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3章 除夕还有下半场
23章 桃花流水鳜鱼肥
3、下半场：两个人的除夕
相顾无言，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吃掉了除夕大餐。
我26岁以来做的第一顿年夜饭。
我们喝的哪里是酒，简直就是寂寞……
吃的倒是干饭——我连准备好的音乐碟，都忘了放。
没办法，看来还是要电视来救场。
我哪里想到，除夕只开启了上半场，其实下半场更精彩——
一开机，就是新版《水浒传》，宣传上说，是央视98年的重头戏。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宣传一点都不水：这是最经典的一个水浒剧。
果然一举打破沉默——
要不怎么说电视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呢？（可惜在最后10年被互联网抢了风头……）
当然，刘欢老师石破惊天的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效果也很关键。
何况，刘欢老师是天阔的至爱（男人的声音清朗洪亮，也确实适合唱刘老师的歌）：
他可是从小听着“少年壮志不言愁”长大的。
哦，还有，千万次的问。
还包括，我没听过的“半边楼”（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半边天呢）。
家里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自然是我这女主人先抛砖引玉：
“水浒传不是什么英雄传，你看戴宗李逵一狱中小卒就会敲诈，要是当了大官会比高俅还坏。还有那个，徐宁被亲戚骗上梁山，就像现在的传销。李逵把小衙内都杀了，武松就是小混混帮施恩出头。孙二娘那人肉包子点，宋江黑白两道通吃。张顺是河霸，吴用把玉麒麟弄的家破人亡，玉麒麟、花荣人家本来是好好的。柴进有免死金牌，也被祸害了……简直就是底层的阴暗面集中暴露啊。”
天阔盯着电视画面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
“‘水浒’二字，本来很文艺，出于《诗经·大雅·緜》中的“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指的是出路、安身之地……”
他停了一下：“但师傅你看完水浒传，哪里有出路：开店是短路，上山是迷路，招安是末路，征方腊更是死路一条……”
男人摇摇头，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师傅我赶紧附和了一句：“就是。最惨的就是征方腊了……把人家李逵的爱情都断送了——”
天阔一愣：李逵的爱情？
嘿嘿，说到底，还是女人比男人心细啊——
“是啊，李逵最让我感到的，不是对母亲孝顺，而是他可怜的爱情。还记得李逵泰安打擂，方腊手下有个兄妹俩，女扮男装的那个……”
男人想起来了：“那个庞……秋霞？”
楚天阔果然是楚天阔。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霞这个名字好有诗意，印证了李逵发现女儿身后的狂喜，只是结局太惨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阵营里……
昨天晚上，正好播到客栈突围那集，那是李逵不可多得的表现机会，他没有任何理由不更英勇一些。这应是最让他感到幸福的一次拼杀。
怀揣满腔温柔，杀出一条血路。
分别紧迫。寥寥几语后，望着原野烟尘中，庞秋霞踏马远去的身影，李逵久久回不过神。
“——这是我看了这么多集水浒，最美好的一个瞬间……”我怔怔地说。
是的，野百合都有春天，猛虎可以嗅蔷薇，李逵为什么就不能有爱情？
爱情，彻底成就了李逵，从此不再是个残缺的人。
只是，世道如此，造化弄人，李逵又拿什么来拯救自己的爱人和爱情？
好在电视不愧是20世纪最伟大的发明：
有了这个水浒传，话题总算打开，氛围也彻底轻松了:
我貌似不经意地告诉天阔：
以前，日本拍过一个《水浒》的电视剧，比咱中央电视台的都早，那里面林冲和扈三娘竟然是一对……
这当然是日本人告诉我的：
“当时，我是跟着一个旅游团出去玩时，那个团是当时市政府组织的外国人和日本人一起旅游，称为国际交流——没想到，到了地方等吃饭的时候，有个老头过来冲着我说：你是中国人吗？你好，我去过中国……
我就客气地说了声您中文讲得不错哈。
然后，接下来进入那个老头的表演时间：
‘噢，《水济》、林冲底三娘，我知道。‘’(他说的是日语，我就直接翻译过来了) 然后转过身来对周围的日本土老帽儿开始讲——
《水浒》是中国的小说，说的是宋朝的时候，一义土集团的故事。大英雄林冲，用的是真田幸村用的那种长矛，天下无政。中国的皇帝没有办法。后来林冲碰到一个美眉女英雄扈三娘，两个人大战三天一夜，最后林冲活捉了扈三娘，娶了她做老婆。’老头儿说得口沫横飞，手里一钓鱼杆比比画画，末了，用力晃晃拳头，劲头十足地对我比画两下重复道:‘林冲，扈三娘，我知道。’——
我心想，你知道个啥啊？当然，我也只能心想了，当时，不能伤害人家国际友人的面子哈……
搞笑的是，看我一脸赞许，身边的日本人又是一片“死蝈矣”，中文了不起的意思；或者‘死不拉几’，就是太了不起了的意思……”
天阔开始愣了一下，后来一直听得前俯后仰得：
林冲扈三娘到日本这里成了一对，不也挺好的么？
——其实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我都忘了告诉天阔，日本还有改得更离谱的呢：
比如动漫里，《西游记》唐僧手执左轮手枪，猪八戒相当温文尔雅的，最变态的是，俊俏的白龙马成了一辆吉普车……
不过相比日本根据《三国》改编的一个动画片，以上都不是事儿：
剧中，诸葛亮啊，刘备等主角都是性感mm呢……
哎，太变态了有木有？
其实，锄禾日当午，做饭不辛苦——
可关键是，中午才做完，又要做下午。
（我不知道，除夕只是个开始，如同预告片，类似情况很快又会在我们身上重演，只是战场变了，从厨房换成了……）
江城的除夕，就是这么丰盛，这么任性。
看时间不早了，刚要起身准备，接着，我就发现出状况了：我竟然没有准备第二场大餐的食材！
真是糗死了有木有？
好容易请人家到家来过除夕……
要不，晚饭回我妈家吃？我竭力表现出自己真的有诚意，只是不小心疏忽了……我都忘了：自己为了争取到一个人陪天阔过除夕，都提前一周就给妈妈布了局：说自己一放假就回南阳老家大姐家过年去了。
也是：每年除夕一个人回家过年，都要面对爸妈的唠叨式逼婚，有什么劲儿？感谢今年天阔给我这个机会，相互温暖一下，才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男人显然愣了一下。
我这才发现问题被我扩大化复杂化了：
除夕带回娘家吃饭，那天阔不是准女婿身份了吗？
且，之前的马虎眼不都成了不打自招了吗？
我瞬间羞得无地自容。
天阔起身打开冰箱察看：不是还剩了不少菜嘛？
“都是中午那顿的食材。”我尴尬无比地解释——
因为怕做砸锅，俺干脆准备了三四份同样的食材……
总不能把中午的菜肴再做一道啊？
人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我们至少也得是岁岁年年菜不同吧？
“再做一遍也好。中午还没吃够呢；刚刚辛苦你了，晚餐我来。你休息一下。”
天阔不动声色地系上围裙，开始准备。瞬间大厨范附体——
喂，你是客人怎么能？
刚要客气一下，我突然怔住了：
此时此刻，系上围裙的男人，哪里是什么客人？
分明是男主人啊。
屋子里，顿时平添了一种陌生而又温馨的气息。
对，就是家的感觉。
这个能干的大男孩，竟然带给我家的感觉与感动！
黄昏时分，餐桌上摆开了，果然是四样大菜：
倪云林鹅、吴敬梓虾园子、混套、青椒炒青笋，加上蛋炒饭。
一如除夕午餐的重演。比昨日重现的速度还快。
我傻眼了：刚才还以为是天阔开玩笑呢。
稀里糊涂地坐上桌，我拿起筷子开始品尝：
天，居然跟中午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
大概是怕我尴尬，天阔开始漫不经心海阔天空地侃大山了：
师傅，自从做饭以来，我发现我是越来越喜欢苏东坡了。比如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晚景》：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我们可以发现苏东坡是个超级吃货。
你看看诗里面，竹笋可以吃，桃子可以吃，鸭蛋和鸭子都可以吃——只要他提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可以吃：
用鲜嫩的蒌蒿和芦笋炒肉，那可是绝对美味呢。
至于河豚，我们老家叫“江猪子”，现在是国家保护动物，大家还是口下留情，免了吧。
对，我扑哧一笑：
河豚，就留给日本人吃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