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3章 台北夜市：越夜越美丽
26章 半夜鲤鱼来上滩
3、台北夜市：越夜越美丽
【反转茹钰时间】
我从来没想过，还没和天阔逛过江城的夜市，比如说保成路夜市，白天相貌平平，一到夜晚就亮晶晶的一条路，
像是《夏目友人帐》里的妖精市集，出售各类人间少有的可疑物品，谨慎选择鲜榨西瓜汁，喝完会变拉肚魔；
也没逛过司门口夜市，据那“双黄蛋”说，是最适合约会的地方；
我竟然先和他逛了台湾的夜市！
台北观光夜市，台湾九份夜市，花莲夜市……
当然，天阔更没想到，我会在大会最后一天下午，出现在成功大学的校园里，确切地说，是会场大门口。
我，本姑娘，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
原来，我，早已到达台湾多时啦！先和闺蜜高忆婉逛了两天，然后只身直奔台南。
用天阔后来的话说：当时他比痞子在网上邂逅轻舞飞扬还惊喜一千倍。
毕竟轻舞飞扬是网上的，俺茹钰大美女是活生生滴。
逛夜市时，我给了天阔君两个选项：
一个西海岸6天骑行，最后一天骑到台北登机返程；
另一个是跟我去闺蜜高忆婉家，坪林的茶厂住几天。然后再去台北故宫博物馆。
其中，我提议提到要去东海大学，膜拜一下建筑大师贝律铭作品：“路思义教堂”。我记得天阔跟我说起过：双曲线的设计在那个参数化设计还没兴起的年代，给我们带来数学和建筑的美学结合。
没想到这家伙折中了一下，先骑行2天，再去坪林。
我彼时还不知道：骑行，是对他们当年北京六人行的纪念。青春必须纪念。
但既然是纪念，就不能沉湎其中。
天阔自然问起我怎么现在才到？我说是啊，迟到啦，可惜没有看到你上台演讲的风采，像东大校庆那样。
迟到好过不到——我，其实早已抵达台北了……
他就笑，说一大堆资深专家，还有国际学者，怎么会轮到我一个毛头小伙子上去传道分享？
除非，我再修炼20年。
不过后来，天阔还是不无得意地提到，大会主席团在自由讨论环节开始前，特意提到了他的那篇论文：
尽管论文篇幅短小还比较粗糙，但为金学研究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路数，就是从建筑园林的角度去解读金瓶梅，这个思路对厘清笑笑生的身份可能会很有启发。
{转入天阔时间}
话说依山傍水的坪林，是品茶的好地方。它的好山、好茶、好水，是北台湾仅存的观光净土，近年来已成为世人修憩的最佳去处。
坪林乡是早期开发茶叶的城乡中，少数尚能维持欣欣向荣的乡镇。《坪林茶叶博物馆》的设立，更为台湾茶叶的过去与现在做了一个完美的注解。《坪林茶叶博物馆》是一座中国闽南安溪地区的四合院建筑。全馆有各项与茶有关的展览，让游人了解种茶与制茶的风貌与过程、茶的历史、茶艺介绍。在此品茗是一大享受，有古朴优雅的茶艺馆，也有小桥流水旁的户外品茗区供选择。
原来，茹钰闺蜜的先生，在坪林开了一个展览馆。
且，我开会的这几天里，茹钰已经得到闺蜜支招：
令狐冲封禅台比武，有意无意之间输给已经嫁人的老情人岳灵珊，还被扎得血流如注。
这告诉我们，在初恋面前，没有一个男人靠得住。
冲虚道长、方证大师之前怎么劝令狐冲的？！他全没听。我就不知道任盈盈是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的，就该走上前去给他一巴掌，告诉他，老娘在这儿，上去把那个姓岳的娘们儿宰了。
——用新的经历，覆盖旧的记忆，是后来居上最好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对我灵不灵呢？
我不知道。
夜市吃夜宵时，茹钰开始给我讲闺蜜高忆婉的故事：
故事还得从9年前说起，高忆婉在一家精品店上班，那时的她，万人迷，因为长得美，1米69的身高，身材又好，可是她却从不看任何男人一眼。
沈宏每天都来店里买东西，每天都会有人问他，你跟谁买东西，每天都来，他笑嘻嘻的说:“我姐姐们特别多，每天都有姐姐过生日，我得送礼物。”
有一天，忆婉照常在店里，突然他走过来，“请问呼机号码是多少？”忆婉有些惊讶的问道:“是在问我吗？”瞬间脸红，沈宏一脸羞涩的说道:“出去吃饭也行，你不说话我代表你默认咯！”
第二天他又来了，约高忆婉出去，高忆婉没有答应，她说:“你是学生，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天天泡妞，”“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沈宏一脸无辜的样子说着。”
高忆婉的话他几乎没听见，仍然每天都来，都来店里看她。有一次来了一个女孩上来就问高忆婉的呼机号码，高忆婉很是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我的呼机，我又不认识你。”那个女孩说“我是沈宏的堂姐，我弟弟特别喜欢你，非要我来跟你要手机号码。”
“让他不要来找我，他现在是高考时期，应该好好学习，而不是谈恋爱，高忆婉坚持的说着。”
男孩过生日，邀请她去参加，她也没去，她觉得自己和他根本不可能，一个是学生，一个是早已踏上社会的人，两个人不会有任何交集，那又何必相识。
男孩叫了一群朋友在ktv里唱着情歌，可怜巴巴地等着高忆婉的出现，可是她始终没有来，唱到后面就剩他一个人等……
男孩好失望，18岁生日成人礼，自己喜欢的女孩平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伤心的唱哭了，他不信，唱到一半，坚持要开车去问她，问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答复，就算作为朋友参加也可以，为什么没有来，伤心欲绝。
那天正好下着大雨，男孩开车根本没有心思，脑海里都是浮现出高忆婉的面容，一边开车一边胡思乱想，本来还喝了酒，再加上情绪波动，就出了车祸。
第二天高忆婉照常上班，一直想着昨天生日应该去参加，拒绝的太干脆会不会伤男孩的心，正想着事，沈宏的堂姐跑到高忆婉的店里大骂一顿，高忆婉知道后赶到医院，看着那个阳光羞涩的大男孩怎么就躺在那了呢！昨天还好好的，还笑嘻嘻的在说话，今天怎么就昏迷不醒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起…………高忆婉在心中默念无数遍，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坚持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就不会出车祸，明明喜欢他，可是没有接受却伤了他的心，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沈宏，他的家庭条件好，人长得帅，最主要他还是个学生，他们不会有将来，何必在一起呢！因为这些高忆婉有些后悔，管它什么的配不配，只要相爱何必在意那些。
高忆婉辞去了店里的工作，在医院照顾沈宏，她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苏醒，虽然不知道结局，但是她会一直坚持着心中的想法，陪他一起走。在后来的第三年，沈宏去世了，一个年轻的生命离我们而去。高忆婉每天都会给沈宏写一封信，没有寄出的信，信里全是对沈宏的思念，以及那三年的陪伴。
这个往事在她心里挥之不去，每次提到他，她都会跟我说，她真的特别后悔……特别后悔……
【回到茹钰时间】
“这个大概是她远嫁台湾的真正原因吧？”
天阔静静地听完，良久才回了我一句。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结。”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是全新的环境，不知道她这个心结解开了没有？”
高忆婉的初恋心结到底打开没有？闺蜜没有明说。我也没有再问过。因为看到林向洋的第一眼，我就感觉，这是个能打开小倩心结的人。对的那个人。
尽管，这个林向洋，从年龄上讲，几乎可以做高忆婉的大叔了。
高忆婉告诉我，婚后一周年林向洋送了一台大冰箱给她。她有点奇怪：家里不是有冰箱吗？
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鲜花。
阿倩，这是送你的礼物——
以后就用来装鲜花，和你的丝袜。
真是浪漫得一塌糊涂……
倩，是高忆婉的小名，对，就是倩女幽魂那个小倩。
一个鲜花冰箱就把你收服了？我打趣她，心底却在畅想，届时，我和天阔会有怎样的浪漫情怀？
才不是呢——后来，他又带我去了花莲……
高忆婉陷入回忆中：
那一天清晨，从花莲的民宿醒来，早餐过后，林向洋告诉我，要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看山海——
于是我们开着有年代感的面包车，车里放着大陆的流行音乐，如儿时春游一般，两个人轰轰烈烈地驶向山海的深处。
花莲到清水断崖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绵延的小路，时而行驶于高山氤氲之间，时而行驶于海水浩瀚之边，山的迷离，海的广袤，海的开阔，山的神秘，不同的风景如幻灯片一样一页一页地展现在我面前，梦就开启于这山与海的相遇。
当碧蓝如洗的海水遇见了巉峭巍耸的山崖，全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浪的声音，在山的周围编织了一条美丽的银带，在云的寂静中唱出一片永恒的澄澈。
清水断崖，这本身就是个美极了的名字，800米高的悬崖与波澜的太平洋形成了一种非常壮阔的张力，也不知山崖是因海水的激荡而更加伫立，亦或是海水因山的挺拔而更加坚持，目光就这样被牢牢地吸引了，身体沿着那条不长的观景路踟蹰而行，眼睛却从未离开过那山海的对峙，微微一点的视角变化都带来了新的体验，永远都看不够的山海，在有限的空间里，真的是没有办法全然地感受到美的无限，只能于内心默默地喜悦于它的隽永。
林向洋当时就一直静立在我身边，很久很久才说了一句话。他说：
倩，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再过1万公里，都没有陆地了……
一万公里！一瞬之间，我的心里豁然开朗：
清水断崖，这个名字是个多么好的隐喻——只有海水，才能截断巫山：
过去的一页就此翻篇，一切从新开始！
这个，是不是山中方一日，人间已千年的爱情版呢？
高忆婉告诉我：
曾经惧怕过婚姻，是因为我把它当作一种契约，直到遇见这个跟我有着天差地别的台湾大男生，终于让我顿悟婚姻的真谛。
我，其实比高忆婉大概早结婚半年。
当时她还问过我，已婚是什么感觉？
少女不识愁滋味的我，一度豪情万丈地说，大概就是桃园结义的感觉吧，从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其实也是为了宽慰女友：跟谁结不是结呢？
彼时，高忆婉在越洋电话里，笑得直不起腰。
现在，女友才知道我没有开玩笑（而是歪打正着），这个和她结义的男孩，和她的共同点甚少，在彼此生活能涉及到的所有领域，阿倩偏爱速成，他偏爱抽丝剥茧，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我们总能碰撞出无限多的快乐。
高忆婉还说，我叫他“叔叔”，并不因为满足于女孩们对大叔的幻想，而是他的爱好完全雷同于一个大爷：茶，香，文玩…而对我呢，他从来没有固定的称呼，我是他脑子里想起来的任何动物。当我跳舞时，我就是猴子；当我吃零食时，我就是小猪；当我逛超市时，我就是松鼠；当我游泳时，我就是个笨鸭子……
我也可以是小邋遢，大懒虫，理由自然不必多说。
人一生中能碰到一个对的人，非常不容易。
更极端的例子是：你一生能碰到很多错的人。
譬如我和天阔在台北看到的那场电影——
在小倩家，我和天阔看到了一个在内地看不到的电影：《tianyu》。
这个是知青故事，因为我们这一辈的父母，很多都是知青，这个电影我看的很投入。
陈冲导演的第一部片子，捧出了李小璐苹果般红彤彤的脸蛋儿。
电影一出来就被禁了，也就不知道讲的是什么。模模糊糊听人说，是讲女的在大草原上洗澡的故事，所以我一直以为它被禁是因为露得太多。
如今看了才明白，其实不是。
知青的故事有很多种讲法，比如天阔最推崇的小波的《黄金时代》，抗争中带着过瘾；而《tianyu》则是讲得最让人心疼的了——
相比电影中的女主，小说中的陈清扬，算是幸运的了，因为她遇到的是自称流氓的王二，还结下了伟大的革命友谊……而文秀，都遇见了什么人啊？
女主角文秀，一如她的名字，脆生生的女孩儿。跟所有同龄的普通孩子一样，戴着大红花，坐上解放车，去了大草原。临走前，一个文弱的男孩送给她一个万花筒；临走前，大卡车帘幕上的窟窿里看见了爸妈张望的脸。
草原，本该比任何地方都更适合滋长青春，可它却让文秀永隔于世。和老金一起牧马的日子里，虽然也有悠闲快乐，但她心里真正惦记的只是场部赶紧来接她，回成都，回家。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场部干部来“视察”她的帐篷。每个来的都说自己很关键，能帮她争取回城的指标，但真正给她的，只是一次强奸，加一个苹果。
第一个，小白脸，连哄带骗要走了她的贞操、信任还有懵懵懂懂的依恋。
第二个，骑摩托，脱衣服都等不及就上了她的身，揉着面团似的乳房，“嘿哟嘿哟”是上了年纪的呻吟，临走累得腰也直不起来。
第三个，闹着玩，一手拽着自己的裤子，一边追赶着文秀要皮带，腆着脸说“别闹了，快给我，回去不好交待。”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终于，她怀上了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孩子。
女护士无限鄙视地给她做完手术，甩甩血淋淋的双手说：“怎么也不吭一声？我相信她胡搞时声音一定很大。”
——大概鄙视之余，也藏着说不出的一丝嫉妒吧。
一个为了提早回城的男青年自己打断三根脚趾，拄着拐杖推开文秀病房的门……
老金的枪响了两声，文秀和他永远地埋在了那棺材般的浴池里——
天穹下曾把她洗得那么干净、那么干净的浴池里。
文秀终于回家了：回到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家；
回到一个生命注定要归来的家。
“青春”两个字，念在嘴里都是亮的。是什么把它捣成一滩烂泥？我相信苹果在那个时候的草原上一定是稀罕的礼物，但作为嫖资怎么说都还是太贱。
文秀不坏，不脏，不堕落，她只是太傻。就算拿身体做筹码，也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连身份都没弄清楚，就听信承诺，可怜的是她的单纯，可恶的是他们的无耻。
干一次，一个苹果，她成了草原上所有干部们的公用妓女，价廉物美。苍天碧野之下，一切都在美丽的背景中向着最坏的那一头下坠。
“回成都”是一句咒语……
后来天阔告诉我，王小波插队时才十六七十岁，还是个大孩子，但这不影响我相信陈清扬的经历是真的。
文秀的遭遇，也是真的。
同一个年代，也可以有不同的真实书写。
可能觉得气氛太销魂了，高忆婉后来又给我们放了一个片子，《赛德克巴莱》——
那也和她的花莲记忆有关。
电影讲述的是赛德克族在日剧时代与统治，与文明，与信仰抗争的故事，惨绝人寰的雾社事件，赛德克领袖带领部众的反抗，女人和孩子的集体自杀，电影讲述着历史中曾经上演的真实故事，那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泪与血的交融，就发生在花莲一个叫太鲁阁的深山密林里。
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那些比血还浓的爱恨情仇早已沉淀在这山的幽深里，曾经那些催人泪下的呐喊和抗争早已消散在这林的静谧里，只剩下沟壑里的山涧，深谷中的溪流，依然不休地涓涓吟唱。
阿倩翻开影集，在一旁娓娓道来：
太鲁阁里真的很大很大，燕子口，九曲洞，天祥，长春祠，还有走了一半就封路而无缘的水帘洞……
当时我们两个乘车深入太鲁阁，感觉脚下的公路，就像是利剑一样，穿刺着一个又一个坚硬的岩壁，奔涌的立雾溪带着它的浑浊在桥下咆哮，两侧山峰崛地而起，岩石的纹路更似勇士的纹身，剑拔弩张的味道，这不正是赛德克领袖莫那鲁道的气质吗？壮阔险峻，钟灵毓秀，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赋予他坚毅和勇敢，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值得赋予坚毅和勇敢的守候。当年的老兵也是带着这样的坚毅和勇敢才修出了这条穿越太鲁阁的道路吧？如今他们的亡灵永远眷守着在这里，而我们坐在车里，车行驶在他们凿出的路上，毫不费力地抵达着每一个景点，只能一边欣赏着，一边唏嘘着，内心充满了对伟大的谦卑和敬畏，无论那是自然的，还是人的。
我注意到天阔看了一会儿电影后，目光就久久地停留在高忆婉的相册里：
清水断崖，还有太鲁阁，能给他什么样的触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