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对
顾崇情绪不对,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掩饰自己的状态。
江煦面上不问,私下总要搞清楚这人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他打电话让小吴帮忙查一查最近顾崇的去向。
小吴再三保证自己会好好调查之后,他才勉强定下心去处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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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崇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姐掐着点一样,打来一通电话。
顾崇胡乱揉了揉发顶,接了电话:“陈姐。”
陈姐这几天因为顾崇配合治疗,心情还不错:“醒了?之前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
“手机静音没收到。有事吗?”
“我说你日子过糊涂了吧,之前你答应给人家编曲的事,忘了?”
顾崇捏着头发的手缓缓移到眼睛上,揉了几下之后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现在记起来了,我跟丁参说一声,这两天给他发过去。”
“你心里有数就行”陈姐说着说着突然没了音,半晌才犹豫着重新开口,意有所指道:“你有数就行,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顾崇都应下来:“我知道。”
“明天是不是要去莫医生那里?”
“明天我有事,推到三天后了。”
陈姐音量明显高了几度:“你这几天没别的工作啊,我都给你推得差不多了!你要干嘛去?”
顾崇把手机拿远了点:“别担心,我不会违法乱纪也不会跳河轻生,只是私事。”
陈姐似乎叹了口气:“那就好。”
怕她在啰嗦,顾崇趁机挂了电话。
他睡了一下午,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干脆起身下了床。
一路走一路开灯,前一秒暗的不见天日的房子转眼亮的刺眼。
顾崇只是下意识眯了下眼睛,对这种晚上的灯光并不厌烦。
开了灯,视线不受阻之后,他转身去了客房。
这个房间被江总嫌弃是有依据的,打开门放眼望去,可谓一片空白,要什么没什么。
也不对,有一个顾少爷买来之后又突然觉得不顺眼的电脑桌,大约是觉得放哪都碍眼,干脆直接扔在了这屋。
顾崇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沓照片。
入目第一张就是窝在猫爬架上睡觉的白色猫咪,饶是顾崇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他慌乱地闭上了眼,僵持着没再睁开。
陷入黑暗后,顾崇被刺激的大脑快速运作着,划过了无数细碎的片段,每一段都抓不住,却刺的他心脏生疼。
渐渐地,顾崇终于能匀出来一点精力给自己的感官,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莫菁的话在耳边响起:“你现在可以试着脱敏治疗,但是需要在我的指导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别去尝试,容易弄巧成拙。”
可顾崇等不及。
莫医生的办法太慢了,他要快一点。
快一点跨过那道坎儿。
这样江煦才不会等太久。
他微微颤抖的手覆在自己紧闭的双眼上,缓缓试探着将覆压在手掌下的眼睛睁开来。
像是充满好奇的孩子,新奇又害怕的去探索新鲜的世界。
可对顾崇来说,没有新奇。
只剩害怕。
顾崇将食指和中指间的缝隙微微错开一厘米,透过狭窄的缝隙,正对上了照片上猫的耳朵。
顾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强撑着看下去。
眼睛看不到该多好。
顾崇思绪渐渐飘向远处。
看不到,就不会在接触这些。
一张照片掉在地上,拽回了顾崇的思绪。
他下意识去看那张照片,却清楚的知道那上面是什么。
于是,僵硬地止住动作。
手里的一沓照片摇摇欲坠,随时有被主人扔掉的风险。
顾崇没扔,还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
浑身抖得止不住,还要强撑着去看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白猫缩在一个小花坛里,被人拍下来的时候,正在舒适地打着哈欠。
后来这只小猫又做了些什么,顾崇忘记了。
但顾崇记得它被掐住脖子,挣扎的哀嚎声。
还记得他被开膛破肚后,鲜血将它洁白的毛发染得通红。
它才来到这个世界几年而已,就在人间遇到了恶魔。
顾崇只觉得眼前一片红雾,看什么都看不清了。
心里的疲乏带来了身体上的懈怠,他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站不住,最后只能贴着墙壁滑到地板上。
手里那一沓照片却始终没有被丢出去,那只苍白劲瘦的手越是抖捏着照片的力道越是大。
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他活下去的一线希望。
他咬着唇,红着眸子发狠一样同那张照片对峙。
可是,他还是觉得什么都看不清,眼前除了红还是红。
一片猩红将他困在囚笼里,他沉溺其中无法脱身。
“没关系,”他呢喃着,“没关系,没关系。”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真的没关系,他用力的摇了几下脑袋,无限的重复着:“没关系,没关系。”
顾崇将食指抵在自己唇齿间,牙齿用力,用力咬了自己一口。
一瞬间的刺痛让他眼前清明了一些。
却让心底涌上来的痛苦和恐惧再也压制不住。
他突然扔掉了手里的照片,四散的照片撒花一样在空荡的屋里飘飘洒洒,像是下了一场雨。
顾崇不管不顾地跌撞着冲出了客房,哐的一声把门带上,好像身后封印着一个怪物。
“对不起,”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发着抖,弓着身子倚在墙面上,浑身都透着绝望,“我暂时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
面对不了。
江煦
对不起,
你可能,还要再等等。
顾崇忽然觉得很累,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回到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不知睡着没睡着,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待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穿上之前江煦给他买的那件厚卫衣,打了个出租直接去了墓园。
冬天的墓园比以往更显凄凉,灰扑扑的,让前来扫墓的人更加沉默。
顾崇来到母亲的墓前,没有带花更没有带祭品,挺拔的一个人就直直地杵在那,居高临下看着墓碑上,那个照片里唇角带笑的女人。
仿佛,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过那些黑暗嘈杂又混乱的过往。
站的时间久了,顾崇鼻尖都发了红。
他像是才感觉到冷一样,瑟缩着身体蹲下来,面目却没有一丝动容。
又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他才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腔一片冰凉,他的声音也像是没有温度一般:“我回来了。”
“不管怎样,希望你在那边一切都好”
“想来对于我来或者不来这件事,你也不会太在意。“
“没关系,我也只是礼貌性的来探望你一下。”
照片上的女人只是笑着,无知无觉。
顾崇垂了下眼帘,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丝毫软和了那么几分,不再像刺骨的寒风一样没有温度:“今天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妈妈,我心里有人了,他叫江煦。”
只是,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但我不会让他等太久,等我把这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修整好。
我就把自己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