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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11章 唐诗做菜,宋词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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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诗做菜,宋词下酒,元曲助兴

    有一阵子,江雪特别喜欢一个人待着,一个人静静地欣赏黄昏。

    这个时间,同学们正拿着饭盒走向食堂,或刚下了课在宿舍里闲侃,要么还在球场上冲杀。总之是一天中最后的脉动时刻。这段时光,也最容易被忽略。

    夕阳西下,江雪悄悄溜出人群,静静地坐在余晖里。

    东大校园的东区外便是一大片湖水。

    只要往这宁静的薄暮中一坐,注目眼前这片不胜温和不胜明丽的湖水,不管近来精神有多疲惫,身心如何劳累,心情怎样郁闷,她却很快能获得一种全身心的放松。似乎于不知不觉中,整个人都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那天傍晚,突然下起小雨,江雪依旧坐着,浑然不觉。眼前的飞雨让她感到一种朦胧微妙:

    晶莹的雨花在水面上悄然溅开,童趣盎然地绽开成一簇簇自然界中没有的素色花朵。花瓣是罕见的清新透明,而花骨朵儿呢,则一扫秋菊之妖冶,牡丹之艳丽,仿佛凌波微步的莲花仙子,只在水面上灿然一笑,便不胜娇羞地隐去了……

    突然,江雪感到胸前一片冰凉——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不经意地蹿进她怀中。一抬头,雨是越下越大了。

    江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回到宿舍,却见林晨枫独立窗前,怔怔出神。

    “怎么,今天晚上没活动?”江雪一边换衣服,随口问道。宿舍里只有她知道林晨枫刚谈了男友。

    林晨枫身子一颤,没有回答。江雪也没在意,继续用干毛巾揉搓头发。她们原本并不同一个宿舍。林晨枫是这学期开始才搬进314的,据说她和原来宿舍的女孩处得不太好。女孩子嘛,总是不太容易真正要好的。江雪这样想着,并没对她另眼相待。

    进校半年,江雪深感大学就像个小社会,根本不同于中学,别看一个屋住着的几个女孩和和美美,其实这里人际关系常常会陷入紧张状态。其原因往往是一袋洗发水的使用,可你千万不要一味地责怪别人的狭隘,只要冷静下来一想,以前的同学关系所凭系的,都是公开场合下的正人君子式的交往,而如今,一旦所有的生活小节都成了交往的每个环节,你就很难保证自己总是无懈可击的。

    不过,她跟林晨枫倒是谈得很投机,很快就成了畅所欲言的好友。即便在整个楼里,林晨枫都算得上极漂亮的女孩——将近一米七零的身高,中分的秀发直飘腰际,只是平日里喜欢独来独往,多少有些神秘。只有江雪才能从她的脸上读出些许不易为人察觉的忧郁。

    出类拔萃的女孩往往欣赏容易交好难。时间一长,江雪和林晨枫的关系渐渐有些微妙——自从她搬进来,男生们都说314出了“绝代双娇”,把她俩相提并论。

    江雪却无形中感觉,大家似乎都把林晨枫视作红花,而把她看成陪衬的绿叶,即使自己拥有兰心惠质冰肌雪骨,到底也超不过她的高度。这原本只是女孩家的一种敏感罢了,但想到这点,江雪便觉得跟晨枫在一块需要很大的勇气。这一来,她俩呆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少了,而林晨枫这学期多了许多社会活动,也没什么觉察。

    雨越下越大了,布成一道帘,挡在林晨枫面前。江雪走到窗前,想把上个月从家里捧来的月季盆栽挪进屋。却见晨枫神色戚然,眼角的泪水正欲夺眶而出。

    “晨枫,你怎么啦?”

    江雪一声惊呼,搂住她的肩头。

    在这个极不完美的世界里,生活对于林晨枫这样的女孩来说,伤心总是难免的。许多时候,外表刚强的林晨枫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忧伤的氛围,久久不能自拔。就像这个初夏黄昏不停的雨线。

    一时间,所有的不尽人意、所有的困扰心结,一股脑儿地侵占了整个心灵。站在窗前忧郁便一点点将她淹没。

    “我曾经在日记里对自己说:我发誓,不再忧郁不再让这美丽的日子浸透忧伤。于是,当秋雨用冰凉的手指敲打我的门窗,我就学着提醒自己:不要慌张;当春风从旷野掠过诱人的清香,我试着对自己说:不要妄想。

    该是我的迟早会回到身旁,不是我的就算拼命争取也是徒劳一场。不经意得到的也许没有什么太耀眼的光芒,可至少不会因为欺骗而受伤。”

    说到这儿,林晨枫抓住江雪的手。可她总是执著地相信这个世界,相信真诚可以打动一切,结果到头来却总是一次一次地受伤、落泪——就像江雪说的,你总是太轻信别人,太轻信这个世界了。

    听着林晨枫发自内心的倾诉,想起自己近来的表现,江雪愈发愧疚了——其实林晨枫多需要关怀!在别人眼中晨枫聪明漂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曾想到她屡屡遇人不淑?——从小到大,父母师友都说自己豁达可爱,可这回怎么和晨枫暗暗较上了劲?

    江雪凝视着她,良久,才字斟句酌地说:

    “其实,问题并不仅仅是轻信二字——我觉得,你似乎一直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假如我没有说错的话,所以很难从各方面去肯定自己。一方面,你为自己的坚强独立而骄傲,另一方面,你却又对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伤害耿耿于怀。

    这样一来,每当你独自面对自己的时候,只要联想到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的,再加上身边的氛围对你稍有触动,你心底里的那份困惑和迷惘就会很轻易地散发出来,就像李清照说的那样——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晨枫,其实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有些问题如果换个角度,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再有杀伤力的事也许都会变得轻松些。”

    林晨枫浑身一震,良久无言——江雪比她小挺多的,平日里,似乎也有许多不如她的地方。

    但这一回,江雪的话语虽然有些尖锐,却让她在震撼之余,陡然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本来,她以为只能得到一捧甘甜的泉水,江雪却慷慨地给了她一条清澈的小河……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瞟过窗台——是啊,柔弱如月季尚能顽强地生长,开出一朵朵小花笑看风雨——你又何苦在意那几许得失呢?你又有什么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忧伤织成厚茧,将自己捆缚其中呢?

    窗外,雨不知不觉中停了。一阵凉风吹来,就在这阵阵清脆的风铃声中,林晨枫紧紧抱住了不比她矮多少的江雪……

    【回到江雪家的客厅】

    客厅里,天阔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趁江雪出神这会儿,大吃起来。转眼两碗米饭下肚,精神大振:

    “喂,你想什么呢,抱着一大捧花,就把我的第一份礼物给忽略不计啦?”

    “岂敢岂敢。”江雪回过神来,心想这两道菜可能是他的后处男作。不可怠慢。当下夹起两条冬瓜皮,却没有塞进嘴里,停在空中凝视一会儿,才摇头笑道:

    “我发现你无论干什么都很有创意——你没去学烹饪是顾客的不幸,厨师的大幸。”

    天阔抗议:“我说的是第三道菜!”

    江雪猛然想起刚才光顾着看花,竟把他的第三道菜给忘了,低头定睛一看,不由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两个荷包蛋,几根海带。——天阔这回可露馅了吧你。光会做两个好菜成不了大厨的!”

    天阔却不慌不忙:“这汤有个主题——你一定感兴趣——叫作碧海明月汤,还记得那句唐诗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嘿嘿,我还以为你会说,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呢。”江雪会心一笑,明白了天阔的意思——经历辉煌之后,你就会感到过一过平淡生活其实也挺好的,就像他俩现在这样、今天这样。

    如果说天阔的第一份礼物多少让她诧异,那么第二份则让她着实感动。别看天阔表面上装傻,其实对自己的生日还是很放心上的。

    她一阵甜意涌上心头:放心吧天阔,你就是给我灵药,我也不会去做天上的嫦娥。

    不做嫦娥那做什么?江雪当然说不出口。甚至,连想一想都害羞。

    好在天阔继续发挥,等于给江雪解围:

    “小雪啊,我也是刚刚发现,原来唐诗可以直接做菜,宋词拿来做酒来喝,元曲猜拳助兴。嘿,这才是中国食文化的精华所在。”

    “好,那我就选首唐诗,你给口头上先做几道菜给我听听——”江雪嫣然一笑,“第一个,听好了: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天阔心中一暖:去年江雪19岁生日时,自己就用各种字体,手书了这首唐诗给江雪,作为生日礼物之一。林晨枫则专为这首诗配了图。高老大则毫不脸红地在上面接着署名:高放赏。(前面是“天阔题,晨枫图”)

    在天阔看来,这首诗不仅暗藏了江雪的名字,更是对江小姑娘最好的写照。

    全诗最妙是第三句:窗含西岭千秋雪。特别一个“含”字,化静为动,境界全出,将大自然的美好瞬间定格!

    距离产生美。永恒的美,不仅在眼前,更存于心中:这无疑也是四人组的写照与美好寄望。这一瞬间,天阔的河南老乡杜甫,跨越千年,化身为东大四人组的千古知音。

    江雪对此也爱不释目,装裱后就直接挂在卧室墙上,这样每次回家,睡前都能看上两眼。看久了,她无意中发觉,这四句诗甚至暗藏了他们四个的名字——

    两个黄鹂鸣翠柳,翠柳成行不就是双木“林”吗;一行白鹭上青天,显然是“放”飞的节奏,天空当然够“高”了;窗含西岭千秋雪,就不用多说啦;门泊东吴万里船,好像依然在说“江”,貌似跟天阔无关,但是东吴东吴,三国时楚地都属东吴啊!

    简直天作之合!

    今天看来,她不仅想把这首诗挂在卧房的墙上,也希望能下到厨房的灶上。

    这问题相当考验伪厨师的即时反应能力,天阔却胸有成竹:

    “两个黄鹂鸣翠柳——韭黄煮荷包蛋,既养眼又有口感;一行白鹭上青天——这个要青椒炒藕片,才够劲爆又爽口;窗含西岭千秋雪——山药煮大米粥,够滋补一百年吃不腻;门泊东吴万里船——必须上清炖大鲈鱼,千里迢迢才没白来。喏,三菜一粥,色香味俱全,量又不多,正好二人世界享用。怎么样?”

    江雪笑而不答:

    “还有呢,接下来元曲上场啦!继续,请听题——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个,怎么下酒助兴?”

    天阔稍一思忖:

    “枯藤老树昏鸦——可不是红烧冬笋(江雪的最爱),而是明摆着三缺一的等候状态;

    小桥流水人家——小桥是一,流水也是一,二者相遇,这显然是要上二锅头的节奏;

    古道西风瘦马——有马就有人,有朋自远方来,为知己?为美酒?反正人不辛苦马受累;

    断肠人在天涯——知己喜相逢,猜枚行酒令,输的一方,嘿嘿,就等着大醉一场吧!

    至于醉后,是人在眼前还是人在天涯,管不了那么多啦!”

    江雪低头看了看面前一大捧鲜花,想着当年轰动校园的剑兰号和郁金香号,还有没能问世的君子兰号和百合花号,她突然想到:

    “天阔,刚才你说,梅子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那么,还有什么力量在影响你呢?”

    “我正要告诉你,你帮我收好的这封信,虽然是梅子写来的,但讲的是我跟另外一个女孩的事。她叫云妮。”

    江雪定定地看着他。直觉告诉她:

    云妮对天阔的影响要更胜梅子,或许就是他昨晚街头醉酒的原因所在!

    天阔却没有再像中午那样长篇累牍地回首往事,只盯着手中两本《围墙杂志》怔怔出神。

    良久,他抬起头,轻轻把杂志放到她面前:

    “关于我俩之间的许多事,你早已知道不少,只不过以前并没有意识到。”

    江雪一愣,信手翻开这本凝聚着他们四人无数心血的创刊号,目光在扉页的目录上徘徊了一阵,停在“中篇小说连载”那栏上,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哦,《诗意年华》的女主角原来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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