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摆摊区的人群来来回回，大多都在低着头四处淘宝，不远处，陆淮晏的肩胛到腰背的弧线却没有弓着。
他在人堆里显得异常出挑，说不出的让人心痒。
谢酒看了几秒，忍不住拍了一张，放下手机，小跑跟了上去。
关逸还在翻来覆去看那印章：“没想到啊，他们这些批发来的假章子里居然有寿山石，我都没……”
“师父！”
谢酒追上两人，挨到了陆淮晏的另一边，抬头：“你喝不喝奶茶啊？”
小姑娘此时的眼神格外的亮，陆淮晏侧下脸看了她一眼，眸光顿了顿。
她一指不远处的那家店，热切问：“你喝的话，我给你去买杯奶茶吧？”
“你师父他不喜欢喝奶茶，他喝茶。”另一边的关逸探身说，“但是我喝啊，哎小妹妹，你帮我带一杯，成不？”
谢酒没有理他，还是盯着陆淮晏看，好看，越看越觉得心痒痒。
“师父……”她忍不住道，“你喜欢喝茶，我喜欢喝奶茶，我们好配。”
“……”
“啪嗒”一声，关逸手里正把玩着的印章磕地上了。
陆淮晏停了脚步，谢酒见他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眸微眯了眯，她莫名屏住了呼吸，一秒收敛，自然接：“嗯，简称……师徒配。”
“那我先去买奶茶了师父。”不待陆淮晏说话，她立即乖下态度，“买完就来找你。”
关逸弯腰捡回印章，愕然看着小姑娘远去的身影。
“她——”
他看看谢酒，又去看陆淮晏的神情，见识过献殷勤的，但是没见识过这种调戏式献殷勤的，关逸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卧槽！牛逼。”
声音太大，陆淮晏淡看了他一眼，关逸摸摸鼻子掩饰了下，又咳了声。
“我说……牛逼，确实厉害。我刚才吧，根本就没看出来这是块桃花冻。”关逸闲聊着说，“你徒弟看着那么崇拜你，太正常了，哥。”
陆淮晏往那边扫了眼，顿了顿，男人的眉眼细微地压了压。
关逸看他不为所动的疏淡神色，知道陆淮晏不吃殷勤这一套。
他想起陆淮晏那个病危躺在重症室里的那个徒弟，挠了挠脸，又确认：“那，以后就收她当徒弟了？”
陆淮晏平静敛回视线，应：“先教教看。”
关逸突然觉得手上的这块桃花冻都不香了，羡慕了，他都没这个福气。
什么才叫撞大运？
这才叫撞大运啊，操。
另一边，谢酒还在奶茶店里排队。
她忍不住把刚才发给唐思念的图又点开了，重新放大看了遍，没有放过男人背影的每个细节。
看完，唐思念已经回复了一串消息：【啊啊啊啊谁啊？？？】
唐思念：【这滤镜太显白了吧？哪个好哥哥出的图啊！】
唐思念：【？？这腿真没p过？】
唐思念：【我鸡叫了！他这头肩比绝了啊啊！！谁？？？】
唐思念：【xj，玩背影杀很犯规你知道吗？】
唐思念：【来，放张正面照让我冷静下】
谢酒拿到奶茶，喝到了一口冰的，心情更好了，单手敲字回：【没拍到正面。】
唐思念：【？？？是你拍的？】
唐思念更来劲了：【路人啊？脸帅不帅？脸呢脸呢】
唐思念：【要到微信没有？】
脸更好看。没有微信。
谢酒心说大美人都不用智能手机……哪来的微信。
她想起刚才自己试探着对陆淮晏说的那句“好配”，好像是让他皱了下眉……谢酒很理解，毕竟她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态度都不太端正，大美人对自己没有好感很正常。
谢酒回忆了遍她一直以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态度轻浮甚至还在言语上逆反的一幕幕，破天荒的有点后悔。
她决定改掉——先从扭转陆淮晏对她的印象开始。
谢酒打定主意，出了奶茶店，穿过摆摊那一片区域，在料市一条街找到了两人。
关逸正跟陆淮晏聊着天，忽然听到身后一句扬起调子的“师父”。
小姑娘拿着奶茶，一路跑过来，把手里的东西对陆淮晏一递：“给你。”
陆淮晏瞥了眼，是张餐巾纸，顿了顿。
他嗓音清沉：“给我干什么？”
“给你擦手的。你不是觉得手很脏吗？”谢酒好热，喝了口冰奶茶，小声解释，“是我刚才在店里拿的，干净的。”
她见到陆淮晏垂眸打量自己的目光，一愣，舔了舔唇，想到什么，慢慢放下了正在给自己胡乱扇风的手。
“……唔。”谢酒站规矩了，又转向旁边的关逸，“那个，给我看看。”
关逸啊了声，转了转手里的印章：“这个啊？”
“对。”
长条的印章拿在手里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白黄偏粉的质地。现在擦去了表面的粉灰，印石的表面看起来色泽糯润，石头里隐隐能见到细密的红点，像桃花一般。
谢酒耐着性子看了看，一脸求教地问：“师父，这个叫桃花什么……”
“这是桃花冻，寿山石的一种。”谁知道一旁的关逸插话，“最好的印章石头，漂亮吧？”
“……”谢酒捏了捏石头。
又没问他。
她对关逸的话充耳不闻，眨巴着一双杏眼，再接再厉道：“师父，刚才你好厉害，连这个都认出来了。”
陆淮晏垂眸：“你想学？”
谢酒眼睛一亮，反问：“你能教我？”
陆淮晏看了她片刻，伸指拿过她手里的印章石。
谢酒的呼吸滞了滞——他拿石头的时候，修长手指轻蹭过了她的手心。明明是个不小心的触碰动作，却怎么看怎么勾人。
她见陆淮晏敛眼看过片刻，又将印石还给她。
对视一眼，男人直起身，模样有些漫不经心的，嗓音清冷：“教不了。”
谢酒：“……”
去古玩市场的一趟来回，谢酒跟着两人去了家玉料店，买了些玉雕的籽料。
路过上回那家木雕店，她见陆淮晏转进了店，应该是去取上次来这里预订的木头。
店外，关逸看出小姑娘有点蔫蔫的，好心解释：“你师父吧，他不是不愿意教你。”
谢酒看他。
“但是古玩鉴定这块儿，没有捷径能走。”关逸说，“你就看那些个鉴定厉害的大家，哪个不是接触了十几年几十年的真品才培养出的直觉？这行只能实战累积，光靠死学，没用……”
……他懂个屁。
谢酒敷衍听着，不想理人，只知道自己跟大美人拉近关系的路又断了一条。
她要追陆淮晏。
但到底怎么追……
谢酒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自己的那些追星经历，发现根本就没有借鉴的意义。
她也想给陆淮晏冲杂志销量买代言，可实际情况不允许……每天对着他说吹捧的那些话，以及叫他男朋友叫老公这点……倒是好办。
但谢酒想象了下，觉得她可能还没叫出口，就已经被他扫地出门了。
不对。
好像也不至于……
他不是还答应了谢芳庭要给她当师父？
现在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连一半都还没过。
谢酒觉得大美人不是个不讲信用的人，再想了想自己会被半路赶出去的可能性——好小。
四舍五入，他应该不会赶走她。
兀自想了会儿，小姑娘肆无忌惮的底气又回来了。
木雕店外，关逸刚想进去，就见店里穿着中山装的小年轻迎着陆淮晏走了出来，一脸的喜笑颜开。
“哎哎好，您放心，我们马上给您送过去。”
中山装连连笑说：“清水街，平安小区3号楼602，记着呢！一会肯定送到……您要不也搭咱店里的车走？”
陆淮晏：“不用。”
谢酒闻言一抬头，视线就热切地定在了男人身上。
眼前，两个人正从店里抬出个半人高的泡沫纸箱，看着极沉。
关逸诧异：“哥，今晚你要把这个也带去？”
“不带。”陆淮晏瞥过一眼，“海黄的大料，先留在你那。”
关逸爽快回了句行，但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这是还打算回来？
谢酒随着两人出了古玩市场，打车回去的时候，后座，她从手机屏上抬起脸。
她若有所思地转头，问旁边的关逸：“你们晚上要去哪？”
“去北京。我去拍卖会凑凑热闹。”关逸掸了掸汗湿的领口，“怎么的小妹妹，你也感兴趣？”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太重要的事。
谢酒整个人往前，扒拉着副驾驶座探过头，忽然叫了声师父。
陆淮晏：“有事？”
男人只略微向她侧了点角度，视线却没落过来。咫尺的距离，她看着陆淮晏轮廓深刻的侧脸，不由呆了两秒。
谢酒直勾勾顺着对方高挺的鼻梁往下看，盯着他弧度分明的喉骨，觉得有点挪不开目光。
……怎么就不能借鉴追星的经验？
更何况，她跟他现在还是近水楼台的关系。
谢酒脑袋顿时一热，决定了，得寸进尺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华灯初上。
谢识打完一盘游戏，闲散着拿过手机瞥了眼，就见到了半小时前谢酒给他发的微信。
谢酒：【哥哥，我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这祖宗还在跟他冷战，倒是肯把他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谢识：【？】
刚发出去，谢识就见聊天气泡旁边多了个红色的感叹号。
——又把他给拉黑了。
谢识挑了挑眉，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打不通。
“……”
谢识气笑了。
谢酒叛逆了这么多年，对说走就走这事有着十足的经验。
她的手机壳里就装着自己的身份证，换洗用品也能到地方了再买——高中追星的时候，好几次，小姑娘都是在放学后就直接没了人影，只会提前给家里人发一条通知一样的留言。
萧山机场，航站楼大厅，广播声和嘈杂的人声此起彼伏。
谢酒打印了登机牌后，有些没事做。她没有行李要托运，只好在休息区等着两人回来。
关逸托运完了，转身回去找陆淮晏。
“哥，咱们就这么把她带去北京啊？”他想起下午那小姑娘要走时干脆的模样，纳罕问，“她不是本地人？”
陆淮晏稍稍抬起眸眼，视线落向大厅那一边。
谢酒正无聊听着歌，白色的耳机线在手指间绕了一圈又一圈，再啪一下松开。他看了片刻，顿了顿，淡淡回：“小刘的亲戚。”
“怪不得，我还想着她人生地不熟的……”关逸恍然，“那正好了。”
另一边，谢酒久违接到了谢芳庭的电话。
“——你哥说你离家出走了？”
“昨天一晚上也不回家？像话吗！”电话打过来，谢老教授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训，“我这才走了一个月不到……”
谢酒被训得有点不服气，占理道：“是他先煮我萝卜的，他还挂我电话。”
她都还没计较，谢识居然还先告状！！！
谢芳庭凌晨被电话打醒，不想听什么萝卜什么吵架，训道：“你跟你哥有什么好吵的？赶紧给我回家！”
“我不要。”
谢芳庭：“你现在人在哪？”
“我要跟我师父去北京。”谢酒忍着气道，“反正这次我是不会先和好的，除非他先给我道歉。”
谁知道那边谢芳庭反倒愣了一愣，奇怪问：“你跟你师父去什么北京？”
谢酒想也不想：“他要去看拍卖会啊。”
“撒谎。”谢芳庭说，“她看拍卖会干什么？你又想跑去看什么演唱会了吧。”
谢酒顿时有种被冤枉的不平：“我没有……”
“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带着你去北京？”谢芳庭都要气笑，不想多说，重复道，“你现在，赶紧给我回家。”
“……”
半晌，小姑娘茫茫然回了个“啊”，声音有点懵懵的。
“啊什么？”
谢芳庭听她软下来的语气，气也消了点，无奈：“酒酒，你现在到底在哪？”
谢酒讷讷：“……我跟师父现在在机场呀。”
“又想骗我？”谢芳庭说，“这个点，你师父都睡了，大半夜去什么机场。”
“我师父——”谢酒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不远处朝这边径直过来的陆淮晏，“他为什么现在就睡了？”
谢芳庭很是无奈：“你说呢？她都五十多的岁数了，你说为什么？”
“……”
一时间，谢酒彻底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