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买卖!
“阿爹!”
“阿爹!”
两声清脆的呼唤从张老汉身后的房门内传出。
老太太站在门口,看着朝赵海跑去的两个外孙,心中一阵难受。
赵海之前发怒时的声音很大,即便老太太耳朵沉,在屋里也听了个大概。
“造孽……”
“又是那逆子惹出来的祸事。”
“这回还恶了小海,以后,怕是再难见到这两个娃娃了。”
“还有我那个小外孙女,快一岁了吧?”
“也不知道她长的模样俊不俊……”
想到这里,老太太眼眶一红,竟不敢把脚步迈出大门。独自扶着门框,侧过身子低声啜泣。
“阿爹,你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
赵洋跑到父亲身边,眼带喜色的问了一声。
看到一旁的夏泽,还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夏家哥哥,你也来了?”
夏泽完全没有自家船将要被卖掉的难过表情,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嗯,乖!”
赵洪心性沉稳,刚才在屋里听到自家阿爹的话之后,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此,只是朝夏泽礼貌的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站到了赵海的身边。
赵海看了眼满脸凄苦的丈人和站在门内垂泪的丈母娘,心情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可他也知道不能在孩子面前发火的道理,闷闷的哼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到二儿子手里。
“回家的事等会儿再说。”
“二娃子,把这些东西拿到你姥姥屋里,再陪她说说话。”
“阿爹要陪你夏家哥哥去办点事儿,等成了之后,再过来接你们回去。”
赵洪看了夏泽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好!”
赵洋小孩儿心性,没有自家二哥那么懂事。
抱着赵海的胳膊,丝毫没有再回到姥姥家的意思。
“阿爹,你跟夏家哥哥要去哪?也带我去吧?”
赵海抓着这个不省心儿子的小脑瓜,用力摇晃了两下。
“不行!”
“阿爹要去办的是大人才能知道的事,你乖乖听话。”
“你不是想吃烤鸭吗?等阿爹回来给你买上半只,让你吃个够!”
赵洋眼睛一亮,再不提一道跟着去的事了。
兴奋的点了点头,扭头跑了回去。
安抚住两个儿子,赵海转头看着张老汉,压了压火气,沉声道:
“丈人,我刚才声音大了点儿,您别往心里去。”
“一个是我的大舅哥,一个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晚辈。这船又是在我手里被张涛弄走的,这事儿我不管不行。”
“说破了天,这事儿张涛也得给我一个交代。”
“溺子如杀子,这道理您应该比我懂才对。”
“他再这么搞下去,迟早一天得被人扔到洪川里喂了王八。”
“到时候,您老两口可就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了。”
张老汉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他们家人丁不旺,三十多岁才得了张涛,老两口自然宠溺的不像话。
可结果,正应了赵海刚才说的。
溺爱的多了,人就长偏了。
赵海看着兀自难过的老丈人,又催促道:
“您给个痛快话,张涛要把船卖给谁?”
“我这会儿赶紧过去,兴许能把他拦下来。”
“要是晚了,怕是要出大事!”
张老汉也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忙指了个去处。
“那畜生也知道船的来路不正,不敢去官府开在埠头的商铺换钱。”
“这一会儿,怕是在那群流氓子们开的租赁场。”
赵海闻言,心知不能继续耽搁了。
那些流氓子们能在埠头开设租赁场,背后是有人的。
东西一旦到他们手里,再要回来怕是千难万难。
“走!”
“赶紧过去!”
“得赶在张涛把船卖出去之前,把他截下来。”
“乌篷造价不低,他张涛肯定不舍得卖贱了,正好能给咱们赶过去的时间。”
顾不上跟自家丈人客套,赵海带着夏泽,急匆匆朝埠头赶了过去。
……
“哥几个,兄弟我今天送你们一场富贵。”
张涛站在乌篷船头,吊儿郎当的冲埠头上站着的几个闲汉打了声招呼。
见几人看向自己,张涛一脸自得的拍了拍身后的用竹篾编成的船篷。
“给个价钱,这玩意儿就卖给你们了。”
几名闲汉交换了一番眼神,眼底同时浮现一抹隐晦的笑意。
“哟呵!”
“我说怎么今天一大清早眼皮直跳呢!合着哥儿几个今儿的财运应到张涛兄弟身上了。”
为首一名长着瘌痢头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笑容满面的看着张涛。
“这种通身用柏木造的明瓦,在咱们洪川水面可不多见。”
“兄弟从哪弄来的?”
张涛眼神一闪,故作熟稔的道:
“怎么着?”
“你王老二收东西,什么时候有盘问来历的习惯了?”
“给句痛快话,收还是不收?”
伸手在船蓬上轻轻一抚,装模作样的掸掉指头上的浮灰,一脸的随意从容。
“富陵湖的禁渔期马上就结束了,最近这玩意儿可是抢手货。”
“你王老二要是不收,我再到别家去问问。”
这话说得轻巧,可实际上,张涛已经跑了不下三家收售或者是租赁船只的铺子了。
要么是嫌来路不明不敢收,要么就死命压价,不合张涛的心意。
最后没办法,才想起来王二家的租赁场碰碰运气。
他已经决定了。
要是王二没把价钱压得太低,他就直接出手算了。
癞痢头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嘴里说的话却满是热情。
“收!”
“怎么不收!”
“咱们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别人带没来历的东西来不好说,张兄弟我还信不过吗?”
“说个价,合适的话,就不劳烦你问第二家了。”
张涛心中得意,伸出双手比了个叉号。
“十两银子!”
“这船买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十五两,只用了半年,兄弟我吃点亏,便宜卖给你。”
瘌痢头心中冷笑。
这家伙,可真敢开口!
“张涛兄弟,你这嘴里说得便宜,可这价钱,实在是便宜不到哪去啊!”
“你不做生意,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这明瓦看着好看,可在洪川上讨生活的,没几个舍得花钱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身子窄,前后又太长。拿浆的技术稍微差点儿,怕是得连人带鱼都翻到河里。”
张涛一脸的不以为然。
他虽然好逸恶劳,可也是打鱼的出身。
这王老二只说坏处,对乌篷船的好处却绝口不提,显然也是跟那几家收船的一样,想找借口想压价罢了。
瘌痢头见没糊弄住张涛,也不觉得气馁。
生意嘛,这理由坑不住人,换了个理由就是了。
“不过张涛兄弟不是外人,兄弟我也没打算借这个由头少给钱。”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十两银子,真收不了。”
“别说兄弟这里,就算你跑遍整个埠头,把所有干这买卖的人问上一遍,也没有愿意出十两银子的高价买这不实用的玩意儿。”
张涛顿时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
瘌痢头心中一喜,叹息一声道:
“还是那句话,兄弟你不做买卖,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这船我要是十两银子收了,光是‘算车船’的钱,都得被官府抽去二两。”
“余下这八两银子,兄弟我还有几个伙计和一家老小要养活。另外还得再搭上后期保养船只的钱,实在是挣不到利润。”
“万一到时候这船砸在手里,更是赔的分文不剩。”
“张涛兄弟,你说说,要是换成你,你能接这买卖吗?”
瘌痢头说得情真意切。
张涛听完,竟觉得很有几分道理。
“这样啊……”
琢磨了一阵之后,张涛也不再继续纠结非得卖十两银子的事。
反正是白来的,哪怕只卖一两他也不亏。
“八两!”
伸出两根手指,张涛语气坚定的道:
“不能再少了。”
“五两,我到手之后,还得花钱清理打扫,后面还得保养,真不挣什么钱。”
“就八两,不行我找别人!”
“哎哎,价钱好商量。”
“六两,六两总行了吧?”
……
不远处,夏泽眯眼在正扯皮的两人身上打量了一阵。
站在自己船上的就是张涛。
身体松松垮垮,一看就是那种被酒色掏空了的软脚虾模样。
倒是瘌痢头和他身边站着的几个汉子还有些看头儿。
下盘很稳,像是练过些外家功夫。怪不得能在官府开的埠头,干租赁船只的营生。
不过,到底还是普通人,对夏泽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沉吟一阵,夏泽拉住想要冲出去的赵海,低声道:
“海叔,既然已经找到人了,您就别出面了。”
“张涛再怎么不是,跟您也是亲戚。”
“关系闹得太僵,老两口跟婶婶那边您也不好交代。”
“这剩下的事儿,我自己来就好了。”
赵海眼一瞪,当时就要发火。
“你放屁……”
夏泽按住赵海的肩膀,体内的水灵之力微微运转,便轻易将这个黑粗的汉子压得满脸涨红。
“唔……泽娃子,你……”
“好大的力气!”
赵海闷哼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看向夏泽的目光里满是震惊。
夏泽松开手掌,也不解释,只是笑道:
“海叔,您放心,我可是经过生死的,绝对不会像一般的毛头小子一样冲动。”
“既然说要活出个人样,我总得把人样摆在别人面前不是?”
“再说,他们商量卖我的船,我这个正主不出现也不太合适。”
“您先回舢板上帮我把之前买的东西拿过来,等下我刚好可以放到乌篷上带回去。”
赵海张了张嘴,想找个理由留下,可夏泽说得确实有道理。
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明,也不像是会冲动到干傻事的样子。
再加上他刚才暗自己的力气……
“那……行吧!”
“不过这租赁场的王二不是个好相与的家伙,你千万小心。”
夏泽点头应承。
目送赵海的身影消失之后,夏泽转头看向埠头,大大方方的朝瘌痢头走了过去。
“王掌柜,正谈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