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死尸
祁风从一方小池中缓缓浮起，皮肤被地下水流浸泡的有些浮肿，脸色仍然苍白，但却比入水前缓和了一些。
这处便是水流的尽头了，或者说是源头。
四周黑暗，池水上萦绕着淡淡的水雾，他从池中出来，用神识粗粗一探，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山腹之中。
山内千回百转，空间巨大。
他挥了挥湿透的衣袖，一阵轻烟，衣衫转眼便已被烘干。
目之所及，似乎是一处甬道的尽头。
他沿着唯一的通道往外走，一路岔道繁多，神识在前探路，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觉察到熟悉的气息。
这里有魔修。
祁风勾了勾唇，无声轻笑，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显得他的神情竟有一丝妖异的美感。
事情越发离奇起来。
继续转来绕去，他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山洞入口，入口有禁制。
抬手轻轻一挥，祁风举步入内，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鬼魅一般飘然向前。
未走多远，他忽然顿住身形。
纵是见惯了魔域的尸山血海，残忍可怖，祁风也不由得为眼前景象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的山洞应该处于山体正中，洞顶极高，穹顶之下，山腹之中，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死人。
每个尸体的眼睛都睁得极大，眼球一片死白，无声无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这山腹中，场面骇人地诡异。
祁风眼风往远处扫了扫，发现数量之多，大多是村民装扮，老幼妇孺都有，有的身亡时间久远，尸身上一层积灰，有的刚亡不久，肉身刚刚僵硬，甚至有一小部分还有些魂魄未完全离体。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有声响传来，紧接着魔气一霎那溢满山腹。
祁风皱起眉，闪身掠开。
身形掩在尸群中，敛了气息。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一名黑衣男子提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进到山洞内。
这少年他正好认得，正是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弟，付辛涵。
男子背对着祁风，将少年往地上一扔，整张脸隐在帽兜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盏绿色的灯，语声阴狠：“孽障险些坏我大事！”
然后一手托住灯盏，一手二指并拢向少年眉间探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罡风突然破空而来。
“啪”地一声，灯盏应声落地。
男子没有防备，帽兜被罡风刮落脑后，露出一双腥红的眼睛，下半张脸仍被围兜遮着，看不清面容。
他恼怒不已，眼中戾气尽现，喝道：“谁？！”
话音刚落，一个青色身影从尸群中脱出。
男子丢开少年，瞬间暴起，一掌拍出。
不料却拍了个空。
掌风所到之处，空无一人。
只有一大片被掌风波及的尸体沉闷的倒地声。
男子语气似气极：“装神弄鬼！”
心下却防备起来，他环顾四周，凌厉的眼神扫过一排排的死尸，同时周身渐起一层黑色的雾气。
黑雾渐渐四散，在这偌大的山腹之中弥漫开来。
很快，视野被这浓重的雾气逐渐遮蔽，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男子沿着尸群边缘踱步，随着动作，黑雾越来越浓。
祁风看着眼前化不开雾，眉间一沉，隐约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忆起数月前的那个村落，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没想到修界也有如此强悍的魔修，这些尸体都是你炼制的？”
祁风在雾气中低声开口，语气沉稳，不见丝毫慌张。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无极禁地。”男子不答反问道。
与此同时循着声音辨认出对方所在，紧跟着一道气劲击去，一个身影应声倒地。
他近前一看，发现是具死尸。
只见尸体一身青衫，胸口一个碗口大的窟窿，却不见任何血迹。
男子一呆，觉得哪里不对，再看向尸体的脸，顿时心魂一震，眼中露出惊骇，喃喃失声道，“你…是你！这不可能…”
忽然，背后一道刚劲戾气袭来。
男子此时心神不宁，毫无防备，待觉察过来，劲风已至身前，他情急之下只来得及避开胸腹要害，肩头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整个左半身瞬时麻痹。
他忍着伤痛，就地一滚，右手掐诀，面前忽地燃起一道火沟。
接着急退两步，借着雾气遮掩，转身遁走。
一袭黑袍在火沟前站定，没有追上去。
他挥了挥衣袖，手臂落下，火焰瞬时熄灭，雾气也消散了大半。
清歌一大早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大师姐！不好啦！师弟快不行了！大师姐！你在吗！？师弟不好啦！你快去看看吧…”
门外传来师妹急切的哭喊声，手下把门拍得哐哐作响。
清歌眉头一皱，打开门，见小师妹哭的梨花带雨，满脸泪痕。
“怎么回事？”
“师姐，今早…今早我去喊师弟上早课，里面没有人回应，我就推门进去一看，师弟…师弟他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怎么叫都叫不醒…呜呜…”姚瑶抽抽嗒嗒地说着，脑海中掠过师弟早上的模样，又忍不住哭起来。
“先别慌，立刻去找你大师兄，让他去齐灵峰，我先去看看师弟。”说着不再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往师弟住处。
清歌来到师弟床前，看见他穿着一身里衣躺在床上，面如菜色，奄奄一息的模样。
当下便去摸对方的脉搏，入目的是手掌心一道发黑的伤口，创口溃烂着没有结痂。
她摸着对方手腕，发觉对方四肢冰凉，手脚也僵硬着。
清歌心里着急，眼角余光发现师弟领口有些异样，不作他想，俩手拨开对方衣襟，但见师弟胸口一团黑印，是魔气入侵之兆。
“没想到师妹对男人的胸膛还是一如既往地感兴趣。怎么，现在连小师弟也不放过了？”祁风一脚跨进门来，不紧不慢道。
不知从何时开始，师兄开起玩笑来，也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那语气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师妹起的那么早。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师弟命在旦夕，你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清歌一颗心正焦急，无心羞恼，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
祁风步至床前，见付辛涵胸口乌黑，面上也萦绕着一股黑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魔气入体，心脉俱损，时日无多了。”他低声道，语气没有什么情绪，但模样认真不似玩笑。
“魔气…无极怎么会有魔修？难道是魔界的人擅闯无极，重伤师弟？真是胆大包天！”
清歌心下懊恼，自己怎么会连门派有魔修都一无所觉，此刻顾念师弟安危，只道，
“先救师弟要紧，难道就一点办法没有么？”
姚瑶奔至微山峰，却未在大师兄住处发现他的身影，心急如焚的同时，一时间又有些恍恍然，想到小师弟生死难料，她顿觉身体里有一股悲伤大力蹂躏着她的五脏，让她痛苦不已。
这种感觉，是她从小到大不曾体会过的滋味。
她抹去眼泪，不再逗留，转身又往齐灵峰跑去。
待姚瑶气喘吁吁地跑回齐灵峰，冲进师弟屋内，见大师姐大师兄人都在屋内，心里面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祁风往师弟口中塞入一颗药丸，对清歌道，“此丸可吊住师弟一口气，还需要寻一处灵气汇聚之所，让他气脉得以顺畅运行，才能保住师弟性命。”
“灵气汇聚之地……怕是不易寻得”清歌沉吟道。
“我知道哪里可以！汤泉！灵隐后山有个汤泉，是我爹给我凿的，他说此泉源自灵脉，灵气富饶，对师弟的伤一定有用！”小师妹突然在身后打断他两人对话，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胸有成竹道。
祁风和清歌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