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慧眼识英雄
乞伏瑀,程金,福全,还有坐在地上的皑皑目睹了整个擒贼的过程,皆呆愣在原地。
少年转身待走,乞伏瑀赶紧从程金身后大步走出来叫住少年,“侠士慢走。”
少年回首看见一身贵气的乞伏瑀,拱手道,“公子何事?”
这时乞伏瑀走到少年面前,同样拱手说道,“方才我见小哥出手灵敏,功夫了的。”
少年谦虚回道,“公子见丑了,只是承蒙家父教导略习了些猫脚功夫。”
乞伏瑀神采奕奕,笑着打量少年,又问,“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少年同样打量乞伏瑀,“公子气质脱俗,不像寻常百姓,若公子不嫌弃我乃草民一介,我自然愿意交公子这个朋友。”
乞伏瑀大笑,“你叫什么名字?”
“蓝光霆。”
“好名字,随我来。”乞伏瑀说着拉起蓝光霆去了一旁偏僻处。
程金想要跟上前去,被福全拦了下来,“那少年无妨,我们在这里稍等便是。”
程金紧张的望向乞伏瑀,无奈的留在了原地。
坐在地上的皑皑蹲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莲花灯心疼不已,拼拼凑凑,那莲花灯终是坏了。
许久,乞伏瑀只身回来,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
自从上元节游灯回来后,皑皑心心念念那个还没拿在手里热乎多久就碎了的莲花灯笼,见乞伏瑀去了书房练字,赶紧去小厨房沏了壶好茶提着进了书房。
福全看见皑皑提着茶壶进来,知道她定是又有事找太子了,于是故意挡着皑皑不让她去太子身边。
皑皑左躲右躲最后气得仰着头对福全道,“全公公别挡着我啊。”
福全低着眼悄声说,“别扰了殿下练字。”
皑皑没理会,而是趁空钻了过去,找出一个茶杯把茶水倒进去,小心翼翼的端着放在了太子的书案上,又拿起砚台上的墨条一边研墨一边问太子,“殿下,您还记的游灯会时您赢来的那盏莲花灯笼吗?”
乞伏瑀正拿起一张宣纸铺在案上,又拿起毛笔点了点墨问道,“何事?”
“那个灯笼不是碎了么,我想自己再做一个。”
乞伏瑀一边写字一边问,“然后呢?”
“所以奴才想让殿下帮着画一幅莲花,我好照着做啊。”
福全听见皑皑的无理要求,呵斥道,“殿下的笔墨是能随便送人的么?越发的不懂规矩,拿着你的茶壶赶紧出去。”
乞伏瑀没有说话,继续静心写着字,皑皑自讨没趣,拿起茶壶悻悻退下。
艾青正打扫完善庆殿出来,轻蔑说道,“殿下是见你年小才不怪你,若你同我们一般年纪,就你这不懂规矩的样子,早就遣你出储乾宫了。”
皑皑撇着嘴,去了小厨房放下茶壶。
许久,乞伏瑀从书房出来,拿着一卷宣纸给福全,“去给皑皑送去。”
皑皑走后,福全看见太子画了一幅莲花又卷起来放到了一旁,就知道这幅莲花是给皑皑的。
福全接过画卷,细语喃喃道,“殿下忒惯着这个小太监了。”
乞伏瑀只是想到自己那日风寒高热之时,因思念自己的母亲,身心痛苦万分。幸而这个小太监皑皑进来拍了拍他的胸脯告诉他,母亲就在自己的心里,才让他摆脱思念沉沉睡去。所以这个小太监只是问自己要一幅莲花,这有何不可呢?
福全找到皑皑把画卷给了她,她打开看,是一幅莲花,知道是太子画的,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做灯笼了,她认为艾青说得对,若想安安稳稳待在储乾宫,规矩是要牢记的,不可大意,万一自己真被遣出了皇宫,就又要四处讨饭吃了。
“多谢全公公。”皑皑对福全道。福全撇嘴,“谢我做什么?该去谢殿下。”
皑皑拿着画卷就想去找太子道谢,被福全一把拦下,“不必急着去谢,等见到殿下再谢也不迟。”
储乾宫门前,匆匆出宫的福延正撞上前来的菱儿,“呦,菱儿姑娘小心些。”
菱儿提着的食盒险些没撒了,用手扶稳后对福延说,“延公公,贵妃娘娘让奴婢送来新做的枣泥糕给殿下尝鲜。”
福延看了眼食盒,接过提手,“奴才替殿下谢过贵妃娘娘。”
菱儿却紧握食盒提手不松,“延公公先去忙,我去送。”说着,夺过食盒绕过福延进了宫院,她在院子里左看右瞧,见拿着画卷的皑皑走了过去,“这位小公公,柳贵妃娘娘让我给殿下送来枣泥糕,你替奴婢把这枣泥糕送进去吧。”
皑皑认得菱儿,她还记得跟着太子去承坤宫,在柳贵妃旁伺候的宫女就是菱儿。她接过食盒,转身就走。菱儿又叫住她,“记得把食盒带出来交还给我。”
皑皑从善庆殿出来把空食盒交还给菱儿,菱儿又说,“我要回去了,你该出去送送我。”
皑皑知道有送人的规矩,却不知道还有主动要人送的规矩,方才自己心里还想着一定要守规矩,想不到规矩这就来了。皑皑无奈地送着菱儿出了宫门,菱儿没有急着走,反而打量起皑皑,笑着说道,“你就是去年殿下从宫外带进来的皑皑吧?细皮嫩肉的,真是可爱。”
皑皑木然的地问,“菱儿姐姐是在夸我吗?”
菱儿捏了一下皑皑的脸蛋,“是啊,我在夸你,你既叫我姐姐,那以后你便是我弟弟,我们要常走动。”
菱儿的话让皑皑摸不着头脑,怎么送个糕点就被认做了弟弟还被捏了脸蛋,但又不敢得罪柳贵妃的人,只得点头答应。
被认了弟弟后,菱儿就常借着来储乾宫,替贵妃给太子送东西时找皑皑闲谈,开始皑皑以为菱儿是真的喜欢自己,后来她发现菱儿每次与她聊天都是问东问西,而大多问题都是与太子有关,好在皑皑在这皇宫里最先明白的道理就是祸从口出,言多必失。所以每次回菱儿话,她都只捡废话说,或是含含糊糊装懵卖傻的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菱儿见皑皑傻傻乎乎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再与皑皑姐姐长弟弟短的叫了,来储乾宫的次数也少了。
天气渐渐暖和了,宫人们都换了春衣,皑皑没有春衣只好穿着去年秋天新作的秋衣,即使是秋衣,她也很满足,比起从前破破烂烂的衣裳,这整洁干净的衣裳已经是最好的衣服了。
皑皑不觉得秋衣有什么不好,福延可看不下去了,因为宫人的四季衣裳外观相同,但薄厚却不同,秋衣多了个内衬,春天穿多少是有些厚,何况皑皑好像长高了些,去年新作的衣裳今年再穿袖口明显短了块儿。于是福延得了太子和福全的准许,带着皑皑去了尚衣局量身定做了春衣。
甬道上皑皑感激地对福延道谢,福延只说,“怎么说也是我一直带着你,该对你负些责的。”
春花落夏花绽,细柳渐丰,远山如碧。皑皑听闻皇太后从岭南行宫回来了,乞伏瑀每日下学后不止要给陛下贵妃请安,也要去给皇太后请安。皑皑不由叹道,“当太子的真是太忙了,他们每人一处宫殿,每座宫殿又都分散开来,太子除了听学还要挨处奔走问安,真是又忙又累。”
烈日炎炎,空气闷热的让人没什么胃口,福全这几日忧心太子的食欲,总琢磨着让小厨房做些清气可口的饭菜,于是让皑皑去后花园的静清池里采几片荷叶回来,说是用刚摘下的荷叶蒸出来的米饭清香扑鼻,太子闻了定能多吃些。
静清池里碧圆累累,芙蕖摇摇。皑皑走到池边蹲下撩起一捧水泼在荷叶上,水在荷叶中摇晃散开变成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转来转去最后又都流向荷叶中间凝聚成一滩净水,皑皑看着好玩,伸手又摇了摇荷叶,那摊净水又变成水珠在荷叶上悠悠旋转起来。
皑皑淹没在莲田边玩了许久,什么时候身后来了两个宫女她也没有察觉,直到听见那两个宫女的谈话,她才休了玩心,竖起耳朵。
“听说承坤宫那位昨日又处死两个宫婢。”
“两个?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据说那两个宫婢背后嘲笑娘娘不会生养,被娘娘身边的菱儿姑娘听去了,娘娘知道后大发雷霆,命太监缝了她们的嘴又杖毙了她们。”
皑皑听到这,吓得脸色煞白,想起身回储乾宫,结果脚下踩到池边的软泥一个不稳,扑通掉进了池里,那两个宫女被扑通的一声吓得赶紧捂住嘴,也不敢看是谁便匆匆跑远了。
这是皑皑进宫以来第一次听到真真实实的血腥事儿,着实害了怕。她从池里爬了出来,拽起一片荷叶就飞快跑回了储乾宫,将荷叶往小厨房里一丢,回了耳房。香秀正在厨房备菜,看见皑皑慌慌张张又浑身湿漉漉的,追出去问,“你掉水里了?”
皑皑在屋里也不答话,拽起被子趴上床蒙住了头,她想起自己刚进宫那会儿,福延总是说,深宫危险,需活的小心,务必谨言慎行。她只以为是少说话多做事就行,祸从口出不过是被遣出皇宫或是挨几个板子。如今她好像知道,深宫危险并不是被赶走或者挨板子这么简单,那些宫中正主想要处死一个宫婢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祸从口出的祸原来是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