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意定青梅
回了储乾宫,乞伏瑀进了善庆殿坐在正堂对福全道,“把福延和小乞丐带进来。”
福延和皑皑进了善庆殿,跪在乞伏瑀面前,乞伏瑀问,“福延,究竟怎么回事?”
福延抖着声音回道,“回殿下,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见这个小乞丐从净身房里跑出来,有两个太监追他,我也就跟着追了过去。”
乞伏瑀又问,“小乞丐,你说。”
皑皑抬头看了眼乞伏瑀,知道乞伏瑀是在问自己,哭着答道,“他们要杀我。”
福全急了,问,“谁要杀你?”
皑皑哭着说,“他们按着我拿着刀子要杀我。”
福全和福延一脸懵然,乞伏瑀琢磨片刻好似明白了,问道,“把你按在铺板上?”
皑皑看着乞伏瑀说,“是。”
乞伏瑀看了看瘦小的皑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我叫皑皑,今年十一岁了。”
“才十一,你是想留在宫中还是想回你原来的住处?”乞伏瑀问。
皑皑寻思了一会儿,想起那个从未吃过饱饭的贫民窟,怯怯问道,“留在宫中顿顿有饭吃吗?”
乞伏瑀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的说,“这宫中当然有饭吃,你从前没饭吃吗?”
皑皑兴奋的眼睛放光,看着乞伏瑀又问,“顿顿能吃饱吗?”
乞伏瑀说,“自然。”
皑皑赶紧点头,“我要留在宫中。”
乞伏瑀,“好,如今你年小,既然你害怕净身便待过两年再去吧。”
皑皑感觉自己撞了大运,竟给自己撞来了能顿顿吃饱饭的好住处,咚咚朝乞伏瑀磕了两个响头道着,“谢谢。”
福全低眼瞅着皑皑语气不善的说,“低等贱民,不懂规矩,要唤太子殿下。”
皑皑赶紧听话的又磕了个头拜道,“谢谢太子殿下。”
乞伏瑀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皑皑和福延起身兴冲冲的退了出去。
从此皑皑便留在了皇宫,做了个小太监,慢慢的跟宫人们也混熟了,知道这储乾宫中最忙的人是太子和福全,他们主仆二人每日早出晚归的,虽然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宫女艾青是负责打扫善庆殿的,也是跟太子走的最近的宫女,但她性格高冷孤傲又长得也漂亮,平时从不与宫人们坐在一起闲聊。福延是负责去各宫各处采办的,也替太子传传话。皑皑被福全安排跟着福延身后学规矩打下手的。还有香秀和秀珠,她们是最累的,负责储乾宫上上下下的所有杂事和洒扫。
皑皑因为年纪小懂的少,所以经常挨福延的训斥。但,也真的再没有饿过肚子,甚至经常能吃到吃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白米饭,偶尔还有太子吃剩下或不想吃的山珍海味和各种糕点,比起从前来说,当下的生活确实让皑皑心满意足,感恩戴德。
转眼入秋,露水加重早晚天凉,福延让皑皑去尚寝局领两床厚棉被给太子备下,皑皑记得尚寝局和尚食局都在内务司,从前跟着福延去过几趟尚食局的司药署领取过药材,她顺着记忆在后宫的甬道上七拐八拐,快走到了宫墙尽头才发觉是走错路了,正要往回走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皑皑定睛一看那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太子乞伏瑀,他直直的站在宫墙尽头的一座宫门前,久久不动。皑皑轻轻走上前,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背影悄悄问了声,“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
乞伏瑀猛然转头,吓得皑皑倒退两步,只见乞伏瑀双眼通红脸色煞白好似哭过,皑皑瞪着迷惑的大眼睛问道,“殿下哭了?”
乞伏瑀看见是皑皑,仿佛松了口气,又转回身看着前面破旧的宫门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延公公让我去尚寝局领棉被,我找错了路走来了这里。”皑皑答道。
“你确实找错了,内务司该往西走,这里是北。”乞伏瑀淡淡说着。
“太子殿下,您为什么哭了?”皑皑追问道。
乞伏瑀又猛然回头,脸色不善,愤愤说道,“你快去领你的被子,何故在这里多言。”
皑皑见太子生气,吓得忙退着跑远了。
照着太子告诉的方向,皑皑找到了内务司领到了两床棉被,抱着回了储乾宫。福全正焦急的在庭院里踱来踱去,见皑皑回来忙上前问,“可见到太子殿下了?”
皑皑说,“见到了,刚才我迷了路,见太子殿下在后宫甬道上。”
福全责怪地说,“那你怎么没跟着太子殿下?”
皑皑跟着福延这半年里学了不少宫规也懂了很多后宫生存之道,知道凡事不可说太详细,含含糊糊的说,不得罪人即可,所以只跟福全说,“殿下叫我先回来了。”
福全听后慌忙出储乾宫去寻太子。
早秋的夜晚窗外传来虫鸣,皑皑晚饭吃的有些撑着了,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蛐蛐的叫声和榻桌另一旁福延的鼾声又吵的她很烦躁,于是她悄悄起床,披上外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想抓住那只一直叫唤的蛐蛐再一掌拍死它。
夜空中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如轻纱薄翼般铺洒下来,整个庭院被照的暖光奕奕,皑皑仔细听着蛐蛐叫声的方向,弯着腰轻轻寻了过去,突然她的头顶感觉被一只大手按住不动,她吓得捂住嘴巴抬眼去看。月光下皑皑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见同样披着外衣的太子站在她面前,竖着眉毛,瞪着眼睛好像在问她,你怎么还没睡觉。
皑皑赶紧跪在地上悄声磕头说道,“奴才睡不着,惊扰了太子殿下。”
乞伏瑀俯身拉起皑皑,伸出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皑皑赶紧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乞伏瑀拉着皑皑坐到配殿门前的檐廊下,抬头看着月亮问,“你的父母还健在吗?”
皑皑看了眼太子,摇了摇头,“奴才没有父母。”
乞伏瑀有些吃惊,愣愣地看着皑皑又问,“那你是如何长大的?”
皑皑有些哀伤,“是奶奶把我养大的,前年奶奶去世了,所以这个世上我再没有亲人了。”
乞伏瑀怔住,看着皑皑稚嫩的脸庞,原来这个世上可怜的人有很多。
“你想念你的奶奶吗?”
“想。”
“你想她的时候会去祭奠她吗?”
“不会。”
乞伏瑀疑惑的看着皑皑,皑皑继续说道,“我没办法去祭奠奶奶,因为她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更没有墓碑和牌位,我只能把奶奶放在心里,想她了就在心中默默祭奠。其实即使奶奶有墓碑和牌位,若是我心中没有她了,也不会想着常去祭拜。正因为我心中有奶奶,所以即使她没有墓碑和牌位我也会日日在心中默默祭拜她老人家。”
皑皑说完,弯起嘴角也看向月亮。乞伏瑀心中仿佛释然了,他的亲生母亲死后被宫人抬走不知埋在了哪里,或者连埋都没有埋,只是丢在了乱葬岗。母亲忌日时他也无处祭奠,只能偷偷跑去母亲生前居住的冷宫前祭拜,因为没有母亲的牌位,这一直在他心中是个结。刚刚听了皑皑的一番话,乞伏瑀突然觉着牌位不那么重要了,皑皑说的对,只要母亲一直在自己心中,日日祭拜,那一道木牌也不过是个虚空之物罢了。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领悟。”乞伏瑀笑着看皑皑说道。
皑皑微笑着说,“什么领悟,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想法。”
“呦,跟着福延也学会说成语了,无可奈何…无可奈何的事太多了,所以也要学着接受对吗?”乞伏瑀打趣道。
皑皑收起笑意,站起身问,“殿下是在嘲笑我吗?”
乞伏瑀忽然发现皑皑站起身和自己坐着一般高的样子很有意思,到底她还是个小孩子,所以继续打趣道,“是啊,你腹中无半点文墨也会说出无可奈何来。”
皑皑彻底冷下脸,撅着嘴巴对着乞伏瑀行礼,“殿下,夜深该睡了,奴才告退。”
乞伏瑀见皑皑真的生气要走,赶忙低声喊住她,“唉,先别走,明日起你随我入文华殿侍读吧。”
皑皑回头看着乞伏瑀,她知道太子的意思,是想让自己跟着他去文化殿以侍读的身份学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