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乐游上元会
乞伏瑀接过福延拿进来的窗花,是个吉字。
“这是谁剪的?”乞伏瑀问。
福延答,“应该是香秀剪的,往年的窗花都是她剪。”
“那个矮个子的影子是皑皑?”
“是。”
“方才听窗外嬉闹,还以为是两个宫女。”
福延听到这,笑着说,“殿下,奴才也发现这个皑皑怎么声音像个小姑娘。”
“也许是还小,待他长大了声音就变了。”
乞伏瑀和福延正听着外面的嬉闹声,突然窗外安静了,只听宫人们纷纷说道,“贵妃娘娘金安。”
柳贵妃来看望太子,怕给太子过了凉气,只在暖阁外与太子嘘寒问暖几句便走了。柳贵妃走后,乞伏瑀靠在床上干笑两声,他记得昨晚自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听见父皇质问柳贵妃,“不是你亲生的,你便不会心疼吗?”的确,他与柳贵妃表面母慈子孝,实则各怀鬼胎。
乞伏瑀猜测自己的亲生母亲就是被柳贵妃下毒暗害的,因为他知道柳贵妃收养自己不过是为了柳氏一族的无限荣耀,荣帝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迟早都会是太子,只有做了太子的母亲,才有望坐上皇后之位,将来更会是个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柳贵妃对太子只想掌控,她希望太子真心认她做母,也希望太子对她唯命是从。她一边害怕太子与她离心,一边忌惮太子羽翼渐丰,太子慢慢长大了,她越没有安全感,总感觉柳氏一族将来会败在太子手上,所以她不得不时时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处处对太子堤防,对太子想做的事更是细敲密琢。
除夕,储乾宫中的宫人们围着暖炉聊天,大家互相讲着笑话和民间故事,皑皑听的入神。这时御膳房传来宴席,大家纷纷出屋迎了出去,传膳太监对福延说,“延公公,陛下知道太子殿下无法参加除夕晚宴,特意命奴才选了几道稀有菜肴给殿下送来。”
福延笑着回道,“奴才替殿下谢过陛下,也辛苦公公大冷天的送来。”
传膳公公喜笑颜开地说,“替陛下和殿下办事是奴才们的荣幸啊。”
太监公公们纷纷将装有菜肴的食盒拿进善庆殿,打开食盒盖子,阵阵浓香随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被摆上了饭桌,太监公公们都退下后,乞伏瑀裹着大氅从里间东暖阁走出来,坐在饭桌前看了看满桌的精致菜肴,问福延,“你师父可好些了。”
福延说,“师父能下床走动了,今日还说想来服侍殿下,被奴才劝住了,太医交代过,需过七日后才可出门走动。”
乞伏瑀叹气道,“让你师父好生养病,他喜吃酸甜,把这盘樱桃肉和板栗糕拿去给你师父。”
福延谢过太子,端着樱桃肉和板栗糕,高高兴兴的送去给了福全。
乞伏瑀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纸隐隐约约看见庭院里宫人们挂满的红灯笼,过了今日他就十五岁了,待到十六岁成人及冠后,他便可以离宫立府,进朝参政。
福延很快回来了,站在善庆殿正堂等了一会,待到身上暖了才进了内间,看见太子站在窗前忙劝说,“窗跟下凉,殿下小心寒气。”
乞伏瑀坐回饭桌旁,“留下凤舌,剩下的全端出去,今日除夕你们也该吃顿好的。”
福延低着头道,“奴才不敢,这都是陛下赏赐给殿下的,奴才们哪能配吃这些。”
乞伏瑀不耐烦道,“你们不敢吃那便撤下去倒了吧。”
福延无奈,只好说,“殿下先用膳,用过后,奴才再让人将剩下的菜端出去。”
乞伏瑀身在病中,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米饭和凤舌便放下了筷子回了暖阁。
福延见太子进了暖阁才唤来宫人将饭菜撤下,端到小厨房外间的小饭桌上,储乾宫的宫人们围着小饭桌旁叽叽喳喳的盯着从未吃过的精致菜肴,皑皑早就馋的直咽口水忍不住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鱼翅放进嘴里,香秀拿起一块海棠酥吃了起来,宫人们也都迫不及待拿起筷子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欢欢乐乐一顿年夜饭吃的滴水未剩。
正月初五,福全伺候太子更衣洗漱完毕,一同走出善庆殿。在屋子里闷了七日的乞伏瑀仰头呼吸外面的空气,顿感心胸畅然。
宫人们见太子出了殿,纷纷拜道,“奴才祝殿下新春安乐,身体康健,。”
乞伏瑀听了心情更好,微笑着对身后的福全道,“封些银钱红包,赏给他们。”
皑皑听到有红包赏钱也跟着拜道,“祝殿下新春安乐,身体康健。”
乞伏瑀刮了下皑皑的鼻子,笑道,“嗯,你也有赏钱。”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夜晚灯火通明的圣京城比平时更热闹了,市井街头人潮涌动,商铺门前挂满形状各式的花灯。长街两侧舞龙灯,猜灯谜,舞杂技,还有游花船,放河灯,放烟火,好不热闹。乞伏瑀带着皑皑在人群中左右穿梭,福全紧跟身后喋喋不休,“主子慢些,慢些,别跑丢了。”锦衣卫程金跟在远处,眼睛时刻盯着太子。
这是太子难得能够名正言顺出宫游玩的日子。平日太子无事不能出宫,即使有事出宫也要经过柳贵妃的准许方能出去,而出去时身边也会跟着一群随从护卫,里面有柳贵妃的暗线,也有打着对太子人身安全负责的旗号对太子限手限脚的,即使太子坐在马车上想多看看外面的美景也不能如愿。
今日乞伏瑀出宫前,只带了三个人,一个是福全,一个是皑皑,还有一个是太子贴身护卫程金。原本皑皑是不能一同出宫的,但她听福延说太子晚上会出宫游灯会,心里也想去,于是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求着乞伏瑀带着她一同出宫,乞伏瑀被皑皑磨的没了办法只好同意。
他们四人穿着便装,乞伏瑀在宫中整日里老练的样子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年,今日当他看见稀奇古怪的杂耍时,也不禁露出了孩童心性,看见舞龙灯也会被吸引的住下脚步随声拍手高喝。程金和福全无心赏灯眼中只有太子的安危。而皑皑无心太子的安危,眼中只有满街的长灯和商贩手中的糖葫芦糖人和炸果子。乞伏瑀看见皑皑盯着前面一个吃糖葫芦的小姑娘眼睛里放光,问道,“你想吃糖葫芦?”
皑皑看着乞伏瑀期待般点头,乞伏瑀却皱眉嘲笑她,“你一个男子怎么还馋小姑娘的吃食?”说着对福全又道,“去买串糖葫芦。”
福全从腰包里拿出几枚铜钱快速买回一串糖葫芦递给乞伏瑀,乞伏瑀下巴点着皑皑,“给她。”
福全很是无语的把糖葫芦给了皑皑。
四人又逛到一处字谜摊,一道道条幅挂在拉起的绳子上,每道条幅上写着谜语,乞伏瑀伸手拿起一道条幅看:凤头虎尾打一字。乞伏瑀思索片刻,拿起桌上得毛笔,沾了滴墨水,在条幅下写了个‘几’字。
字谜摊的老板走过来看了看条幅下的答案,赞道,“小公子,好智慧。”
乞伏瑀十分不屑字谜摊老板的称赞,淡然放下毛笔欲走,字谜摊老板却叫住他,“小公子,我这还有许多字谜待解,如果全解对了,那边挂着的莲花灯就归你了。”
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看热闹的皑皑顺着字谜摊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见条幅后面的栏杆上高高挂着的一盏精致的莲花灯,不由地说,“真好看啊。”
乞伏瑀听见皑皑的话,看了眼莲花灯走回字谜摊,挨个查看条幅,然后拿起毛笔沾满了墨汁,开始一道道条幅的写下答案。皑皑的糖葫芦吃完了,乞伏瑀的字谜也解完了,他放下笔,看着字谜摊老板,字谜摊老板笑眯眯走在条幅间对着答案,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渐渐严肃,待对完最后一道条幅时字谜摊老板的脸上仿佛写上了大大的佩服二字,激动的拱手对乞伏瑀道,“小公子不仅容貌俊朗,才智也十分过人,在下佩服。”说着转身取下莲花灯递给乞伏瑀继续说道,“这莲花灯归你了,我也早些收摊回家陪伴夫人孩子了。”四周围观过来的众人哗然拍手称赞。
乞伏瑀将莲花灯给了皑皑,皑皑高兴坏了,提起莲花灯放在眼前不住的观看,竹丝弯成的莲花形状,外面糊着上好的油纸,涂上妃粉的颜色,里面的烛光摇曳着映在皑皑的眼眸里,细长的睫毛下她的眼神更加流光溢动。乞伏瑀笑着,福全笑着,就连不苟言笑的程金也弯起了嘴角。
渐渐的街道上的人少了,周围的嘈杂声也淡了下来,街边的摊贩开始收摊,福全在身后提醒道,“主子,亥时到了,该回宫了。”
乞伏瑀和皑皑意犹未尽,听见福全的话满脸失落,不约而同的抬头去看空中那轮满月,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去的很快。
回宫的路上乞伏瑀不肯坐马车,散着步向皇宫的方向走去,福全和程金无奈紧跟身后,皑皑提着莲花灯蹦蹦哒哒的走在前面。
突然,一个人影从旁边胡同窜了出来,程金眼疾手快挡在乞伏瑀身前,抽出佩刀。皑皑倒霉正被那个人影撞了个正着,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她手里莲花灯脱手掉了出去摔的七零八落,蜡烛也掉出来滚灭在一旁。福全惊慌大喊,“保护主子。”
那个人影撞了皑皑自己倒是无事,绕过坐在地上的皑皑就要继续向前跑,这时又一道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手抓住撞到皑皑那人的后颈领子向后一拽,那人整个倒在地上,后来的人敏捷的骑在那人的身上按住他的手臂。这时又一个大婶喘着粗气,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嘴里大骂道,“你个小贼竟敢偷老娘的钱。”
原来撞倒皑皑的人是个偷钱的小贼,正巧被路见不平的少年看见了,被逮了个正着。
少年骑在小贼的身上,一手擒住小贼的胳膊,另一只手在小贼身上摸摸索索,最后在小贼胸口里摸出一个荷包,丢给大婶,“这是你丢的钱吗?”
大婶接住荷包,仔细打开看了看,感激地笑道,“是是,是我的钱袋,多谢这位侠士。”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两枚铜钱塞到少年手里,少年将钱又扔回给大婶,生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大婶拿着被扔回来的钱,看着少年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侠士啊。”
少年笑道,“无需感谢,大婶快快走吧。”
大婶走后,少年拍打了下小贼的头道,“若是在白日,定送你去官府挨上十个大板,幸而夜深让你侥幸逃了板子,若是以后再行偷窃之事,无论黑夜百日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小贼趴在地上连连求饶诅咒发誓再不敢行盗窃之事,少年听了扑了扑手,起身放过了小贼,小贼见势飞快逃窜进胡同里,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