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是山 水是水 单位是单位
1、充 电:江工十里 只有你
【1997年10月17日。星期五 】
诸事不宜
1997年10月18日,星期六
宜 会亲友 嫁娶 订盟 纳采 纳婿 拆卸 修造 动土 起基 竖柱……
有了茹钰同行,十·一的云台山如梦如幻。
师傅当日的表现?简直是飞一般的……
怎奈欢乐假期总是结束得快,转眼我们又回到冷冰冰的机器身边。一切似乎又按部就班、回归原样:
师傅一上班,对我一开口说话,又成了公事公办。给妄图趁热打铁的我,当头浇了一桶冰雨。
哎,谁叫女人那么喜欢陈百强,还有刘德华呢?
我这才想起:彼时车回到江城路上,进入市区,茹钰已开始抬起头,身体跟我有了距离;
特别是到了我们凌晨上车地点6号街坊,大家还在迷迷糊糊地整理背包,师傅却噌地一下就下了车,连手都没挥,一个转身然后就不见人影。
雪泥鸿爪?速度还原!
让我坐在原地发呆:刚才,我是跟师傅一起吗?——
这无疑是个十足的信号:仿佛是用坚定的背影提醒我:回来了,刚刚出去玩的那些事情,大家都忘了吧。
还是面对现实。
是的,一切的实现,都要突破现实。
回到十里江工,走进林立的家属生活区、单身公寓区,我也突然理解了师傅判若两人的反差:
悬崖上的爱,谁敢去采摘?
但我不相信,江城、单位,就有这样的魔力,能完全吞噬掉那个云台山上的师傅?
毕竟,云台刚复原了一个无与伦比的茹钰!
左右无事。我就在原地等待,等待你回来。你,比浪迹天涯的游子更应该归来。
当然,我不能完全无所作为:上班第三天开始,我每天提前10分钟上班,只为悄悄放两张茹钰云台山的照片,压在她办公桌上的大玻璃下,让她一坐下来就能看见。
对,每天两张。不多不少。专挑女人戏水的动感镜头。对,我最迷恋师傅下水的那两个小时;迷恋那个时间段师傅所有笑靥所有镜头。洗照片时自己都吓了一跳,居然有100多张!其实很多是上一秒钟与下一秒钟的差别。我可不管这么多,全部洗出来;且,都是一式两份。
只乐坏了楼下照相馆的女老板。
但每天公开亮相的就两张。有图有真相,更有节奏有分寸地提醒师傅,灰色工服之外,莫忘了您还有另一面:
山是山,水是水!
灯下,我半躺在宿舍被窝里,一遍遍地凝视云台相册,只有一个感觉,不真实。
对,就是不真实。
非常不真实。
好在影像已经问世,千真万确地摆在我们面前。只是我从不开口提醒,茹钰也不说声谢谢,除了第一天发现时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到每天下班前,我会发现上午放的两张照片已心照不宣地消失了。
嘿嘿,这就叫默契:
今晚,请好好收藏。明天,咱继续补仓。
每天日照香炉生紫烟,每天遥看瀑布挂前川。我相信,女人迟早会回来。原路返回。
甚至,心,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只是心走得比身体快。
让灵魂,等等身体。
但女人回来之前?我只能一个人静静发呆。毕竟两个人都有不同的无奈。
发呆的主题,还是那座山,名叫做云台……
我,仿佛又回到东大时期,彼时还没和江雪云开日出,还在庸人自扰的那段时光……
江雪曾这样评价我高中时的恋情(后续影响一直持续到大学二年级,导致我和江雪大三才真正牵手):
天阔,你像个艺术家;真正的艺术家都是在想像和回忆中过自己的感情生活。
我不想做艺术家。
从来没想过。我只想做一个真实的自己。和江雪站在一起。东大最后一年,我总算做到了。只可惜……
现在,我不仅在回忆中想像,更在现实中想像——只是国企重地冒出个艺术家?会不会有点搞啊。哦,不是恶搞,是后果很严重。
我没想到,师傅根本就没有归来的迹像。
“天阔,谢谢你这几天给我的照片,我很喜欢。每一张都很喜欢。”这天一早上班,趁罗工上三楼,茹钰主动跟我说话了。应该是她思考几个晚上的成果。
果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我有点小激动,很快按捺住——看看师傅接下来打算出什么牌?
“但我想说的是,咱们从今天开始,正式约法三章,具体就是三不原则:
一、山上的事情不延续;
二、山下的关系不发展;
三、工作之外,不接触。
你记住了吗?——天阔,我相信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有契约精神。”
契约精神?我愣在那里:“师傅,有这个必要吗?”
上次霍师兄从日本来信,从地铁无人逃票这样的小事谈起,说到日本已建成契约型社会。我随口跟茹钰说起,女人当时也颇有同感:契约是什么?信也。仁智礼仪信,似乎,现在日本这个学生比中国这个老师做的还到位。
我则突发奇想:
“我们民族本来是有契约精神的。汉高祖刘邦当年刚进咸阳时,就约法三章:‘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这三条做到,天下即可太平。只是这些制度没有固定、传承下来。
同理,如果我们大院和所有干部来个约法三章:不贪不占不搞裙带,那么江工前景也是非常光明的。”
对此,茹钰却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今日她却先来和我约法三章了:
“当然有。我希望,山上的事情,就封存在山上好了,不要带回城里来:山是山,水是水。单位是单位——
告诉我,天阔,你能做到。”
师傅不知道是否有些心虚,戴上工作帽,说完最后一句,不再看我,拍拍我肩膀,出门下楼了。
我做不到。我嘀咕一声,头一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可惜师傅已看不见、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