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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雪下得那么认真 14 少女时代的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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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那么认真

    14 少女时代的江雪

    江雪才不管他倾倒没倾倒,她盯着封面,突然发现了什么:“这笔记本——”

    天阔点点头:“这是云妮自己动手做的。”

    江雪啧啧赞道:

    “她的手很巧呀!你看封面:少女捧书静立,蓝裙子在一汪碧水中飘逸,已经是一幅很动人的画面了;再细看,原来,少女只有半身像,那蓝裙子其实是山峰在水中的倒影,真是别出心裁。”

    江雪忽对云妮产生惺惺相惜之感,天阔不由暗暗好笑:“你要是看了扉页,就不会这样赞不绝口了,里面贴满了她的偶像胡慧中的贴画——傻乎乎的,一点儿也不脱俗。”

    “哇,”江雪毫不淑女地大叫一声,“我那时最喜欢胡慧中了。”

    天阔登时想起,江雪曾经和他在学校看过一场电影《飞跃的彩虹》,就是秦汉和胡慧中主演的。那是一部很老的片子了,当时胡慧中出道不久,刚演过《欢颜》,那份青春魅力当真是动人至极。只可惜天阔看着看着就走了神,影片到底演了些什么大半没看进去。

    江雪又问:“没有呀,扉页在哪?我想再看胡慧中一眼。”

    天阔忍俊不禁:“我把她全贴住了。你看不到了。”

    江雪刚问句:“为什么?”手已翻到衬页——上面贴着一张大幅照片,顿时怔住:“是她吗?”

    天阔轻声道:“是云妮十七岁生日那年,我亲手给她拍的。”顿了顿,又道,“给你之前,本来想撕下来烧了,但后来,还是下不了手。”

    江雪看了半晌,突然明白了天阔为什么把胡慧中的贴画全给粘起来了——当时,在他心中还有谁会比云妮更光彩照人,即便是云妮自己的偶像!何况,照片上的云妮眉眼无可挑剔,笑容灿烂多姿,青春气息呼之欲出——难怪天阔为之神魂颠倒这么多年!

    见江雪如此出神,天阔叹了口气:

    “其实,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云妮,远远不如当年那样……。”

    江雪这才回过神来,她默默地翻开第一页,却看到一篇字迹清秀的散文:

    在我印象中,太阳今年十七岁了。它和我一起降生到这个世界。一起沐浴风霜雪雨,一起在岁月长河漫游。它在我的目光中,朝升暮降,慢慢成长。

    每天清晨,在朦胧的雾霭中,我在寻找那条美丽的地平线。看太阳冲破束缚、刺穿云雾,看它上方升腾起的那片灿烂的红云。

    每天傍晚,在轻柔的晚风中,我在寻找万里垂地的夕阳,看它缓缓沉下,留给我梦一样的黄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像株水草在风中招摇。

    每天,我都在奋力追赶太阳,可每次它都轻易超过我,轻轻地把我抛在晚霞的余晖里。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一次又一次叹息,重叠在一起。

    每夜,太阳休息中,我都在痴痴地守候月亮。可它总是变戏法一样一会儿圆一会儿缺,牵引着我的目光,岁月就这样悄悄从我指缝中溜走了。

    我忽然明白了:

    五千年前的夸父为什么要去追赶太阳?

    五千年后的我又为什么要去守望月亮?

    本来,这篇不长不短的文字应独献给自己。

    却又希望这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年年月月,连缀成一个翠绿的、粉红的、橙黄的、淡蓝的、串成如诗如歌的年华,不能让我独自享受,所以也献给你,相信我们都会拥有一个灿烂的年华。

    “是她写的吗?文笔挺不错的。”

    “这是她十七岁生日时回送我的礼物。”

    江雪刚才的嫣然一笑变成似笑非笑:

    “她过生日送你礼物,这倒挺独特的。”

    往下一页,赫然是“心灵絮语”四个竖排字。不用问,也知道是关于他和云妮的了,从时间上来看,都是上大学以后的事,正好跟前面写高三生活的中篇小说《诗意年华》衔接上。

    一开头是歌词《最真的梦》。

    江雪不由自主哼起来:

    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吹动

    多少尘封的往日情,终回到我心中……

    江雪和林晨枫都是校园里的优秀歌手,一个以声音空灵见长,一个以歌喉悠扬取胜,只是不爱参加学校的卡拉ok大赛。

    在江雪看来,歌声应该是心声,是唱给自己听的,你感触越深你就会唱得越好;上舞台唱歌却是模仿原唱越像越能得高分,实际上背离了歌唱的本来意义。

    江雪唱着唱着,心念一动:

    “去年在我们班中秋晚会上,你唱了曲《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大概就是为她唱的吧?”

    楚天阔不答,自顾自地说:

    “许多事情一开始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但只有等到一切都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谓最真的梦,不过是指最真实的梦罢了。”

    江雪没听清这话,目光被第二节给吸引住了。

    暮春的一个雨后,独自走在小路上,一个非常熟悉却又有些模糊的身影突然掠过我的脑海。一时间,我怔住了:是她吗?是的,应该是,可为什么就想不起她当年的面容?

    抬头望蓝天,天在微笑,可我看不懂它的笑意;低头看绿地,地在低语,而我也听不清它的含意。

    于是,回到教室,我拿起笔来,不自觉地凑成了下面的一封信——也许更确切地说,是堆不太杂乱的心灵絮语。

    事隔多年了,说过的许许多多的话已经忘却,只记得仿佛说过这么一句:你能答应等我十年吗?

    事隔多年了,听过的许许多多的话已经忘却,只记得似乎听过这么一句:如果我愿意,我会默默地等。

    已经事隔多年了,少年的痴狂和稚气悄然褪去,这里我没有太多的言语表白,因为爱,有时并不需要理由。今天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今生此世,我只想做好两件事,一件是完成事业,一件就是娶你为妻。

    “太精彩了!”江雪大叫起来,“特别是最后一句,把人生的两大目标表达得干脆利落!”

    天阔却冷冷一笑:“什么少年的痴狂已成为过去?人总是容易过高估计自己。”

    “以前办杂志,我总是奇怪,你怎么长时间都没拿出篇像样的文章——现在才知道错怪楚先生了!”

    当初她对天阔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在校报上连登了数篇纪念毛泽东百年诞辰的散文。天阔的独特在于他另辟蹊径,将这种题材写得既富有诗意,又于书生意气中,不经意地传出金属之音。从那时起,江雪脑海中的楚天阔就应该是个很洒脱很大气的男孩。以致宿舍偶遇结识之后,江雪颇得意于自己的感觉。可此后不久,又惑于他再也没出手那种大开大阖,又飞扬跳脱的文章。

    后来江雪忍不住问起,这家伙却抓住自己没在创刊号中如期拿出满意的文章而狡辩说:江郎才尽我亦才尽。事实上,楚天阔写的简直都不能叫作文章。

    如果说《我看荆柯》还有点创意——

    他认为,当年荆轲根本就没真想刺杀秦王,却只是一厢情愿地想着“疲惫的我,是否有缘,和你相依。”结果无缘,给人一刀杀了。

    那篇《歪批徐志摩》的短文就有点剑走偏锋了:

    “严格地说来,徐志摩并非情场高手而是甩女孩的高手,仅以‘莎扬娜拉’为题的诗他就写了十四首。之后,又再三告诉对方,一切只是个‘偶然’,所以你记住也好,最好你忘掉,因为无论如何,我最终都要轻轻地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而且,还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天上的云彩,当然,就更遑论凡间的你了。”

    江雪看完笑得直捂肚子,说这样不正经的笔墨,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执行社长,根本发不了。

    今日她才揭开疑团:他都把才情付诸此上了。

    再看第三节,有首诗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九月春花一度开, 阳光灿烂彩虹来。

    日出与君相见欢, 晚霞映照始家还。

    几度赞君美, 更有心如水。

    日久情意深长, 笑曰朝阳恋暖床,

    又怪残阳入海太匆忙。

    虽无蒲苇盘石约, 从来未有愁肠结。

    我戏称君含羞草, 君亦笑我太清高,

    终日乐滔滔。

    友情常道永无绝, 未想今朝成远别。

    虽非远去赏花难, 令我长歌泪不干。

    寒风屹立苦徘徊, 梦中却遇吐衷怀。

    见亦难、肠未断, 心渐酸。

    试问天公秋月美, 我拟乘风终不悔。

    青天竟泣怜我泪, 我弃迷茫拔剑起。

    安能俯首乞天怜, 风雨照常开心颜!

    “好!”江雪食指轻弹桌面,吓了他一跳,只见她屈起拇指,“四个字。”

    天阔问道:“通俗易懂?”

    “什么呀,有如天籁!”江雪含笑嗔了他一眼,“特别是那句:见亦难,肠未断,心渐酸。”

    天阔沉吟道:“大概,只有那个纯真年代,才容易写出纯粹的诗。”

    “什么?这是你16岁那年写的?”江雪吃了一惊,“我还以为是你大一大二的作品。”

    天阔沉吟道:“就在我们高三那年冬天,有过一次短暂的分手……于是有了这首诗;至于大二那时,不是我不想写,而是我已经没那种感觉,想写也写不出来了——这也许是个预兆,毕竟诗歌是心底深处流出的声音。”

    江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这样一份深刻的感情。”

    天阔摇摇头:“那份感觉当时是蛮刻骨铭心的。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带有梦幻色彩了,我甚至在想,是我吗,真的发生过这些事吗……”

    自从马路邂逅和街心花园谈心后,天阔和云妮便心有默契般地开始了每周的约会。

    刚开始,由于云妮的父母单位休息日跟社会星期天错开了,对他俩的亲密交往并没太在意。直到后来,云妮的父亲听女儿经常性地提起天阔,才觉得不对劲:两个孩子都正上高三呀,少男少女的,怎么能老在一块呢!

    一个星期天下午,正当天阔和云妮谈得兴起,云妮突然从窗外看到父亲身影,她连忙大声叫道:爸!——以示意天阔快走。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天阔才站起身来,云妮的父亲已推门而入了。他看也没看天阔一眼,就直接走到里屋去了。

    从小到大,天阔还是第一次看她父亲的脸色(且是一脸铁青)。愣了一下,才低声道:“云妮,对不起,我先走了。”云妮却很镇定,只笑笑点头。

    第二天在校园里,云妮碰到天阔,第一句话就是:“以后,你别来了。好吗?”天阔大脑一下子凝固了:“为什么?”云妮低下头:“别问了——我斗不过我爸的——再说,咱们都要高考了。”

    “之后,你就写了这首诗?”江雪轻声问道。

    天阔点点头:“为了挽回局面,星期天我就把这首诗拿去给她看——”

    那天早上开始,天空就飘起了小雨。天阔伞也不打,到了云妮家门口,身上已湿了一小半。

    云妮应声开门,天阔也不说话,默默地把一页纸塞到她手中。站在门口,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空气更加沉闷,时间也仿佛在转瞬间凝固。天阔在等着她让自己进去,云妮却始终没开口,也不低头看这页纸上写了些什么,只怔怔地看着他。一阵微风吹来,她头上那只黄色发箍若隐若现。

    就这样过了良久,云妮如梦初醒,正待开口请他进来,天阔却突然间转身而去。

    外面,雨一直在下,而且下得越来越大。很快天阔浑身湿透,他却浑然不觉,仰天大吼: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的结局,

    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

    曾经是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会离开你,

    脸上不再有泪滴。……

    也许我会忘记,也许会更想起,也许

    ——已没有也许。”

    书房里,江雪心中一动:对了,这歌他后来在五四晚会上又和梅子合唱过——

    天阔和她俩几年来纠缠不清,大概真是命中注定了。

    却听天阔续道:

    “当时我几乎绝望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云妮在路口等我,只说了一句:星期天,我在家等你。”

    江雪又看看那句:“见亦难,肠未断,心渐酸。”轻叹一声,“如果是我,也会很感动的。”

    天阔续道:“当时我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首诗真起了作用——但当我再次走进她家时,心中多了种异样的感觉。她见我来了非常高兴,还告诉我,她刚把家里前后两个门都锁上了。如果她爸从前面来,我就从后门走;如果从后面来,我就从前门走——我一听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想走。但一看云妮的眼睛里流露着期盼和兴奋的神彩,又不忍心马上走。”

    江雪皱起眉头:“——你俩怎么从来没有想到出去约会——就知道呆在家里,等待束手就擒?”

    天阔望着窗外,自嘲一笑:

    “那几天正下着大雨——而且,到那时,我们已形成了一个模式:周日下午就呆在一起,一边复习功课,一边聊天——不过说白了,还是自己胆子太小:如果出去,就好像真是在约会谈恋爱了。毕竟,当时我们在读高三呀!”

    江雪笑着摇头:“不过,就这你们当时也够酷了?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这影响了第一次高考?”

    楚天阔居然答道:“我也不知道。”

    其实,新年过后,天阔和云妮的每周日的相聚少了许多,有时两三周才见一面。毕竟高考在日益临近,两人都憋着一口气,要考上个好大学。以此作为对云妮父亲最好的“抗议”——当然,两人心中还有个共同的秘密:力争考上同一所大学。

    那年春节刚过,云妮家就变故迭起。她父亲是厂里技术水平数一数二的模具工程师,多年来却始终得不到重用。这次单位调整中层干部领导班子,他依然受到排挤,只担任了一个没多大实权的车间副主任。一气之下,他第二天就给厂里递交了辞职报告,只身去了南方。由于云雷三年前就已考上大学在外,一家人从此天南地北。家里,一时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本来,这对年方十七岁的云妮影响已经不小了。更不幸的是,两个月后,她母亲又重病住院。内外交困之下,云妮表现出一个女孩难得的刚毅性格。她既没有拍电报让父亲赶回来,更没有通知远方的兄长,而是独自支撑着局面。

    这个时候,楚天阔一家自然伸出了援助之手。天阔曾经劝云妮给父亲报个信,但她坚决不肯。后来,云妮才告诉天阔:“一方面我恨我爸,这个时候,这个家多需要他来支撑,我爸却一个人跑了;但另一方面,我从小就崇拜我爸,我真希望他能在外面闯出番名堂,我不想影响他。所有的困难我会尽力顶住——天阔,我是不是很矛盾、很可笑?”

    此时,天阔对她更增了一分敬意:

    “我只觉得心疼——你这样太辛苦了。”

    一个孩子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尽管有天阔极力帮助,两个月下来,云妮的成绩还是在逐渐下滑。尤其是六月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她考得相当糟糕——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她陪护母亲至深夜,根本就没休息好。 看到成绩的那瞬间,她几乎对自己今年的高考丧失了信心。第二天,母亲得知这个成绩非常难过:“小妮,都是妈耽误了你。”云妮却安慰她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今年才十七岁,就算考不上,还可以明年再来——可我只有一个妈妈,我怎么舍得丢下您不管呢?”

    这时,楚天阔正好走到病房门口,听到这番对话心头一震,手中的康乃馨不知不觉滑在了地上。

    听到这里,江雪心猛然一跳:

    “你后来是不是暗地里放弃了那年高考?”

    她手心捏着一把汗:既然梅子中考时都搞过这样的惊人之举;天阔高考时也来一回不是不可能。也幸亏如此,不然自己和天阔也许就擦肩而过,无缘相聚东大了!

    天阔一脸茫然:“你把我想得这么伟大?——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我的状态还不错。高考前,我给她写了封信,专门提醒她一些注意事项,甚至还开玩笑说:所谓高考,就是高高兴兴去考——”

    “我胡猜的。”江雪盯着天阔,“可是,你潜意识里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吗?”

    “我只记得当时我特别傻,做错了很多事。”天阔岔开话题,“公布分数前那段时间,云妮心慌意乱,觉得考得不好,想静一静;我却老去找她,跟她讲笑话逗她开心。还开玩笑说考不上我明年陪你再考,把她惹得更烦。吵了几架,我耐心也到头了。”

    分数出来,结果却是那样戏剧性——云妮不但考上了,还考得很不错;天阔则出人意料地一败涂地。

    江雪叹了口气:“那后来你俩没再联系了?”

    “云妮的脾气也很倔。她进了大学后,只给我爸写过信。虽然信中时常提起我,问起我,但从来没给我写过信。”

    江雪摇头一笑:“这表明她已经向你妥协了——你该给她写信才对——说人家倔其实你更倔,倔到一块,不分开才怪呢!”

    天阔不是不明白。看到全家人为自己高考失利黯然神伤,天阔发觉自己太自私,老是想着云妮考不上怎么办,竟没考虑过爸妈的感受和多年的付出。

    突然间,他非常恨自己,当然,捎带也恨云妮。

    第二年,也就是天阔考上大学那年夏天,他俩本来有次非常好的机会和好如初——

    当时,还是凌晨六点多,他照常在马路上晨跑,跑着跑着,对面突然有人叫他:“喂!”

    天阔抬头一看,竟是一年不见的云妮,他顿时怔住。

    云妮笑道:“我昨天刚从学校回来——对了,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呀?”

    天阔木然地看着她,一颗心却跳得非常厉害。突然,他扭过头去,一声不吭,继续往前跑,只留给云妮一个冰冷的背影。

    吃过早饭后,天阔想起刚才的那幕情景,突然记起,云妮一向爱睡懒觉,早上从来没起来跑过步——

    也许今天,云妮是特意在路上等他呢。

    正矛盾间,余晖远来家里玩了。听他说完早上的“巧遇”,晖远摇摇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平日里天阔一向欣赏晖远的沉稳,这时却有些恼恨他的迟钝,只是这一来,他的脚步更移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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