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眼前好像也不是大美人的卧室，房间角落的衣帽架上挂着件藕色的女士外套。
谢酒一脸困惑地拉开窗帘，在床头发现了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看。
时间都快中午了。
唐思念他们昨天晚上发消息问她去哪了，还有谢识——她微信拉黑了他，他昨晚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未接，又发了两条短信过来。
哥哥是狗：【？】
哥哥是狗：【好，行。】
谢酒皱了皱鼻子，不想理他，又好奇拿过床头上的那个相框。
照片里是一家三口。一个正坐轮椅的中年男人和笑容和蔼的女人，还有一个是那天穿黄色大裤衩的胖子，正穿着毕业学士服。
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她终于打开了门。
客厅里，关逸也刚醒没多久，背对卧室，正撅着身在收拾沙发。余光瞄见后面有什么东西，一回头，就撞见了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卧槽！”
谢酒：“……”
“吓死我了你。”关逸受惊，“小妹妹，你走路没声音啊。”
谢酒比他更理直气壮：“你还吓到我了。”
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陆淮晏。
“我师父呢？”
“哦，在对门呢。”关逸打量她，“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陆淮晏收……”
话才问到一半，谢酒已经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了。
等谢酒出门才发现，她现在就在她师父家的对面。
原来这层楼的两户人家，一户是陆淮晏，另一户的对门住着他朋友。
那上次他朋友为什么不住自己家，反而住他家……
谢酒还没来得及细想，门敲了几下，打开了。
她一抬头，就和面前身形颀长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谢酒又一次想起了昨晚的那几个场景。
——我是不是活不长了呜呜呜。
——嗯。
“师父……”她干巴巴打招呼，“早啊。”
陆淮晏容色不动，垂眸看了她片刻，才嗓音冷淡着开口，问：“早？”
“……”谢酒眨巴着眼补救：“早——上我要是能醒就好了，那我肯定就早点过来了。”
她见陆淮晏进了客厅，没有应她，但好像也没有要跟她算账的意思。
谢酒心里那点忐忑顿时消散了，心说不骂她就是不计较，不计较就是不记得了，四舍五入，那就是昨天晚上她根本没有对他撒过酒疯。
“师父，”她靠在门边看陆淮晏，又支棱起来了，由衷地说，“你人真好，昨天晚上我都喝醉了，你还把我带回来睡觉。”
“……”
说完，谢酒也发现了歧义：“不是，我的意思是，师父你真是个好人……”
轻微“咔哒”一声磕响，陆淮晏将茶叶的铁盒搁在了茶几上，回身看她。
小姑娘身上还穿着昨晚那条白裙子，看他的一双杏眼明润扑闪。她正没什么站相地倚着门框，表情还有点有恃无恐的轻快。
昨晚在街边哭着拽他衣服的时候，动作也随心所欲。
她不学陆刀木雕，陆淮晏对她的态度和要求，远远没有他对先前那个徒弟的严苛。
但也算是个徒弟。
谢酒还没继续说下去，就见大美人淡淡打断她：“你是觉得，我对你的要求太少了？”
“啊。”她稍微站直了身子，“没……”
他哪里要求少。
他都对她严格上天了。
谢酒只在心里飘过这句，又见男人轻描淡写地开口，问：“不服气？”
她眨了眨眼：“……没有的。”
“下午来找我。把你那些工具带过来。”陆淮晏平静收回目光，转身继续动作，修长手指扣开茶叶盒，道，“我教你该怎么用。”
谢酒定定看着他的动作，顿了顿，唔了句。
可能是她昨天喝醉后肆无忌惮过了头，今天大美人格外的高冷。
她想起昨晚陆淮晏被气笑的那个神色，盯着此时男人正泡茶的手，又想起了昨天自己被抱起来……隔着一层裙子的单薄布料，她感受到了他的手臂肌理和力道。
眼前，陆淮晏正侧对着她，拆开一块茶饼。
男人的手指极为漂亮，直接用刀撬下一小块茶叶，随后拿过一旁的盖碗。
他冷白的手指扣着深色的茶具，显得骨节突出又分明。
谢酒舔了舔唇，眼神有点直勾勾，莫名觉得……对方好像是更好看了。
“我能进来吗师父？”她忽然开口，“啊，我帮你喂猫猫吧？”
“——哎，都在呢。”
与此同时，身后扬起一道男声，关逸从隔壁过来串门，接话道：“猫？猫被我送走了。”
谢酒反应了两秒，不愉扭头：“你干嘛要送走我师父的猫？”
“那猫——”关逸被质问得一愣，“不是，那猫是我妈的。”
谢酒懵住：“你妈？”
“别骂人啊，小妹妹。”
关逸委屈挠了挠脸：“你师父没跟你说？那猫是他帮着养的。我吧，这几天才回来，那猫跟我也不亲，我就先给送宠物店里寄养了。”
关逸：“唉，那猫，颜狗！”
“……”
谢酒转头看陆淮晏，刚想确认下，又听关逸问了句：“哥，咱们是今天晚上的飞机走？”
陆淮晏淡应。
关逸点头：“成了，那下午我去医院看看我妈。”
“你又要走啊？”小姑娘又是一懵。
昨天不是才刚回来……
陆淮晏抬眸看了她一眼，关逸已经换了拖鞋进去了。
他自觉先去卫生间洗手，边走边解释：“本来吧，你师父昨晚来一趟就走了。”
过两天在北京有个大型拍卖会，关逸准备去看热闹，但他放心不下就这么把陆淮晏的天价雕件放在家里。
于是昨晚郑平江从北京赶过来，已经连夜把那座诸佛踏鬼的雕件接回去了。
陆淮晏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关逸觉得他昨天应该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你看，这不是被你给耽搁了吗？”关逸擦着手出来，又调侃说，“不然他连东西都收拾好了。”
客厅角落里，还是昨晚陆淮晏带回来的那个黑色的小型行李箱。谢酒瞅了眼，茫然啊了句，彻底站直身子。
“师父你去哪里？”她一头雾水，有点不情愿，“那我是不是又好几天都上不了课了。”
陆淮晏拿过手机，打开瞥了眼时间，言简意赅地回：“你想学，那就下午过来找我。”
也行……
反正今天至少还有半天的时间。
谢酒想先回家换个衣服，她起床到现在还没有洗漱，也有点饿。
她出门，低头给谢识打了个电话。
“……哥哥，”谢酒勉为其难问，“你在家吗？”
那边静了两秒，谢识闲闲应：“嗯？这是谁啊。”
“……”
她绷着小脸通知：“我中午要回来吃饭。”
“舍得回来了？可真让人操心。”谢识听这祖宗软下来的态度，就笑了，“行，常回家看看。”
谢酒突然被他的语气搞得有点不爽，又：“哦，那我就屈尊回来看你半眼好了。”
“？”
“你都不配我看一眼。”
那边一静，谢识气笑了，半晌说了句行。
“我不管你了。”他拿过车钥匙，“我们出门吃饭了，你爱回来不回来。年哥，走了。”
小姑娘难以置信，瞬间被气得扬起调子：“是你先煮我萝卜的！你还生我的气！”
指控完一看，电话已经被挂了。
谢酒憋屈到气炸，直接把谢识的手机号也拉黑了。
两分钟后。
关逸倒了杯陆淮晏泡的好茶，怀着虔诚的态度刚要品一品，门被敲响了。
他去开门。
“师父！”
门外，谢酒可怜兮兮探了个脑袋进来，看向陆淮晏，杏眸水雾雾的：“我没带钥匙，暂时回不去了……我能不能，现在就学啊？”
谢酒跟着关逸去隔壁家，他给她拿了根一次性牙刷，洗漱完，时间已经快要下午一点。
于是她又随着两人一起，就近在小区附近那家炒菜馆吃饭。
谢酒点完菜，去了躺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好几个她没点过的菜。
西湖醋鱼，糖醋藕……什么什么的。
谢酒更喜欢吃甜的，皱皱鼻子闻了下：“好酸啊。”
“给你师父点的。”关逸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笑道，“他吃酸的，特别会吃醋。我给你透露过了啊，你记住，下次可以拿这个去讨好讨好你师父。”
谢酒若有所思。
正说着话，陆淮晏从洗手间回来了。
她不由看了过去，视线就挪不开了。
他正随意拉开凳子，手指指背的皮肤极白，往上，小臂肌理的线条流畅而紧绷，蕴着力量感。
谢酒有点呆愣，抬头，顺着他那条浅灰色的t恤向上看——那本来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短袖，却被对方模特一般的肩颈比例给撑得挺拔至极。
男人高冷的气质衬着他冷调的肤色，在充满烟火气的餐馆里异常显眼，又突兀。
“怪不得……吃醋好像是会变白的。”她小声，“怪不得他那么白。”
“噗——”旁边关逸喝了半口的水直接呛进喉咙。
陆淮晏抬起眼：“怎么了？”
关逸连连摆手：“没咳，没没什么。”
他震惊往旁边看，没想到这小姑娘一脸的安然，仿佛就没说过什么大不敬的话。
……他幻听了？？？
吃过饭，谢酒跟着两人，见到陆淮晏在街边停下，打了辆车。
她觉得奇怪，转头问：“我们现在不回去吗师父？”
陆淮晏：“去买玉料。”
谢酒：“唔？”
“上车。”
她见陆淮晏拉开车门，回过身，眸光往她身上一落。
在阳光勾勒下，男人疏冷的嗓音传进她耳朵里，都莫名加了一层清懒的滤镜：
“还是，你想继续雕萝卜？”
正值工作日，古玩市场的游客比往常少了一大半。
午后的阳光晒人，昨晚刚下过一场暴雨，满地积水被晒得只剩下地砖缝隙里的湿沟。路边，谢酒觉得自己也快要被晒干了，拖着步子慢出了一大截。
她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陆淮晏。
……他怎么都晒不黑的？
三人穿过中央广场的摆摊区，人流来来往往，周围顿时热闹了起来。
关逸第一次来这边的古玩市场，正凑在陆淮晏旁边跟他交谈，时不时在摊子前停下，热络地蹲下来问问价格。
谢酒都插不上话，顿时有种被抢走存在感的不快感。
她还是大美人的徒弟呢……好烦，只好低头玩手机。
这个点，唐思念刚睡醒，边上着网边给她分享了一堆男明星的美图。
唐思念：【[图][图][图][图][图]】
可能是太热，谢酒有点打不起精神，插上耳机，单手敲字回她。
谢酒：【不好看。】
唐思念：【？？？这还不帅啊！】
唐思念：【[图]那这张，程诺帅死了啊啊】
谢酒就像个挑三拣四的找茬精，不感兴趣回：【一般吧。】
唐思念一连给她发了几十张，实在没图了。
唐思念：【xj，你今天很无理取闹你知不知道？】
唐思念：【来，你来找个帅的让我看看】
谢酒心情不太好，还想打字挑毛病，忽然就听见前方传来了一道的叫喊。
“什么假印章！小伙子你看好了，这是陶之原篆刻、陈甫明落款的真印！”
她瞬间抬头。
前方，关逸正从一个印章石的摊子前直起身，笑道：“老板，我也懂一点印石，你这个……陶之原一代大家，怎么可能刻得出这么丑的章嘛。”
“你走走走！”老板气得直赶人，“赶紧走！”
关逸好脾气哎了声：“行，我走。”
“什么玩意儿！”老板臭着脸，呸了句，“不识货。”
他气急败坏，连同关逸旁边的那男人一同呸了，刚呸完，就见旁边那全程不发一言的英隽男人漫不经心抬了抬眼，视线冷淡地落了过来。
老板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跳。
“干什么？你们不买就走……”
三五步开外的距离，谢酒见到男人刚才那瞬间的神情，也呆愣了下。
陆淮晏没有回话，收敛视线，稍一屈下身，垂眸打量了眼。
老板见这男人居然好像是要挑拣的样子，气虚问：“你……到底买不买？”
关逸也在状况外，低声提醒：“假的，哥……”
说完他就用力揉了把脸，操，脑子抽了。
在古玩圈子里，他跟这位比起来就是门外汉。
周围人都在看热闹，陆淮晏没有被继续看下去的耐心，微一俯身，拣起一个章子。
“多少？”
老板顿了顿：“三百。”
陆淮晏淡扫他一眼，嗓音清冷：“三十。”
谢酒看得有点呆。
大美人还会讨价还价的……
这男人没说这是假印章，老板却在大热天里被看得有点发凉。
“……那就给你五十！”
关逸扫码付了钱，陆淮晏把印章抛给他，男人低眼，拇指指腹和食指交错着抚擦了一下，长眉几不可察地蹙了瞬。
关逸擦擦汗，虚心问：“这印章……有用吗？”
陆淮晏：“假的东西。”
他咬字低冷，摆摊的老板动作僵了下。
关逸：“那……”
“印章假的。”陆淮晏简扼道，“印石是寿山石。桃花冻。”
谢酒看到关逸那个恍然大悟又欣喜的表情……大概猜到了，好像那个假印章的石头挺贵。
老板还在茫然。
旁边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老板你亏大了啊！一块桃花冻要小几万呢！”
一片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谢酒呆呆看着人群里的陆淮晏。
男人的气质清冷禁欲，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有不少路人还在拿手机偷偷拍他。他走，旁边也有人情不自禁跟了两步。
她看着陆淮晏的背影，舔了舔唇，又想起昨晚他那个极为勾人的笑——虽然是气笑了，还是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小东西在挠着，痒痒的。
手机还在嗡嗡震出消息。
谢酒这才回神，一脸被打断的不愉快。
唐思念：【[图]这个够帅了吧，上个月vogue封面，我都鸡叫了！】
唐思念：【你这个叫空窗倦怠期，我懂，你都好久没有新欢了】
谢酒戳开那张图，又把手机关上了，抬头，看向人群里陆淮晏的背影。
阳光打下来，像是为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形蒙上了一层滤镜。
一时间，谢酒觉得自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神清气爽，豁然开朗，瞬间眼睛都亮了。
她还追什么星！
她要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