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遇
康武帝直视着君祈安,眼神有些锐利:“这些,是谁和安安说的?”
君祈安迎上康武帝的目光:“这是儿臣自己的想法,不是别人告诉儿臣的。”
康武帝不语,低头研究地图,似乎不经意地问:“听说你昨日心情不好,去了冷宫?”
“是。”君祈安回答。
与其被动回答,还不如她主动说出。
“说来也巧,正好在冷宫中遇见了十一皇弟,皇弟看着实在太过瘦弱,和阿瑜一般年纪,却像是小了不少的,儿臣实在不忍看见皇弟受此折磨,便自作主张将阿奕带了出来,还望父皇恕罪。”
君祈安脸上流露出哀怜的神色,就像是真的在可怜君辰奕一样。
康武帝静静地打量了一下君祈安,然后才道:“听说你昨日与四公主起了争执。”
“是……”君祈安的神色有些飘忽不定,被康武帝看在了眼里。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不是要怪你。”
“你年纪小,皇后她……也不护着你,更别提国公府了,你这样,万一被他们加害了怎么办?”
君祈安诧异地看向康武帝,看见康武帝的眼中满是担忧,她的心不由得一颤。
“你还小,要懂得收敛锋芒,不到完全有把握手握权势,就要韬光养晦。”
“你聪慧,想必也听得懂。”
君祈安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惊异之色,她意外地抬头看向康武帝,但对方仍然看着地图,不再说话。
见此,君祈安行了个礼:“儿臣不叨扰父皇,先告退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回头又说:父皇可以让怀疑的对象一块去行动,或许会有意外地收获呢。”
然后,她不再多言,抬脚离开了紫宸殿。
到底怎么行动,是康武帝的事了,她如果表现的过于好奇,反而不太好。
“诶呦,这不是九公主吗?”
刺耳的声音响起,君祈安扯了扯嘴角,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贵妃,李贵妃正要上前,就听君祈安提醒。
“贵妃娘娘还没有行礼。”
李贵妃嘴边的讥讽笑意霎时顿住,她心不甘情不愿地俯下身:“臣妾见过九公主。”
“私下里就不必见礼了。”
李贵妃冷哼一声,矫揉造作地站了起来,看得君祈安一阵恶寒。
她就不能正常点么?
她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倒是半分没有遮掩。
李贵妃轻蔑地看了君祈安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看见九公主从紫宸殿出来,似乎不快,臣妾便想着安慰安慰公主,公主不会觉得臣妾烦吧?”
君祈安眯了眯眼,笑意盈盈地说:“本公主心情好得很,说到安慰,想必还是四皇姐更需要贵妃的安慰,贵妃怎么不去安慰四皇姐?”
李贵妃难得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张扬了不少:“嫣儿自然有我这个母妃安慰,但九公主可不一定了,刚还听说皇后娘娘带着十皇子去了御花园闲玩,倒是公主,好像从未和娘娘一起玩过呢!”
说完,她掩面轻笑,显得得意的很。
一旁的丫鬟打量着君祈安的神色,有些惶恐地拉了拉李贵妃:“娘娘,这么说,怕是不妥……”
“妥不妥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评判了?”李贵妃一瞪,“本宫的袖子是什么人都能扯的吗?来人!拉下去,让她长长记性!”
“不要!娘娘饶命!”
一个太监拿出一条板子,就往那宫女身上砸,宫女哭得撕心裂肺,血迹从衣服上流出,印染了一地。
君祈安看着李贵妃:“她罪不至此。”
“得罪了主子,就是要罚的,”李贵妃又看了看君祈安,“这也是在教公主,怎的身边连个奴才都没有?这般懒惰的奴才,就该拉去慎刑司!”
“是本公主嫌闷,才遣他们回宫的,李贵妃这是,在质疑本公主的奴才,还是在质疑本公主的决定?”
明明是笑着说出的话,却莫名让李贵妃打了个寒颤。
这死小孩,真是越来越晦气了。
“母后喜欢十弟,常常带着弟弟转悠,贵妃是在挑拨我和母后的关系么?”
李贵妃知道怼不过,无论如何讲理她都讲不过君祈安,又不可能耍无赖,她堂堂丞相府嫡长女,什么时候需要看一个娃娃的脸色了?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对于君祈安根本不敢吵的关系太过僵硬,最多讽刺几句。
就像是有一种天生的臣服感。
最后,李贵妃只是瞪了她一眼,就气鼓鼓地离开了。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君祈安盯着李贵妃走远的身影沉思。
看见自己向来高傲的女儿在自己面前嗷嗷大哭,爱女心切的李贵妃当真会在看见她这个始作俑者,还只是像平常一样冷嘲热讽几句吗?
不可能,除非她有了其他计划。而且,还是一个对她威胁极大的一个计划。
君祈安思索了片刻,就往闲云阁走去。
一阵怒骂声传入她耳中,连带着长鞭挥舞的声音。
看来,这是有人在责打奴才了。
只是,为何是在离闲云阁这么近的地方?
她抬眸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少年,十岁左右的年纪,衣着朴素,却是上好的布料,素衣上,鲜血晕染开,速度如涛涛洪水之势,看得人心惊胆战。
少年直挺挺地跪着,即使在鞭子的抽打下,腿也没有丝毫颤抖,但他的头垂向地面,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君祈安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缓缓地走了过去。
一旁站着看热闹的太监眼尖地看见了走过来的君祈安,连忙下跪:“奴才给九公主请安!”
其他人被他这一大嗓子一唬,看到君祈安,接二连三地跪了下来,齐声问安。
君祈安倒是不怎么在意,她看向少年,问:“这位……看着也不像是奴才啊?”
为首的太监谄媚地笑道:“回公主的话,这位确实不是奴才,他是北戎送来的质子,无意惹了应婕妤生气,奴才们这才敢教训他的。”
或许是听到君祈安的声音,少年低下的头抬起,目光恰好与君祈安相对视,只看见君祈安生动活泼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
少年的神色平静,五官立体精致,眸色漆黑一片,稍显薄凉的唇无一丝血色,但却没有一点女子的阴柔美,反而给人一股沉默,果决的阳刚之气。
帅啊!大帅哥啊!
君祈安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她努力压下勾起的唇角才发现根本压不下来。
好吧,和初见顾云亭的时候一模一样。
随后,她扫了一圈地上还跪着的太监,冷笑了一声。
一个婕妤,也敢给一个皇子难堪?
这群奴才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见到质子无势,自然会有人去欺负他。
“去慎刑司领罚。”君祈安不耐烦地摇了摇手,立刻就有闲云阁外的宫女太监走上前,将他们带走了。
君祈安对求饶声充耳不闻,转头看向还跪着的少年,问:“还能走么?”
少年点了点头,踉跄地站了起来,给她行了一礼:“多谢九公主的救命之恩。”
“没事,应该的。”君祈安回答,抬脚要走,就被少年拦住了。
“还有事么?”
君祈安疑惑地看向他,但五岁和十岁的个子相差太大,这让她脖子仰起的有些累。
少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弯下了腰,方便她打量。
两个人一时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少年打破了沉默。
“还请公主借一步说话。”
少年眸色清冷,就像这略显请求的话语并不出自他口中一样。
君祈安微微思虑,然后回以一个微笑,吩咐李妈妈将他带下去清理一下。
而少年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没有离开。
宫殿内,君祈安笑眯眯地和春阳,夏期在说些闲话,女孩们手舞足蹈,像是正聊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公主你听说了吗?前些日子三公主发现驸马在外头养了个外室,这些日子吵的不可开交呢。”
“那可不,听说三公主这几日也常常夜不归宿,说是……”说到此处,夏期的声音压低了许多。
“什么你快说呀!”君祈安急不可耐。
夏期凑近道:“有人传言,曾在青楼看见了三公主在寻欢作乐!”
“真假的?”春阳声音陡然拔高,吓得夏期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小心惹祸上身,隔墙有耳!”夏期朝着春阳龇牙咧嘴,就听到君祈安在一旁好奇地问了一句:“青楼?那是什么地方?”
夏期瞳孔地震,假笑了两声。春阳则在一旁神秘地说:“那是及笄的女子才可以去的地方,那里有众多美男,不过公主还没到年龄呢哈哈。”
美男!
不出意外的,君祈安在听见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冒着精光,正要追问几句,就听到了李妈妈的咳嗽声。
李妈妈暗地里瞪了一眼两个小丫鬟,然后对君祈安说道:“公主,质子殿下带上来了。”
衣服换上了干净的一套,头发也梳过一遍,整个人就像是仪表堂堂,但沉默清冷的世家少爷。
啧,这放在京城里,不得迷倒万千少女?
君祈安暗暗赞叹,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后,才笑吟吟地看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淡淡道:“齐憬砚。”
“齐憬砚……”君祈安不由喃喃几句,歪着头问道“那我能叫你阿砚吗?”
齐憬砚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唉,高冷哥一枚呀。
君祈安淡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盏茶悠闲地喝了起来,就听到齐憬砚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公主,可否在宫中庇护我?”
“作为报答,公主可以让我做任何事。”
她对上齐憬砚的目光,少年的头不知什么时候抬起,眼底依旧一片漆黑,看不出情绪,他紧盯着君祈安的眼睛,等待着答复。
君祈安不解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女孩的表现尽收眼底,齐憬砚也不解释,只是回答:“公主既然听得懂,就不必问了。”
还真是不留情面。
君祈安瘪了瘪嘴,直视着他的双眼,笑着问:“我要你,登上北戎的皇位。”
齐憬砚微微一怔,面上不显。
有意思。
齐憬砚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女孩略显狡猾的模样,眼中有光彩溢出,就像是猎手看见了有趣的猎物。
他轻笑出声,行了一个她平时没见过的礼节:“定然不负公主所望。”
然后,齐憬砚就看见君祈安抱来的一摞又一摞书陷入了沉思。
“唔,是不是太少了?”君祈安回想,“这里只有史书类的,兵书类的……还要再拿点商业的和政治的!”
提起书,君祈安就像是打了鸡血,她三下五除二地又搬了一叠书来,看得齐憬砚咽了咽唾沫。
最后将她所热爱的书全部搬来时,她已经累的趴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李妈妈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君祈安平时宝贝那些书的很,不让其他人碰一下,她还能帮忙搬点呢。
君祈安看着自己搬来的书,满意地嘿嘿笑了几声,突然意识到身旁还有人,才收敛下笑得有些猥琐的嘴角,她轻咳了几声,对祈齐憬砚说:“呐,这些都是本公主最宝贝的书了,你可得好好看,万万不要把书弄破,要不然本公主弄死你!”
齐憬砚看着君祈安张牙舞爪威胁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但又有点无语。
最后,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却简洁明了地让君祈安知道他的意思。
“没办法,书籍是人们心灵的窗户,本公主也是为你好。”
君祈安费力地踮起脚拍了拍齐憬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小,不懂读书的好,你既然想谋,就得多看书,脑袋里有些墨水才行。”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是一个长辈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家那不争气,沉迷于玩乐的败家子呢?
齐憬砚认真端详了一下君祈安的神色。
果然,没有猜错,他被一个比他小了一半岁数的小姑娘当儿子养了。
他的心情有些五味杂陈,一时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悲伤。
素来脸上的面无表情,此刻也有了一丝裂痕,他有些僵硬地接过书,又看了看君祈安殷切的表情,将要辩论的话默默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