，她都没有看他一眼。
齐憬砚难得心情这么烦躁，回到宫殿时，他看向一旁的暗卫，声音中隐隐有了怒气：“你们这是……被发现了？”
暗卫半跪着：“属下办事不力，买通的宫女送出去的信件前段时间都是顺利的，不知今日……是怎么被九公主发现的。”
暗卫越说声音越小，齐憬砚越听越气。
哪还有什么原因，这小公主早就开始怀疑他了，要不然这次这么隐秘的行动，丞相这种老狐狸精都没有发现，怎么会被她发现呢。
似乎是下定决心了，齐憬砚决定今天晚上偷偷溜进闲云阁去找君祈安。
他如果没猜错，君祈安八成也会猜到今天他会去找她。
屋内烛光早就熄灭，齐憬砚灵活地翻进城墙内，避开丫鬟太监的视线，来到了屋前。
君祈安没有让丫鬟在外面守夜的习惯，所以寝宫外从来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他似乎听到了屋内有人在说话的声音，但当要仔细听时，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齐憬砚伸出手，小心的在门上扣了几下。
无人应答。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杀意，在即将动手揪出观察着他的人时，听见了屋内女孩的一声“请进”。
他一愣，收敛下方才杀气腾腾的一面，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一片漆黑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轮廓，但又看得不真切。
黑暗中，齐憬砚自觉地跪下，目光紧紧盯着君祈安的方向。看见了有什么光一闪而过。
他有些意外，但又感到有些期待。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