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这样说
顾崇这一吼，吼掉了斯文淡漠的表象。
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挺能吓唬人。
江煦站在原地愣了足足半分钟，手足无措的。
后来还是看顾崇猛地把头低下去，江煦才回过神。
他也不知道被戳中了什么笑点。
莫名其妙的，笑得好大声。
“宝贝，不是，你别急啊。你是为了这个才不和我在一起的？”
顾崇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得，眼眶都发了红。
江煦看他这样，心里酸酸涩涩的。
顾崇吼完那一嗓子，又自闭了似的，把头往下一埋，也不说话。
江煦却不肯，好容易逮着机会，他得问个明白。
他把顾崇搂进怀里，问：“我猜对了，是不是？”
顾崇还是不说话。
这个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
江煦给他把帽子往上拽了拽：“你不说话也没事，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他又使了点力捏捏顾崇后颈：“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当自己有特异功能，谁靠近你谁倒霉？顾崇，天煞孤星说他不答应你知道吗？”
顾崇觉得江煦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小混混。
江煦看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被顾崇轻飘飘看了一眼，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顾崇把头上的帽子拽下来点，把自己缩好了，才肯说话，声音也被捂得闷闷沉沉的：“一个人，他接受过的环境，他在环境下形成的特点，一辈子也改变不了，这就是命。”
这话听起来突兀又不对题。
乍一听还全是歪理。
江煦却只觉得心疼。
顾崇在说他自己。
那个从小在那样晦暗的环境长大的可怜小孩。
可怜小孩长大了，变得挺拔，变得优秀，变成了最好的顾崇。
顾崇却说自己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小时候的阴影。
父母相残，兄弟反目。
是啊，怎么能轻易走出来呢。
但这只是顾崇愿意透露给他的一小点。
仅仅这一小点就已经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更遑论江煦不知道的那些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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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煦不想看着顾崇沉下去。
他从背后轻轻环住顾崇，把人搂进怀里，故意开玩笑问他：“你竟然信命？”
顿了顿，他说：“那我也信命，但是命运告诉我，我的命里注定有你，你信还是不信？”
顾崇身子无可抑制地颤了颤，心尖像是被电流划过一般，酸涩又疼痛。
他其实是想告诉江煦，自己畸形的家庭环境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父亲母亲失败的婚姻，谩骂和死寂并生的童年，混着猩红与血腥的画面，一幕幕在他脑子里扎了根，撕扯着他的灵魂。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总是不太能开心起来，什么也勾不起他的兴趣。
他一个人背负这些生活的太久了。
这让他比谁都渴望爱，却也比谁都惧怕爱。
感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随处可见也随时可扔。
这样的想法从小到大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根深蒂固。
他本来习惯了胆战心惊，身后没有着落的生活，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下去。
可江煦偏偏闯进他的世界。
带着炽热的暖阳，撒了一屋子的光，把顾崇拉出了阴暗的角落。
从前没见过爱，所以不信。
可得到了爱，就总在患得患失。
江煦不在身边他会不安，甚至想立刻把人绑到自己身边来，寸步不离。
江煦情绪不对劲，他面上哄着，心里却慌得要窒息，很怕对方直接一句分手甩给自己。
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只是在一段关系里最普通不过的日常。
总会有忙碌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永远情绪高昂。
顾崇越来越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也开始拼命想要藏起这些念头。
但一次又一次，坏情绪就像河底地泥沙，攒的多了，久而久之是会泛滥成灾的。
终于，那天江煦开车送顾崇回家——
分歧点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柠檬水，顾崇爱喝咖啡，江煦嫌他喝的太多对身体也不好，自作主张的给他买了杯水。
从来没有真正红过脸的两个人，第一次莫名其妙地吵了架。
吵架的内容早已经模糊不清。
顾崇记得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哑着嗓子，低声说出的那句：“我累了，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精疲力尽。”
以及，朝着江煦心窝上扎的三个字：“分手吧。”
都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江煦那天脾气一上来也没控制住。
说话也比平时强硬。
其实是很凶的。
也很气。
但顾崇突然跟他说分手，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隐约觉得耳朵里都像蒙着层纱，除了一串又一串的杂音，其余的什么都听不到。
空气瞬间安静。
两人的心都是空的，没有着落和倚靠。
江煦甚至觉得不真实，不明白一直好好的顾崇为什么突然提分手，在此之前真的一点征兆都没有。
还没等他的意识回过神来，一辆违规从右车道超车的卡车，直接将他们的车扫到了桥栏上，车子在路面极速转了一圈之后直直朝着栏杆而去。
江煦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本能往侧面一扑，用身体替顾崇挡下了大半玻璃碎片。剧烈的撞击造成了江煦右手臂骨折，大大小小的玻璃碎片划在他的后背上，密集的往外渗着血，染红了单薄的蓝色衬衫，触目惊心。
顾崇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么犹如灭顶的恐慌。
像是一块巨石透过肉体直接砸到了深沉的灵魂。
他怕了，怕自己的执拗越攒越深，早晚有一天让江煦原本清朗的生活被自己拽入深渊。
他从来都是个背负罪孽的人。
不该把这份不幸带给别人的。
于是，他主动离开江煦。
一走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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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崇被江煦搂着的肩膀默默挣了下：“松开。”
江煦没松，继续逗着他：“我说的你听见没。我不管你过去经历过什么，哪怕你过去是个变态，现在不也好好的改过自新了？反正你又忘不了我，干脆凑合凑合跟我过一辈子得了呗。”
又是这种小混混的语气。
顾崇的心事都被他这不着调的语气吹散了些。
你才变态！
顾崇拿肩膀往后杵了江煦一下。
江煦搂他搂得更紧。
顾崇轻轻叹了口气：“那次车祸你还没长教训吗，我不会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只会成为负累。”
江煦捏了捏他的嘴，让他闭嘴。
“别这么说我的小钢琴家，他跟我谈恋爱的时候，又乖又懂事。”
“会帮我拿画板。”
“会给我送水。”
“会帮我买饭。”
“会为我弹琴。”
“我去哪他都要跟着。”
江煦笑了下，声音却变得哽咽：“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那一次我给他买了爱喝的咖啡，如果我能再多让让他，是不是，他就不会离开我。”
顾崇嘴巴张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