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故
对于君辰奕突然间的可怜和乖巧，君祈安表示很无措。
她可没哄过小孩，就算是阿瑜她也没哄过。
阿瑜从小就懂事听话，从不给她这个姐姐添麻烦，不哭不闹的，也从不会在她面前装可怜，她根本就不需要哄。
不过自然，君辰奕这小崽子就是在装可怜！
君祈安秉承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挑眉回答他:“不是。”
“我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今天刚入宫，特来陪伴娘娘解解闷儿的，来此处，也不过是偶然罢了。”
切，不信。
君辰奕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声音却闷闷的，有着几分失落:“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亲人来接我了呢……”
装，继续装。
君祈安清闲得看着面前的男孩假哭，心里五味杂陈。
这装，至少也装的像一点呀……
“你想出冷宫。”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君辰奕低着的头抬起，面容有些狠厉，半晌，笑道:“皇姐和我，都格外喜欢装呢。”
明明是初次见面，面前的人偏偏给了他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感。正如她看破了他心思，他也看透了她的伪装。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君祈安笑眯眯的，眼睛里却无半分笑意。
“你看出了我的身份，想迷惑我带你出冷宫。”
“然后呢？为你母妃复仇？还是……登基？”
最后两个字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又能不被其他人听见而生出事端。
早在她意识到此处是冷宫时，就已经明了男孩的身份。
大雍十一皇子，君辰奕，是青楼女子所生的，生母在刚生下他不久被贬入冷宫，前不久自杀而死。所以，他几乎出生起就在冷宫里，直到现在。
君辰奕不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君祈安，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狗，还想硬装成狼的模样吓唬对手。
君祈安轻笑一声:“这就是皇弟求人的态度么？”
“你就是这么求你的皇姐的？”
君辰奕一愣，态度缓和了一点:“……对不起姐姐，你能不能带我走？”
男孩的眼眸中洋溢着期盼，恳求，以及野心。
啧，这回倒是不假了。
君祈安满意地扬了杨下巴:“很好，我就喜欢真诚的小孩子。”
说完，她抬脚就往门口走去，见君辰奕在原地不动，不禁蹙了蹙眉:“还不快跟上？”
君辰奕似乎有些惊喜，他赶忙跟上女孩，晃晃悠悠地跟在身后，像一只冲破牢笼的猎鹰，朝气蓬勃，确实有些少年人的样子了。
君祈安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她垂下眼帘，径直向前走去。
反倒是君辰奕在她后面跟在她后面叽叽喳喳的，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浑身带刺的模样。
出了冷宫门口的时候，她遇见了在意料之外的人。
君祈城不安地在门口踱步，见到君祈安刚要松一口气，就看见了身后跟着的一团黑影。
“什么人！”君祈城一下子就将君祈安护在了身后，谨慎地看着前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
好吧，真的不怪君辰奕，他在宫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穿着，康武帝对他也不管不顾，个人卫生……额，可能也不是很注意，所以君辰奕在夜晚，真的很像一团放大版的黑煤球。
君祈安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君祈城，嘿嘿笑了两声:“嘿，哥，他是十一皇弟，君辰奕。”
闻言，君祈城微不可见地瞪了君祈安一眼，像是在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然后他收敛了方才的厉色，清了清嗓子:“不知十一皇弟跟着我妹妹出来，有何事？”
“妹妹”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像在耀武扬威。
好吧，哥哥是有点幼稚在身上的。
君祈安连忙解释:“这是我胞兄，你七皇兄。”
君辰奕连忙行了个礼:“见过七皇兄。”
只是或许是常年在冷宫的原因，他行的礼并不标准，还有几分滑稽。君祈城有些怔住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皇子之间不必行礼。”
他看向君祈安，就看见君祈安冲着他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最后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凶狠的表情。
好吧，他这妹妹他是管不住了。
他点点头示意君祈安自己同意了，君祈安这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于是，就形成了左右夹击的形式，气氛有些凝重，但君祈安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热热闹闹的，现在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每当她好不容易缓和一些，这兄弟二人中的其中一个定然会挑刺，然后吵起架来。
……她累了，毁灭吧。
然后，君祈安就生气了，她就不再理这两个人了。再后来就是这两个人开始没话找话，将君祈安的脾气顺了不少。
临别前，君祈城说:“不如让他今晚到皇子殿偏殿住一晚？”
君辰奕瞥了眼君祈城恶狠狠的眼刀，毫不犹豫地抱住君祈安，吐了吐舌头:“我要去姐姐的偏殿住一晚！”
“行行行，”君祈城也不反对，状似无意地说，“不过安儿最讨厌臭臭的东西，皇弟可莫要让这种东西近了安儿的身。”
君辰奕品味了这句话，然后看了看自己，最后识趣地松开了君祈安。
公主殿里面别有洞天，君祈安的宫殿是最好的一间，取名为“闲云阁”。
当然这是她自己瞎取得。
宫苑里亭台楼阁，精致淡雅，有喷泉，有亭子，有秋千，但尤其引人注目的就是满院子的花，铺满了整座院子，清新脱俗，向阳而生。夜晚带来了几分幽静，几分雅致。
君祈安吩咐李妈妈:“去把他洗洗干净，找身干净衣服来换上，另外赶快安排出一间偏殿来给他住着，有事明天再说。”
她转过头:“今晚就不必来打搅我了，明天再说。”
看见君辰奕乖巧地点头，她才放心，转头就进了寝室，让春阳去打水供她沐浴。
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窗帘，君祈安就自然地醒了过来，她洗漱好了以后，就看见了蹲在墙角外的君辰奕。
不同于昨日，今天的他整洁多了，一双桃花眼眸中自带着笑意，即使不笑，本就微微上扬的微笑唇也自带了几分亲切，会让人误以为很好靠近。
但君祈安知道不是，她知道，即使君辰奕现在装的再乖，他本质上任然是个阴郁寡淡的人。
唔，不过也无所谓，训狼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课余活动。
唉，说句实话，君辰奕长得这般俊朗也是她没想到的，都快赶上她哥了。
君辰奕站起身来，就走到了君祈安的身边，不安地问她:“姐姐，我现在还身上还脏吗？”
这态度转变的可真快，昨儿还是皇姐，今儿就变姐姐了。
君祈安不解，李妈妈很快在一旁解释:“十一殿下总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昨夜洗了好几遍呢，只是这衣服不合身，还是今早向七殿下借的。”
确实不合身。
她打量着君辰奕身上的衣服，小孩子长得很快，君辰奕穿君祈城的衣服，确实显得大了很多。
她无奈叹气:“还请李妈妈近日找最好的绣娘来给阿奕定制几件衣服，至于料子，就那内务府之前发下来的几匹吧。”
呵，今年的新衣服又要少好几件了。
光是想想，君祈安都觉得肉疼。
没事没事，弟弟哪里比得上几匹布料呢，哈哈。
君辰奕的手突然碰到了她的手，小小的，软乎乎的，让她有些愣神。
“姐姐，”君辰奕认真地说，“以后有好东西我都会第一个想到姐姐，姐姐有事大可找我，姐姐对我有恩，不能不报。”
她试图找到君辰奕脸上伪装的痕迹，但是，没有。
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君祈安没有说什么，拿了一叠书放在了他手上:“这是你这一个月要读的书，月底我会考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但大抵是不会的，这是他好不容易出冷宫的机会，他肯定会牢牢抓住。
交代完君辰奕，她也随手拿起了一本书翻阅，只是外面今日似乎格外嘈杂，吵的她静不下心。
“夏期，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何事。”
不一会，夏期回来的时候，身旁还跟着李广。
李广面色如常:“奴才给九公主请安，皇上请公主去紫宸殿一趟。”
“劳烦公公稍等，本公主去换身得体的衣服，再面见父皇。”
等君祈安走后，李广自然地注意到了一个白嫩得很，却显得瘦弱很多的小男孩，男孩有些畏畏缩缩地看着李广，又赶紧低下了头，一副怕生的模样。
若是君祈安还在，肯定要夸一句演技好。
李广迟疑地问:“这是？”
春阳赶紧解释:“这是十一皇子，无意碰见，公主见他可怜，就带了回来。”
李广笑了笑，意味不明:“公主当真是心善。”
只是在这宫中心善，未必是好事。
路上，君祈安试探着问道：“公公，父皇可有说是什么事？”
李广低头，只是道：“奴才怎么能猜的透皇上的心思呢，只是皇上近日因为北戎的战事心情不快，公主可万万不要触了皇上的霉头。”
这也算是个告诫了。君祈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开始思考康武帝叫她的可能性。
但当君祈安被带到了紫宸殿时，还是有些意外的看见了一众大臣和康武帝。
大臣们都跪在地上，而康武帝看起来怒气冲冲。
……不是吧？这样子来找她干什么？
大概率不是要责备她，但也必定是要在她这里探探君辰奕的口风的。
好端端的从冷宫带回来一个弃子，就是她是上位者，也会有所猜忌。更别提是生性多疑的康武帝了。
她从来都知道，康武帝对她的宠爱，除了是她嫡出的缘故，那就是康武帝认为，她有很高的价值。
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康武帝看见她到了，挥挥手不耐地让其他人下去。大臣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道谢，就匆忙跑出紫宸殿。
只剩下君祈安和康武帝的时候，康武帝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抬抬手招呼君祈安过去，也不多言，只是拿了一张地图给她。
“红色是我方，蓝色是敌方，安儿以为，现在形式如何？”
君祈安不知道康武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康武帝的脸色似乎也看不出什么。
如果她将看出的说出口，就会证明她的聪慧，那救了君辰奕的事情似乎就是刻意为之。
但如果从另一个方面考虑的话……
如果康武帝此时是在试探她，那以皇室男女性别的看中，先请来的应该是君祈城，皇宫中都是康武帝的眼线，昨日的事暗卫肯定把他们三人一起的事情说去了，但如果要试探，也会是君祈城这个正经皇子，而她对平常的伪装还是很自信的，康武帝应当不会怀疑她。
所以，可能不全是因为君辰奕，至于君雪嫣的事也不大可能，他向来对于皇室间的明争暗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思考片刻，她还是答道：“儿臣以为，红方暂时退至边界，蓝方则占据高要的地势，易形成埋伏，从侧面绕开固然是个好法子，但红方身处平原，平原较湿润温暖，而蓝方则地处严寒之地。绕道，就会花费更多的时间，我方不擅长严寒地带作战，只会损失惨重。”
“所以，我方处于劣势。”
康武帝点点头：“那你认为，该如何？”
君祈安仔细地琢磨了一会：“兵书中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和地利既然占不上，便只有人和。”
“不如声东击西试试。”
“蓝方众多据点，不能逐一突破就将他们集合在一处，然后一举歼灭。”
康武帝沉默半晌：“安儿此举想的是挺好。”
“但，若是有什么意外呢？”
君祈安笑笑：“最大的意外情况无非就是我方有敌方的间谍，或是对方有我方有间谍。”
“父皇想必是在担心前者，既然心中有了猜测，自然要想办法去证实了。”
“那么，以一场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仗，换一个确定的答案，在暗中提防，直至除去，也是个不亏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