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点子！
画舫上，一间包厢内摆着三张桌子。
桌子边儿上，正各自坐着几个身份和地位不怎么对等的人。
最上首的桌子上只坐了两人。
一个叫王腾，二十出头儿，是官府派来降服妖兽的武者。
另一个叫郑仑，四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的人情世故。
郑仑负责富陵湖一带税收的督税官，也是名武者。
只不过跟年富力强的王腾不同，郑仑上了岁数，实力却仍旧在黄阶徘徊，在武道修行方面的天赋，显然差了王腾不少。
中间一张桌子，坐着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是富陵湖一带村子的几位里长代表。
年纪最大的那位，俨然已经到了从心之年。
可老人满脸的褶皱中都似带着拘谨，跟从心所欲的年纪不怎么相称。
最下方的桌子，则是四个被强拉来的渔民。
其中就有赵海。
三张桌子上都摆满了美味佳肴。
包厢装饰雅致，进门的屏风处还点着一炉熏香。
可这般舒适的就餐环境里，除了坐在最上首桌子上的两名武者之外，余下的人竟没一个敢动筷子。
赵海看着眼前桌子上的美食，一颗心渐渐沉进了谷底。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不论是档次还是味道，都比前几天那几位收鱼获的兄弟请自己吃的那顿要好。
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可饶是如此，赵海也实在提不起筷子吃上哪怕一口。
举在手里的酒杯，更似有千斤之重，怎么都放不到唇边。
坐在首位的王腾隔着两张桌子，在几个浑身散发着鱼腥味的贱民脸上扫了一圈。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眯着眼道：
“怎么？”
“几位可是舍不得喝这杯中的美酒？”
“倒也不必如此！”
轻笑一声，王腾长身而起。
“五两银子！”
“而且是一人五两银子！”
“只要几位用心帮王某办成此事，王某立刻将五两银子双手奉上。”
看着面露难色的几个渔民，王腾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意味深长的道：
“诸位可要想清楚了，那两只逃走的妖兽一日不除，诸位便一日下不得水。”
“缴纳秋税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诸位……”
“今年缴纳秋税的钱，可准备妥当了吗？”
这话一出口，除了赵海之外，另外三名渔夫脸上顿时露出了挣扎的神色。
王腾看了眼仍旧无动于衷的赵海，心中嗤笑一声。
“哼！”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按他的身份地位，哪怕强行征召这些贱民去当诱饵，也没人敢反抗他的权威。
可这次有督粮的秋税官跟着，王腾觉得两人之间关系有些生疏。
表现得太过火的话，万一被这个笑面虎一样的家伙算计，怕是会给他招来一些不必要的坏名声，继而影响到他在家族和朝廷中的地位。
区区二十两银子罢了。
只要能成功狩猎到那两头妖兽，一切都是值得的。
至于这些当诱饵的渔夫可能会因此丧命……
呵！
贱民而已，死了便死了吧！
要不是头上有大乾律法压着，王腾绝对不会给这些贱民任何一点好脸色。
“这浑身的腥臭，把我的包厢都给污了。”
“等得了那两头妖兽的精血立刻就走，这穷山恶水的，我是一天都不想待。”
不过，面子功夫毕竟是他这种大家族子弟从小就要学习的功课，无论心中是什么想法，都不会轻易显露在脸上。
“唉……”
装模作样的轻叹了一声。
王腾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人愿意为大乾子民的安全出力，而王某又不善水战。”
“这降服妖兽的事，怕是只能从长计议了。”
“只希望，那妖兽能通晓些人性，在王某成功除掉它们之前，少伤些人命了。”
几名渔夫闻言，脸上挣扎的神色更甚方才。
坐在旁边的秋税官郑仑听到这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年轻人的手段还是太过稚嫩。”
“想吞下两只妖兽的精血，却放不下面子。”
“还是让老夫帮你一把吧！”
“就当……”
“提前给你的买命钱了！”
心中冷笑一声，郑仑清了清嗓子，将包厢里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王兄弟，让这些普通渔民冒着危险下水，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水下妖兽猖獗，即便是武者下了水，也未必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何况普通人呢？”
这话一出口，包厢内众人顿时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渔民和里长之流脸上带着的是欣喜。
王腾却是脸色一变，沉声问道：
“郑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某也不想让诸位乡亲们下水去陪王某犯险，可上头既然将除妖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就得尽心尽力，将此事办好！”
“况且，只是帮王某将那两头畜生引出来罢了。有王某在，断不会让乡亲们遇到危险。”
“而且王某也承诺事后给予每人五两银子的辛苦钱，这可是王某自掏的腰包。”
“如此安排，难道郑大人还觉得不妥吗？”
郑仑暗暗摇头。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王兄弟误会了！”
郑仑打了个哈哈。
转头看向坐在中间桌子上的三位里长，郑仑语带深意的道：
“几位里长都是富陵湖一带出了名的睿智长者，想必对此地的风土人情知之甚深吧？”
几名老者沉默片刻，其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两位武者大人行了一礼。
“当不得大人夸赞。”
“小老儿等人空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虽然一事无成，可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多少也算有些了解。”
“只是不知……”
“大人突然提起这个，是想问些什么？”
“小老儿等人定会知无不言。”
郑仑无视王腾逼问的眼神，微笑颔首。
“老人家不必起身，赶紧请坐。”
“您老这话说得谦虚了。”
“郑某问这个不为别的，只是想帮诸位乡亲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既不用让渔民下水当诱饵，又能让王兄弟顺利除去妖兽，保证乡亲们下水的安全。”
“老人家可愿听一听？”
老里长犹豫片刻，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
“请大人明示，小老儿等人愿闻其详。”
王腾心中惊异。
“郑仑这老东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郑仑微微耷拉着眼皮，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
“郑某来之前，听说过一个传言。”
“前两日那声从洪川水面传来的兽吼，是因为富陵一带的乡亲们近些年怠慢了水神，引得水神座下神兽发怒。”
“于是水神令座下神兽将妖兽驱赶到浅水，以示惩戒。”
“老人家，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老里长瞳孔骤然一缩，惊骇的看着郑仑。
“这……”
“倒是有这种传言。”
郑仑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除了妖兽做乱的事，安抚民心也是重中之重啊！”
“郑仑身为命官，此事责无旁贷！”
“老人家，对那些在水面讨生活的乡亲们来说，得罪了水神可不是小事。”
“这事儿，得办！”
老里长眼中的惊骇更甚，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大人的意思，是要重新拾起被太祖皇帝废除的祭祀吗？”
“可……”
“太祖皇帝颁布过旨意，祭祀乃是前朝长生教余孽用来蛊惑人心的手段。每年献祭一对童男童女，实在太过残忍，是以下令废除。”
“请大人明鉴！”
“那旨意虽然过了百年，可小老儿等人实在是不敢违背啊！”
郑仑双眼微眯，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家想岔了。”
“那般残忍的事，谁会愿意冒天下之大不讳去做？”
“郑某的意思，虽是让诸位乡亲效仿先人行祭祀之事。”
“可这祭品，却用牲畜代替。”
“这样一来，只需要一位渔民兄弟以祭祀的名义驾船带上祭品下水即可。”
“既可以安抚民心，又避免了王腾兄弟同时保护四位渔民兄弟，可能出现失手的情况。”
“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老里长听完，心中顿时一松。
只要不是违背太祖皇帝旨意就好。
至于只派出一个人下水……
虽然依旧存在危险，但相比之前可能会死四个人，只牺牲一个的话，显然已经好太多了。
只是，这人选……
老里长当时就犯了难。
几位渔民也是一脸的忐忑，生怕那个唯一的人选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