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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半夜鲤鱼来上滩 第2章 印象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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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印象台北:两个人的心情

    台湾,对我们这代人来说,是一种情结。

    童年,小伙伴玩多人跳绳的游戏,嘴里念叨的都是:三面红旗,解放台湾。

    少年时,却开始沉浸在台湾的电视剧里:什么星星知我心、含羞草(当然还有香港的);当然,还有罗大佑齐秦齐豫张雨生张惠妹万芳童安格林志炫。

    刚上大学,则听着孟庭苇的歌一起度过: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别再异乡哭泣。不想自己还是夏天去了台北。

    小河流,我愿呆在你身旁,

    听你唱永恒的歌声。

    让我在回忆中寻找往日

    那戴着蝴蝶花的小女孩……

    大学时一度十分迷恋台湾电影,翻来侯孝贤蔡明亮杨德昌的电影一遍一遍的看,爱情万岁,恋恋风尘,青少年哪吒,南国再见南国,光念名字就忍不住摩挲与艳羡。还有那个胡慧中跟秦汉主演的飞跃的彩虹,我拉着江雪在东大礼堂电影院一起看过呢。

    后来,台湾又出了个奇才李安,挽救了1990年代不景气的台湾电影——他的《饮食男女》在20年后,还能把我看得热泪盈眶……会做饭的男人真是太有爱太有魅力了。会做饭的男人,才有资格做父亲和丈夫啊。

    当时,我也是看了这个电影,才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厨艺,将来好给江小姑娘下厨。

    现在,更是一种情结:

    我,其实已经去过一次台北了。

    不过跟没去过也差不多:

    那是1995年夏天,第三届国际大专辩论赛的决赛阶段,就在台北举行。东大代表队正是8支跻身决赛圈的队伍之一。那一届辩论赛,由金庸、杜维明、许廷芳等担任评委,可谓东山雅集、辉煌一时。

    参赛的8所大学也蛮有代表性,分别是: 英国剑桥大学、台湾大学、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马来西亚马来亚大学、香港大学、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中国东方大学。

    彼时我作为智囊团的一员,陪伴林晨枫及辩论团队来过台北(本来还有小江雪一起同行,但她因故没能成行)。短短4天的行程非常紧凑,导致我们自己戏言来台北就住了4天宾馆封闭训练,因为基本什么也没看到。

    最奇妙的,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来台北,即使来,也应该是过来瞻仰一下古龙的故居。

    之后,也没有……不敢想了。

    也许,自己将来能参加某次古龙或金庸小说研讨会,没想到却先参加了金瓶梅的。

    年轻的我,先前还以为是游山玩水的一次盛会,谁知道真是严肃认真、含金量十足的学术会议——

    且,这次会议,论文超多,足足讨论了三天整。

    还好,没有刀光剑影。此金学,毕竟不是彼金学。

    按议程,本次会议12日开始分别在台北、嘉义讨论,15日回到台南的成功大学,除了赠书环节,台南场针对金瓶梅评点论略、金瓶梅创作主体意识的价值及其影响、金瓶梅的建筑、金瓶梅的社会黑势力、金瓶梅的偷窥与窃听等议题发表相关论文,并且对于12日以来的研讨进行综合座谈。

    成功大学这个名字应该是纪念郑成功的。忽然想到痞子蔡就是成功大学的研究生,到时会在校园碰到这厮么?

    先别说痞子蔡了,一连几天,茹钰一直没有现身。

    彼时我还未想到,现身,意味着献身。

    所以,人家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确切说,直到我出发上飞机之前,也没再接到她的电话通知,告诉我她的行程。面也没见着——

    难道,是没搞定通行证么?还是,又改变了计划?

    我甚至想过,她也许会在台北的会场大门口出现,给我一个惊喜,毕竟她看过邀请函,知道时间地点。

    然而并没有,会议很快正式开始了。我却忽然有些失落:如果她能来,至少会后可以一起逛逛放松一下哈。

    至于到底怎么放松,放松到什么程度,我也没有多想。我只是跟组委会打了个招呼,请他们帮忙把机票延期了6天——一个人来,也要好好地在台湾感受一下不是吗?

    台北方面,对于大陆来的学者十分热情,设身处地,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位老先生说,以前还有更热情呢,直接安排住圆山饭店,食宿全包。

    感动之余,我这个“青年学者”当晚就上网查了资料,才知道圆山饭店相当于钓鱼台国宾馆,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台北旁听了关于魏子云先生的金学研讨会,大致了解了魏先生筚路蓝缕、耕耘学术的一生,魏先生出身军旅,喜欢戏曲,善于书法,研究八大山人,这都和金书疑似作者之一的徐渭意气相投,自然横无际涯了。

    在会上,我还有幸拜见了梅节先生、黄霖先生、吴敢先生、王汝梅先生等学界大佬。总编辑徐秀荣先生展示了《金》、《红》两书的珍贵版本或影印本。

    第二天的议题我最感兴趣,是潘承玉教授提出的金书作者徐渭说,也是他的最新成果,转明年就正式出版了:

    因为时间限制,潘教授主要宣读了4篇论文,即上下午各做了两个报告,分别是:

    1、《金梅瓶》地理原型考探

    2、《金梅瓶》中的绍兴酒及其它绍兴风物

    3、《金梅瓶》中的绍兴民俗

    4、《金梅瓶》中的绍兴方言

    因为,绍兴,就是江雪的故乡啊……

    我们前年暑假还携手在绍兴留下了足迹呢。这个也是小雪20岁生日时许下的七大心愿之一:

    和我一起回一趟绍兴故里。

    潘教授的第二篇论文,提到绍兴老酒,一下子触动了我的思绪:

    老酒,在金瓶梅小说中,分别为三个青衣圆社孝顺西门庆和乐工李铭孝顺应伯爵之物,均出小民之手,应为当地土特产。

    袁宏道万历十五年《初至绍兴》诗云:“船方革履小,士比鲫鱼多。……家家开老酒,只少唱吴歌。”

    老酒乃绍兴黄酒的本地名。《万历会稽县志》载:“酒,其品颇多而名老酒者特行。”

    《越谚》载:“在家名此,出外绍兴酒。绍兴人酷嗜老酒,从其大量俗谚可见一斑。例如:

    温州出棋手,绍兴出老酒。

    老酒糯米做,吃了变肉肉。

    依会雪花飞,我会老酒咪。

    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

    听到此处,泪水突然模糊了我的双眼:

    温州出棋手,绍兴出老酒。

    确实是江雪跟我提及过的绍兴谚语……

    江雪还告诉我,外公跟她谈起过很多徐文长的很多逸闻故事,还说金瓶梅可能就是我们绍兴人徐文长写的呢。

    潘教授的发言引起与会者极大的兴趣,我听完之后却惭愧不已:人家这才是做学问的;这才是专家,我,只是来凑数的。

    会上这些成果后来还集合成书,书名叫做《金瓶梅新证》,当年年底由黄山出版社正式推出。

    最有意思的是潘教授不仅有论文,还亲身实践,给我们带了很多对应的绍兴特产,供我们会议午餐时品尝:

    像金书第二十回写到红糟鲋鱼,第二十七回写到糟鸦胗掌,第四十四回写到糟蹄筋,第四十五回写到糟笋,第四十九回写到糟鸭,第七十八回又写到糟鱼;第三十四回还写到糟鱼的制作方法,把鱼“打成窄窄的块儿,拿他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个磁罐内”。《嘉庆山阴县志》载:“酒糟,诸物迎其味即甘美。”

    据潘教授介绍,在古代,“绍兴乡人多自酿酒,制造黄酒的糟,与烧制白酒的酒糟不同,里面还有许多酒的成份,一般就取黄酒糟,加上盐放在酒坛里闷上一年,用这糟餬的糟鱼、槽鸡、糟鸭、糟鹅、糟肉,放上餐桌、酒桌,就糟香四溢,令人垂涎。

    还有腌螃蟹。

    潘教授告诉我们,这个也是绍兴人发明的。具体来说就是绍兴师爷发明的:

    金书第二十三回,丫环笑话宋蕙莲,说“五娘教你腌螃绶”;第三十五回写到西门庆将剩下的螃蟹腌了,不久,应伯爵来了要吃,“画童拿了两盘子腌蟹下来”。腌蟹是绍兴名菜“醉蟹”的前身,也为绍兴人所发明:

    相传绍兴有个师爷在两淮衡门作幕,当时两淮流城河蟹为患,当地百姓不知食用。这正如鲁迅先生所说:“敢于第一个吃螃蟹者是勇士。”眼见伤害庄稼而又驱赶乏术,于是向官府求救。这事落在绍兴师爷之手,他忙下令捕捉,并教以捉蟹窍门。捕来之缰,统统放入他准备好的百口已配有盐水的大缸内,多捕者多奖。他把这批腌装篓运回浙江,特别是绍兴行销,结果是大赚了一笔。

    由于腌蟹以盐为主,所以咸而失鲜,于是有位美食家,用绍兴老酒、姜末来“醉”。果然,醉蟹膏黑肉白,肉质咸鲜,味美无比。外地劁作醉蟹的不多见,有的话也是在外定居的“绍胞”。绍兴师爷明清两朝遍散天下,绍兴人发明腌蟹的时间,与小说的成书时代晚明亦相距不远。

    忘了出发前天高的循循善诱,我瞅空附和了句:绍兴不光是酒乡,也是吃货之乡啊——鲁迅先生当过教育部的科长,算是客串过绍兴师爷,也是有名的吃货哦。

    台湾这个学术会议,不是走过场,是真正的学术交流。

    一个三十名学者参加的会议,预算仅仅6万元人民币。每天从早晨八点开到晚上十八点,紧锣密鼓。

    中午吃盒饭,抓紧时间。吃完了盒子放在一起、筷子放在一起,都要回收的。够环保。

    晚上请客,都是邱校长、徐教务长、汪教授自己掏腰包。

    每个人发了一支圆珠笔、一本论文集、一个小布袋。

    会议开完了,每个人挂的塑料姓名牌都要回收。

    《金瓶梅》这个会,总共四天时间,就开了三天会,从台北到嘉义,从嘉义到台南,时间紧凑,路途奔波,不是亲吻炎热,就是携手台风。

    (——其实台湾大部分是山地,农业条件好不到哪里去。台风是把双刃剑,把玉山山脉的肥土冲到平原上。北部和中部,能种两季稻;南部能种三季稻。)

    只是不少学者年事已高,如此行程,有点累得受不了。

    我注意到,这次会议邀请了日本学者参加。他们更严谨:参加学术会,不论冬天夏天,一律是西装领带。

    后来在台湾嘉义的小说戏曲研讨会上,有学者大力推崇“徐渭写《金瓶梅》”;看到下面坐了三个日本学者,我就故意扯了几句闲话,什么“《金瓶梅》很可能直接模仿《源氏物语》”——其实这是江雪外公的观点。

    那日本教授马上眼睛放光,和日本博士咬耳朵说话。

    也是这次会议上,我才知道,日本著名金学家荒木猛先生有《金瓶梅执笔时代の推定》(一九九四年《长崎大学教养部纪要,人文科学篇》第三十五卷第一号),排比了官哥、李瓶儿、西门庆的丧礼日期,认为符合隆庆五年、六年的日历。

    这是确定《金瓶梅传》创作时间的最可靠证据之一。

    去年,也就是97年,梅节先生将这一成果介绍到大陆金学界。对此,我突然有些汗颜:

    中国的国宝奇书,怎么能让日本人在研究上领先呢?

    【7月12日 初伏 天气晴】

    话说这天,金学界的老师们在台北开了一天会。晚上陈益源先生等东道主请大家在台大校友会馆聚餐。当时在会议间隙,我拜见了仰慕已久的好几位老师。

    会议结束后,我就充当了临时的服务人员,和几位台湾的博士硕士一起,帮老师提提行李。在餐馆门口,霍现俊先生就问陈先生,能不能让我也参加晚宴。

    陈先生一口回绝,态度坚决,因为没有这个预算。

    俺听了之后,一点儿也不生气。

    霍先生提这个建议,当然是对俺极大的抬举。

    学生跟老师参加学术会议,吃吃喝喝,这在大陆,是一件平常事。台湾是公私分明的体制,预算精确到元,时间精确到秒,一点儿也不能马虎的。

    所以俺到现在还深深感激这两位先生。

    告别几位老师之后,我就来到“立法院”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碗鸡腿饭,十一元人民币。

    台北的饮食,确实有点贵,但也是货真价实的。

    二十元的牛肉面,里面有卤牛肉二两。

    二十元的自助餐,大鱼大肉,两荤两素一汤。

    饭后左右无事,我就闲逛了两圈,特别是台北的大学校园,就独自回宾馆写日记:《台北速写》——这也是临行前高放交代的,此行台北,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正好给野草网助力——此行台北,我前后也恶补了很多功课,我在野草网自然给网友发了预告:金庸系列要停更一周。

    于公于私都是义不容辞:要说日本跟台湾原是高放晨枫去年的毕业旅行路线,谁知道给我打断了……

    我没想到,两天后我的节奏就被人打断了:

    后面的台北日记要等到后来返回江城很久很久以后才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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