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下的那么认真 16
16、云妮:你的眼神
梅子可没看出俩人各怀心事,却越发高兴:
“你们坐下慢慢聊,我去准备一下,今天我爸妈不在家,正好见识一下我的手艺——对了,晖远呢?”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男主角未到。
“哦,他有点事要晚来一会儿。”天阔心不在焉地答了句。
一时,客厅只剩下他俩。
云妮坐回刚才的地垫上,她开始盘着腿,想想又并起来,斜向一边。天阔径直在她面前坐下。
两人四目相望,一时间相顾无言。只听见两颗年轻的心跳声:砰砰砰。
两年来,天阔和云妮仅在去年夏天清晨的马路上有过一次“邂逅”。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天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云妮低下头,半天才吐出俩字。天阔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云妮抬起头来盯着他:
“以前,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她——看得出来,你俩关系很不错呀。”
天阔又是一惊:“当年中考后,我就跟梅子失去联系了,也是直到最近才联系上——其实,初中时我们仨关系就很好。”
“你们仨——还有谁?”
“余晖远呀。”天阔笑道,一下子轻松了很多,“你不会忘了他吧——以前我可是常跟你提起他,虽然没见过面。”
天阔心头浮起一阵淡淡的伤感:高考后,正当他准备找机会让他俩认识一下,他和云妮却突然分手了……
云妮点点头。这些她早从梅子那了解到了。停了一会儿,云妮又轻声问:
“天阔,你前一段写给我的那些信,都是开玩笑吧?”
天阔一惊:“怎么会呢?当然是真的。”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个暑假我除了今天来梅子家,一直都没出门。如果不是今天在这儿碰到你,你是不是打算永远躲着我?”
此言一出,天阔简直是震惊到无语,半天才说出一句:
“你,真的在家等我?”
云妮嗔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梅子端着一碗洗好的紫葡萄出来了,笑盈盈地看着他俩:
“谈什么呢,这么热闹——我早就想着你们俩见面会挺投缘的!”
天阔接过水果,心里却是一惊:梅子这是话里有话吗?云妮却看着天阔,似笑非笑。
这时,敲门声响起,余晖远终于出现!梅子笑嘻嘻地跑去开门:他的及时赶到,终于解除了天阔的尴尬。
有了晖远这个大活宝,屋里立刻热闹起来。这家伙一进门就兴致勃勃地追问梅子:“有什么好菜?要我帮忙吗?”梅子说“放心,少不了你喜欢的红烧鱼。你好好陪着云妮跟天阔就行。”
梅子忙里偷闲向云妮介绍余晖远:
“小妮啊,这是我们的余大学霸,当时班上一直是他第一,天阔第二,当然有时天阔第一,反正我是万年老三。你没法想像,我们的学霸从初中开始就这样,逗死人不偿命的——简直有损学霸的光辉形像,你习惯就好。等下我再跟你分享一下,他和天阔的二人转经典段子。三天三夜怕都说不完。”
云妮这才抬头打量晖远:“久仰久仰。”
天阔给了他一拳:“少装,梅子肯下厨,我们就肯将就。还讲究什么菜?”
梅子本来有点奇怪,想问云妮怎么会对晖远久仰,却被天阔刚才那一拳打断给忘了:“哈哈,天阔你们太抬举我了!谁不知道晖远才是我们三个里的厨神。但我今天高兴,就是要班门弄斧一下。还有好多菜,你们要耐心等哦。”
晖远继续精彩演出,只见他双手摊开,一声叹息:
“知道吗?既然这个世界上有鱼出现,那么餐桌上的其它菜都会成为将就,而我——不愿意将就。”这厮声情并茂,真情流露,简直是在向鱼特别是美人鱼表白的架势。
梅子云妮都忍俊不禁:“这么专一啊?将来谁做了你的女朋友肯定很幸福。”云妮同时扫了天阔一眼,还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眼神,仿佛在说:
“看看人家。你,能做到吗?”
余晖远煞有介事地补充道:“人,也一样。”
天阔赶紧转移视线:“晖远,那你今天赶紧向我们梅子求婚,或许还有机会。今天亲友团都在,正好做个见证。”
大家笑成一片,闹成一团,场面极其温馨。
这,也是余晖远第一次正式见到云妮。
后来,天阔忍不住问起他对云妮的第一印象,晖远却死活不肯说。直到一年后的大二暑假,他们在东大相聚,余晖远才讲了一堆他的感受……
此后几个小时的欢乐时光,也是他们暑假最开心的一次聚会,天阔却根本不记得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包括梅子,晖远都说了些什么,统统没印象。他满脑子里都是云妮若有若无的眼神。
他这辈子都没读懂过的眼神。
就像那首歌《你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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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天阔看着江雪:
“大一暑假那次见面,云妮的表现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甚至搞不懂,她说在家等我到底什么意思——如果是和好的话,为什么回到学校之后又连续几个月不理我?你们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我永远都捉摸不透,吃尽了苦头。”
“所以,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江雪嫣然一笑。其实她也搞不懂云妮的捉摸不定,只是隐然猜到,云妮态度的180°转弯,症结应该还是在梅子身上,只是具体怎么回事她也想不明白。
为避免头疼,江雪干脆荡开话题:“真没想到,你们中学同学也能形成一个这么好的圈子。”
“是啊。我自己都觉得很幸运——开学时跟你们仨在一起;放假回到家呢,又能跟他俩聚。”
说到这里,天阔笑意上脸:“不过三个人在一起有个缺陷,就是太容易成为一个故事。晖远、梅子和我之间还算好,没弄出什么感情纠葛来。但还是出了个笑话,刚忘了跟你说——
当年大一寒假,那次草坪约会之前,我还有一份特别的顾虑:就是晖远曾跟我说过,梅子是他第一个梦中情人。那次真要和梅子牵手了,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晖远呢。
没想到后来我无意中跟他提起这事,这家伙竟然哈哈大笑,说‘天阔,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早忘了!’我心想:嗨,你也不早说!”
江雪饶有兴趣地追问:“是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什么时候成包打听了?”天阔笑道,“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高二或高一吧!”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一边是爱情,一边是友情——老天,我该怎么办呀?现在,后悔来不及喽!”江雪摊开双手,仰天长叹,一脸悲壮。
天阔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先给了这家伙肩膀上一拳:“谁说我后悔了?”当然胳膊举起来很高,落下很轻很轻。
江雪肩头一颤,连忙讨饶:
“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天阔顺势住手:“其实,每个男孩都曾经会有一段糊里糊涂的初恋,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余晖远当年那样,过几年之后再回想起来,付之一笑,就算过去了;谁像我这么傻,居然一直沉迷、不可自拔!”
江雪怔了怔,点头道:
“就是,刚刚听你说到那天在梅子家和云妮碰面,给我的感觉是四个字——旧情难忘。”
她转身递给天阔一听“露露”,语气中却有些暧昧。
“你说谁,我还是她?”
“你俩都有点,不是吗,从当时情况来看——况且,你和梅子错过之后,再跟云妮和好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初恋总是难忘的。”
天阔却发了阵呆:
“不知道。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当时到底怎么一回事。那次见面之后,暑假里我倒是又和云妮聚了几次。不过,更让我陷入其中,应该是自从那年十·一,我在东大见到陈浩之后。”
江雪大吃一惊:“梅子来过东大,我怎么也不知道?”
刚天阔在厨房里大显身手时,江雪则坐在那儿发呆,兀自沉浸在天阔的回忆之中,她在想:那个名字暗合北宋大词人贺铸的佳句“一川野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女孩,会不会就像那首《青玉案》的意境——于飘逸中含着些许忧郁,又从忧郁中透出无尽飘逸?——现在突然得知她曾经来过东大而自己却无缘结识,不由大为抱憾。
“当时你不是跟阿姨去昆明了吗?——梅子就住在你们宿舍。怎么,林晨枫没跟你提起过?”天阔差点没说梅子应该就睡在你床上。
天阔比她更吃惊,难怪,刚才谈起梅子时,这家伙没一点儿反应。
“从来没有,你同学来了,你们仨随便哪个也该告诉我一声呀。”江雪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天阔突然明白过来。他反问江雪:
“等下。你先猜猜,我跟陈浩见面是什么感觉?”
“我想,作为梅子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你们应该惺惺相惜——难道不是吗?”
江雪看他脸上肌肉微微一颤,已感觉自己说的不对。
“也没错,不过就对了一半。”楚天阔轻轻摇头,“我对陈浩非常欣赏,觉得他是个男人;陈浩却有点故意疏远我,好像对我有什么戒心。那几天,他倒是跟高放聊得很投机。”
有个细节天阔一直记得:当时大家几个人出去玩,或走在街上,陈浩总是有意无意地站在他和梅子中间,像一堵墙,搞得他对梅子说话总要侧着头——感觉陈浩不是梅子带来的男友,而梅子才是陈浩带来的女友……
那次他和梅子所有的合影,都有陈浩在,且,毫无例外地站在他们俩中间。
“是这样?”江雪随即反应过来,“理解。情人眼中揉不进一粒沙子,何况你俩以前那么要好!”
天阔点点头。他当时也没料到梅子会突然来东大看他——记得暑假相聚,她说过云妮十一要来杭州看她的。还问天阔要不要一起来杭州?看来,是云妮改变了计划……他却未及细想这里的诸多症结所在。
“可惜,我沉浸在与梅子相聚东大的喜悦中,安排了很多节目,根本就没考虑过陈浩会有什么想法——如果,你当时也在场,也许会好一些。”
江雪正想说,为什么多个我会好些。随即明白,东大许多人都常把他们四个当成两对。江雪如果在场,当然是天阔最佳护身符——她笑了笑,又问:
“那不是还有林晨枫吗?”
天阔一愣:连江雪也私下认为自己和晨枫是一对吗?
不等回答,江雪又问,“对了,梅子感觉到什么没有?”
“就算感觉到了,她又能怎样?”
江雪摇摇头:“就是,一边是陈浩,一边是你。最好的办法大概是一走了之了。”
天阔一惊:“你真是个鬼精灵!——梅子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我怎么挽留也没用。当时气氛虽然不是很好,但她这样来去匆匆又让我更难受——也许高放和林晨枫都看出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干脆也不跟你说这事,怕你不经意提起又让我不开心。”
“他俩是对的。”江雪沉吟道,“衡量友情的深浅,有时并不在于你刻意地去为对方做些什么,而是有所顾忌地不做什么。”
天阔默然点头:友情当然无法分深浅,但大学这个四人组,确实比他们中学三人行,要稳定得多。当然,三人行的最大变数,就在于他与梅子有过那么一段……做不了爱人做朋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其实那次阴差阳错,我们两个人是都受到了伤害,但并没让我们的关系大倒退;加上还有余晖远,我们还是挺和谐的三人组,但没想到会是上次在东大见面,引发了我们的隔膜,也许隔膜这个词不大准确。只是我开始迷茫,不知道该怎样跟她交往下去,连拿起笔给梅子写信,首先都是想到陈浩当时似笑非笑的样子,这信都写不下去;我觉得,迟早有一天,我会彻底失去梅子——就像我们当年毕业合唱的那首歌一样,最终,成了无言的结局。
都上火车了,她突然探头出来,大声问我:天阔,你跟云妮联系过没有,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我不明白梅子怎么会突然问起她,只好含糊地答了几句。”
“你为什么没想过,也许梅子真是想把云妮介绍给你,想撮合你俩呢?”
“是吗,”天阔一愣,“这我倒没想到。”
“逗你玩的,傻子。”江雪摇头笑道,“也许她只是想说给陈浩听听,没想到听者有意。”
“不过梅子走后,我真的又给云妮一连写了好几封信。”天阔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老是停留在过去,对我未必是件好事。也许,我和云妮的渊源很深,缘分一时半会还没尽。也许,是我过于胆怯,不敢面对现实。”
江雪听出他末一句似有深意,却不敢贸然相问,只轻轻重复了一遍:
“渊源很深、缘分未尽?”
天阔默然。他从书房取下贝斯,自顾自弹唱起来。
那天你用一块红布
蒙住了我的双眼也蒙住了天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个感觉让我舒服
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
你问我还要去何方
我说要上你的路
看不见你也看不见路
我的手也被你攥住
你问我在想什么
我说我要你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