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狠辣！
已经过了晌午。
来收售鱼获的人大多散了，埠头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还没卖完鱼获的渔民，和一个坐在一处茶棚里打盹的官差。
因此，孤零零站在路中间的夏泽显眼极了。
瘌痢头循着声音扭头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看着眼生，身上的衣着也不像什么大家子弟。
可夏泽身上隐隐透出的那股子灵气儿，却让见多识广的瘌痢头瞬间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兄弟，你是……”
夏泽缓步上前，轻轻推开站在瘌痢头身边的伙计。
没怎么用力。
可那几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却像是被马车撞了一下。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退出了老远。
好不容易站稳身体，一个个抬头看向夏泽的时候，眼中不约而同的带上了些敬畏。
“武者？！！！”
瘌痢头瞳孔猛得一缩，瞬间将收船的事抛到了脑后。
他和手底下这几个伙计，可都是年轻时候在镇上武馆正经学过艺的。
虽然天赋有限，最后没能成功突破桎梏成为真正的武者。
可即便如此，这几人的身手和见识，也远不是那些在水边讨生活的渔夫能够比拟的。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夏泽的不凡。
那一推中蕴含的举重若轻的感觉，那一缕缕不经意间从体内散发出来的威势。
除了在体内修出超凡力量的武者大人，还能是什么身份？
“可是，这小子也太年轻了吧？”
“有十五六岁？”
“这富陵，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一位少年天才？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
瘌痢头心里也冒出了些疑惑。
“跟镇上武馆里的教习比起来，好像又差了点儿意思。”
压下心里的疑惑，王二急忙上前两步冲夏泽抱了抱拳，压低声音道：
“恕王二眼拙，怠慢了这位……兄弟。”
“王二惭愧，倒也认识几个从镇子里来的大人物。”
“只是不知，兄弟吃的是哪家饭？来我这租赁场想指教些什么？”
“您知会一声，即便在下办不到，也能帮您想想办法、走动走动……”
夏泽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这王二在埠头厮混多年，是出了名的笑面虎。
听说背后还跟镇上的大人物有些关系，官府的人见他都会给几分面子，可谓难缠至极。
可怎么面对自己的时候，却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甚至，还用上了试探的话术。
“难道是因为刚刚我把一缕水灵之力附着在手上，推开这几个大汉的时候，他察觉到水灵之力的存在了？”
夏泽随便猜了个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王二倒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些关于武者的情报也不一定。”
暂时压下思绪，夏泽脸色平静的道：
“普通的渔民，靠着洪川混口饭吃罢了。”
“王掌柜贵人事忙，不认得我也正常。”
“至于指教……”
夏泽看向神情惊异的张涛，缓缓开口道：
“不敢指教王掌柜什么。”
“我来埠头，只是想拿回我的乌篷船。”
“王掌柜是正经生意人，应该不会干当着主家的面，强买强卖的事吧？”
王二顺着夏泽的目光一看，一抹愕然瞬间从脸上浮现了出来。
“这狗日的张涛，居然敢偷武者的船？”
“而且，还被他成功偷到手了？”
“这家伙，从某种方面来说，也踏马是个人才啊！”
看张涛那小子现在的模样，显然还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干了件多离谱的事儿。
“不过，就是可惜这船了。”
“不管这明瓦到底是不是这小子的，但他既然开了口，这生意恐怕是真做不成了。”
“虽然我在镇上有几位相熟的武者朋友，可为了几两银子得罪一个天才武者，这买卖可划不来！”
心念一阵快速转动，王二收回目光，冲夏泽爽朗一笑。
“兄弟这话说得可太对了。”
“我王二虽然没什么大能耐，可从来没有忘记做生意的原则。”
“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这强买强卖的事，我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这船……”
王二伸手一指张涛脚下的乌篷，神情坦然的道：
“既然是有主的，兄弟这位主人家也已经说了，那我自然不会继续插手。”
“您自便！”
说完，竟直接带着一众伙计，转身朝远处走去。
张涛登时傻眼。
这煮熟的鸭子，还能当着他的面飞了？
“等等！”
“王老二，你想压价钱，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吧？”
张涛一脸的气愤，摇摇指着夏泽的鼻子，怒声道：
“演得还挺像啊！啊？”
“随便找个毛头小子冒充船主，还摆出这副模样，就想唬住我？”
“我实话告诉你！”
“这船，是我从赵家湾那家姓夏的绝户手里得的。”
“那姓夏的老东西被精怪吃了，儿子是个软蛋，自个儿昨夜里也投河死了。”
“你这会儿不知从哪弄出来个野种，就想冒充绝户家的孩子来压我的价钱？”
“买卖有你这么干的吗？”
“你王老二，可真踏马不是个东西！”
这话一出口，整个埠头上瞬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王二哂然一笑。
他倒不在意张涛骂自己不是东西的话。
常年干店大欺客、低买高卖的勾当，骂他不是东西的人多了去了，区区一个张涛算什么？
找机会打一顿，抢点儿钱教训教训，面子不就找补回来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念头。
“张涛这小子，可真踏马有种！”
可不是有种吗？
指着一位武者的鼻子，当面骂人家野种、绝户家的孩子。
这梁子可算是结大了。
一个搞不好，张涛的小命当时就得交代在这里。
心里想着，王二索性也不急着走了。
环抱双臂往那一站，冷眼看着两人。
他想看看，夏泽会怎么处置张涛。
夏泽目光冰冷一片。
“野种……”
“绝户家的孩子……”
“所以，东西抢了也就抢了，那姓夏的孩子，即便因为你的原故真饿死了，也无所谓……”
“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是吗？”
张涛被夏泽的模样吓了一跳。
可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三十好几的成年人，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吓到，岂不是太丢面子了？
当即脖子一梗，十分硬气的嚷嚷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哪来的小瘪崽子，毛都没长齐。不在家里抱着你娘喝奶，跑到外面管你爷爷的闲事。”
“这船是爷爷我凭本事得的！”
“你管得着吗？”
“有本事，让那姓夏的绝户从精怪肚子里爬出来弄死我？”
张涛自觉这番话很有威慑力，连心气儿都高了不少。
冷哼一声，抬手扯掉系在船桩上的缰绳，冲远处的王二冷哼一声。
“哼！”
“王老二，今儿这事儿我记住了。”
“以后，不管有什么发财的买卖，我都不会把机会给你了。”
王二懒得搭理他。
跟一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计较什么？
没来由的堕了身份。
“不过……”
看了眼远处的官差，王二眼神玩味的看着夏泽。
“就看这位主儿，敢不敢当着官差的面儿动手了！”
夏泽脸色越发变得平静了起来。
“计蒙，以最快的速度来我这里。”
通过统御之力给小计蒙下了一道命令，夏泽转头看向王二。
“王掌柜，我今天想欠你一份人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王二心中一惊，忙放下环抱着的双臂，小心的道：
“您……”
“兄弟说笑了。”
“有什么吩咐，您知会一声就行。”
“不过……”
王二目光闪动，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我王二是个本分人，如果兄弟想借我的手干些不干净的事儿。”
“恐怕……”
说着话，王二朝河面上的张涛看了一眼。
“也不大方便！”
那意思很明确。
别的忙能帮就帮，可想让我替你背上杀人的罪名，那不行！
夏泽轻笑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呵呵。”
“王掌柜想岔了。”
“我知道王掌柜在这埠头实力不小，所以想请王掌柜在我处理私事的时候，帮忙找个人。”
王二心里一松，痛快的点了点头。
“在兄弟面前可不敢说实力，不过这埠头我倒是熟悉，只是找人的话应该不难。”
“您要找谁？”
夏泽轻轻颔首。
“埠头西南角停了一只舢板。”
“舢板的主人叫赵海，是我的一位长辈。”
“麻烦王掌柜找到他，告诉他船的事儿已经解决了，让他不用过来了。”
“先回去也好，在埠头转转也好……”
“总之，不要让他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这人情，能不能欠？”
王二猛得瞪大了双眼。
赵海，那个洪川上打鱼技术最好的渔夫，他自然是知道的。
赵海和张涛的关系，他当然也是门清。
“这……”
瞬间，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王二的身上冒了出来。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只是一条船和骂上几句而已，就……”
“老子在埠头混了这么多年，虽然干过不少缺德事儿，可人命官司可是沾都不敢沾……”
“玛德，这些武者的心，比老子可狠多了。”
咽了口唾沫，王二深深的看了夏泽一眼，用力点了点头。
“您放心，我这就安排！”
管他玛德狠不狠，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趁这回，还能跟一位天才武者搭上线儿。
区区张涛，老子管他死不死！
心中主意一定，王二一挥手。
“哥儿几个都听到了吧？”
“去找到赵海老哥，请他去埠头上最好的脚店搓一顿，顺便商量下富陵湖渔禁开放之后收鱼的买卖。”
“这事儿要是成了，一人一两银子的辛苦钱！”
几个伙计眼神一亮，满口答应完，扭头就走。
夏泽听着后方的对话，心里顿时对王二的评价高了不少。
“不怪这王二能在埠头混的这么好，这为人处事的手段，着实有一套。”
朝王二笑着点了点头。
“王掌柜有心了。”
“接下来，还得麻烦王掌柜做个见证。”
王二一愣。
“见证什么？”
夏泽转头看向河面，声音平静的道：
“见证……”
“他张涛盗船被失主发现，为了逃避官府的责罚，慌乱之下不慎坠河而亡！”
王二心中惊异，忙扭头朝站在船上的张涛看了过去。
“坠河？”
“这小子的意思，是不准备亲自动手，以免落人口实吗？”
“可这风平浪静的，张涛又会水，怎么可能突然掉河里淹死？”
疑惑的念头刚在脑海里转了一圈。
可紧接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让王二只觉一股寒意从脚下涌出，瞬间遍布全身。
“哗啦啦！”
在王二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夏泽周身衣物无风自动，下方平静无波的水面，同时突兀的响起一阵强烈的浪花声。
张涛听到水响，收起脸上嘚瑟的表情，疑惑的低头看向身前的河面。
下一刻，五条如龙般的水柱诡异的从河面升起，瞬息之间缠绕住了张涛的五肢。
“啊！”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张涛惊叫一声，奋力挥动手臂，想要挣脱水流的束缚。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在小计蒙的努力之下，夏泽如今体内水灵之力已经比最开始的时候多了近乎三倍。
全力之下，在水面上用御水之力召唤出的水流，韧性和强度根本不是张涛这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普通人能够对抗的。
夏泽目光冷酷，默默的看着前方的水面。
直到一道足有一米六长短的黑影从船下闪过，这才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手。
“啊！救……”
张涛的呼救声刚喊出一半，却被一股水流封住了口鼻，将他试图用声音吸引官差的想法彻底扼杀。
“轰隆！”
五条水龙瞬间收紧，扯着张涛的身体纵身一跃，直挺挺的跳进了洪川。
大片水花被激起的同时，那道潜伏在船下的黑影应声而动。
王二只模糊看到那黑影猛然张开大嘴，一口咬住张涛的脖子，瞬间将他拖进了水底。
汩汩血水伴随着水泡从河底升腾而起。
只是片刻功夫，重新变得平静的河面，便被染出了一大片猩红。
“真是可惜！”
夏泽感慨的叹息一声。
“这一条大好的人命，就因为一时不小心，便轻易的葬身在了河底。”
“王掌柜，你说这可惜不可惜？”
王二紧咬牙关，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终于止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是……”
“是挺可惜的……哈……哈哈……”
“这张涛……也是命不好……”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刚刚见到夏泽的时候，感觉他跟武馆那位教习差了点儿意思的原因在哪了。
手上沾过人命！
是杀气！
之前的夏泽没有杀过人，身上的气息一片宁静祥和。
现在……
一样了！
冰冷，淡漠。
视生命如无物！
“这……就是真正的武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