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为己而谋
齐憬砚虽然对于君祈安一下子抱来这么多书的行为有些震惊。但他却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拿起一本史册，开始翻阅。
于是，在顾云亭满心欢喜地拿着最新出的糕点一蹦一跳地来到君祈安的寝宫时，就看见俊男靓女相对无言，都拿了一本书在手上，静静地翻阅，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顾云亭不知哪里心底涌上一团妒火，他看着齐憬砚，面色不善：“不知这位是？”
君祈安这才注意到齐顾云亭的到来，看见了他手中的糕点，兴奋地扑了过去，猛的一把抱住顾云亭，然后正要夺过他手中的糕点盒子，就被对方眼疾手快地举了起来。
“顾云亭！把糕点给我！”君祈安在多次跳跃无果后，朝顾云亭龇牙咧嘴，把顾云亭刚刚还有些阴沉的脸逗得一乐。
“诶呦，你打我干嘛！”君祈安捂着刚刚被顾云亭打疼的头，不满地看着他。
顾云亭挑了挑眉：“叫哥哥。”
“不叫！你能拿我怎么样？”
“切，”顾云亭冷笑一声，“那这糕点……”
君祈安欲哭无泪：“顾哥哥，好说好说，别拿糕点开玩笑啦。”
顾云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糕点轻轻放在君祈安手心里，似是不经意地瞟了齐憬砚一眼，眼里充满了不屑。
接收到这一信息的齐憬砚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躲开了顾云亭的视线，低头继续看着书。
顾云亭看见这一幕也不恼，反而含笑着又问了君祈安一遍：“这位是？”
“哦哦哦你说他呀，”君祈安笑嘻嘻地，“他是北戎的质子，叫齐憬砚。”
“原来是北戎的质子殿下，请原谅我的失礼了，一时没认出来，所以就没有行礼。”顾云亭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礼节。齐憬砚的目光才从书上再次移开，声音中无甚情绪：“世子不必行礼，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挚友，那也是我的挚友，所以世子也不用见外。”
“是吗，那就多谢殿下欣赏了。”顾云亭笑容有些淡了，“此时我与公主有话要谈，不知殿下可否暂避一下呢？”
君祈安看看顾云亭，又看看齐憬砚，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但她还是哈哈笑了两声：“没事的，阿砚不是外人，顾哥哥有事不妨直说。”
齐憬砚刚站起来的身子又有恃无恐地坐了下去，他轻飘飘地看了顾云亭一眼，在顾云亭看来，像是在挑衅。
虽然齐憬砚确实是在挑衅。
他只是微微俯身，用了一个极其方便观赏美颜的角度供君祈安观赏:“多谢公主信任，我定会鼎力相报。”
“提什么谢不谢的，”她挥挥手，“既然我也叫你阿砚了，你就叫我小字安安吧。”
“好的，安安。”齐憬砚眼中盛着细碎的光，看着有了几分少年人阳光洒脱的模样，但当听到顾云亭的话时，脸色又变回了原来那副要死不活的臭脸模样。
“说来这个小字，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时候起的呢，”顾云亭笑眯眯地看向君祈安，“公主刚出生的时候可爱的紧，抓着我不放手，还亲了我好几口呢。”
“……”君祈安难得沉默下来，决定不再理这个什么话都说的人，走回原来的位置，再度坐了下来，连个眼神都没分给顾云亭。
顾云亭的眸光一瞥，恰好瞥到齐憬砚微微攥起的手，唇角一勾。但随即就面色严肃的进入了正题。
“听说你昨日将十一皇子带出了冷宫？”他眉头紧蹙，“又听说皇上今早召见你，可是说了什么？”
“父皇让我分析了一下与北戎的战事局面。”君祈安老老实实地回答，面色也凝重起来。
她偷偷关注着齐憬砚，只见他听见了北戎二字，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为什么会问你这个？”他不解。
君祈安也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如果父皇真的是想试探我，极大概率是想试探一下哥哥，北戎的事情相对只有朝中重臣才知道，不会有传播出去的可能，他借此，也可能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可能也在背后出谋划策罢。”
但她回想着康武帝的神色，总觉得他似乎不是这个目的。
那会是什么呢？
顾云亭叹了口气：“陛下的心思，你我也猜不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让你一个公主参与论政，但还是收敛锋芒的好。十一皇子的事情，你还是有些冲动了。”
“我知道，”君祈安不禁撅了撅嘴，“下次会注意的。”
收敛锋芒，周围熟识的人都在叫她收敛锋芒，君祈安从小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总是不哭不闹。模样乖巧懂事，从来不让别人操心，也不与人为恶。
但最近，她的火气也确实上来了。
果然还是太年幼了，什么事都藏不住，不能做到沉稳的应对。
齐憬砚静静地打量着君祈安，看着君祈安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他看着像是在专心聆听着两人的对话，但心里想必也在谋划。
他一见到君祈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个招惹了贵妃的公主真的会独善其身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还没有面临灾难罢了。
但看到君祈安此时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料想的没有错。
之前偶然在御花园偷听到了两位嫔妃的窃窃私语，大意就是当今九公主盛宠，但并不受皇后娘娘的宠爱。
可他在宫中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却没有听说过公主与皇后不和的传闻。
他曾经状似无意的经过凤仪宫时，看见君祈安出来笑得满面春风，与传闻中截然不同。
他于是就派遣暗卫去调查了一番，结果不论是哪个暗卫去调查，结果都是皇后对君祈安厌恶烦得很。
于是，他知道，君祈安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他设计让欺负他多日的太监们在闲云阁外教训他，算好了君祈安到来的时候，引得君祈安发现，故而救下了他。
九公主心善的名声在外，她为了伪装，一定会救他。
果不其然，君祈安把他带了回来，但让他意外地是，君祈安直截了当的开口与他合作的要求。
这位公主，似乎不是个愚蠢之人。
齐憬砚鲜少的眯了眯眼，盯着君祈安默不作声。
顾云亭顿了顿，问：“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君祈安不复方才的严肃之色，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当然想好了，我要找个契机，得到父皇的允许，能够到宫外生活。”
顾云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就连齐憬砚的目光也有些深邃。
如果这样，大抵是不会有什么很好的机会接触到权力了。
齐憬砚俯视着杯中的倒影。
既然这样，似乎也不能在君祈安身边待着了，他要的，这样远离权势的生活给不了他。
似乎是察觉到了齐憬砚的有些许奇怪，君祈安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就听见顾云亭压低的声音：“你的意思……是要远离权势？”
君祈安张了张嘴，又闭上，没有说话。
她在犹豫，她不知道权势对如今的她有什么用，或许说，看到了这么多历史上的人物记载，她有些害怕会在权力中迷失自我，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罢。
到了那个时候，哥哥又该怎么办呢？
君祈安的沉默被齐憬砚看在了眼里，他不语，只是闷了一口茶。
“不，”良久，君祈安开口，“我不会远离权力的争夺。”
她现在无人敢动，是因为有康武帝在。那以后呢？在康武帝逝世后，一切会和她所期望的一样吗？新帝如果不是君祈城，她真的能够全身而退吗？
不可能。君祈安心中无声涌起了一个答案。
君长旭并不可靠，纵使每次都表现出来一个大哥哥温柔的形象，但所表现出来的淡淡的疏离，她怎会感受不到？
君瑾瑜资质平庸，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从不把宝压在他身上。
所以，为保全她自己，只有她才可靠。
虽然她确实不喜欢宫中森严的规章制度，也不喜欢一个个虚伪的嫔妃，更不喜欢那些被荣华富贵迷失了双眼，出卖亲友的情形，但她不得不争。
顾云亭也不说话，只是用余光观察齐憬砚，对方则是一言不发，没有半点异样。
但愿是他多虑了。
顾云亭走时又恢复了原来的不羁之笑，就像三人方才在宫内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凝重的话题，只是朋友之间的家常话。
但几人心中又都各自怀揣心事，不形与色。
君祈安的目光久久落在了齐憬砚身上，打量的目的不再掩饰，齐憬砚看出来了，直视着君祈安的眼睛。
君祈安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她转移视线，然后就令齐憬砚先下去了。
等到室内再次空无一人的时候，君祈安在空中唤了一声：“君一。”
一阵风刮过，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跪在君祈安脚边，声音一起一伏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主子有何吩咐？”
“去查查他。”
“是。”
又是一阵风刮过，看着君一离去的背影，君祈安不禁勾了勾唇。
这几日，齐憬砚天天被叫到闲云阁去陪着君祈安读书，君祈安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小公主，总是喜欢拉着他叫阿砚。当听见他叫她公主的时候，真的是气不打一出来。
“不是让你叫我安安了嘛。”君祈安不满地看着他，“一个名字而已，有那么烫嘴？”
齐憬砚有些头大，耐心地告诉她：“公主，女子的闺名不可被外男随意称叫。”
“为什么呢？”
“这会对公主名声有损。”
“你是我朋友，叫我的名字也是经过我允许的，别人不同意又如何？”君祈安看着似乎有些生气，她嗤笑了一声，“本公主堂堂一国嫡公主，有何人敢来说我的不是？”
好吧，你赢了。
齐憬砚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叫她：“安安。”
“嗯，这才差不多。”君祈安这下满意了，又高高兴兴地捧起一本书，齐憬砚瞥了一眼，只见明晃晃的三个字。
《山海经》。
他装作没看到，低下头仔细地开始研读。
这些日子他本来以为君祈安会是娇纵跋扈的性子，但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不跋扈，还天天叫小厨房多烧几个好菜来养养他，本来这些日子被折磨的有些瘦削的身子被一点点补了回来，君祈安还会认真的和她讨论一些时政，两人交谈甚欢，本来齐憬砚有些沉默寡言的性格硬是被她带的能多说几句话了。
这一天天的相处让他的戒心一点点退下，但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以至于他有时候看着君祈安的时候，君祈安总感觉他的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
君一禀报道：“殿下，查到了。”
齐憬砚是北戎三皇子，原本深受宠爱，母妃是皇贵妃，外祖家四世三公，却在这一代没落了。
于是，北戎皇帝撕开了和善的伪装，不再宠爱皇贵妃和他，以后不久，皇贵妃失足落水，一命呜呼。
外祖家也查出手脚不干净，即将被贬荒郊野岭。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查清了是有人诬陷，罪名被洗清。
但随后就是齐憬砚被当做质子送到了大雍的皇宫，大雍以为北戎战败，会相对安稳，结果就是北戎出其不意地进攻。
于是，有人战死沙场，有人花甲之年请命出战。
叶将军是这一代的表率，作战肖勇，正直衷心，一直被康武帝所器重。
但不幸的是，他在两年前战死，因为他在百姓中声望极高，所以引起了轩然大波，百姓们纷纷游行，高呼攻打北戎的人民群众数不胜数。
自此以后，两国本来就不融洽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身为质子的齐憬砚自然没有受到什么好脸色，就连宫中的太监宫女都可以欺负他，踹他一脚。
君祈安听完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外祖家的罪名抵消，但齐憬砚被送到皇宫。
这中间没什么关系她都不信。
但此时紫宸殿中，波折再次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