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潜龙渊中伏
翌日辰时初刻，福全服侍太子起身穿衣用膳，皑皑早早的等在善庆殿外，乞伏瑀出来时，她赶忙迎上去，低着头不做声，福全正要开口拦下她，乞伏瑀对福全说，“今日起，皑皑做我侍读，陪同我去文华殿，你就留在宫中吧。”
福全瞪着眼睛看了看皑皑，磕磕巴巴道，“这，这，她这么小，能否伺候好殿下？”
皑皑赶紧说，“我能，我能伺候好殿下。”
福全没话再说，只好退下。
文华殿是太子读书学习的地方，皇帝亲封的太子太傅张良负责太子的学业，和往日一样张良早早的等在文华殿，皑皑跟在太子身后进了殿，太子坐到位置上，皑皑第一次做侍读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站在乞伏瑀身后低着头。乞伏瑀小声说，“研墨。”
皑皑看了眼桌面上的砚台和墨条，拿起墨条停在砚台上，因为她不会研墨，无奈的乞伏瑀只好拿过墨条放在砚台上开始画圈，嘴里低声问着，“会了吗？”
皑皑点头小声说，“会了。”于是接过墨条学着乞伏瑀的样子开始在砚台里快速画圈，很快墨条化作墨汁漾在砚台里，皑皑发觉墨条是个很神奇的物件。
张良在前面滔滔不绝的讲学，太子在座位上认真的听着，皑皑在旁边一边安静的研墨，一边听着张良讲的东西，每个字她都听的懂，但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巳时末刻，学毕，张良颔腰拱手问道，“殿下，今日所学可有不明之处。”
“太傅，孤有一处不明，今日讲到乱德，德行有许多种，为何太傅只讲是非之德？”
张良笑着仰头说道，“明是非,辨善恶,识好歹,知良莠。只有先明辨了是非才能区分好坏，如果一个人连是非都不懂得分辨，那么这个人定然不会准确的识出好人坏人，那他不就是个昏人么。”
乞伏瑀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孤明白了，多谢太傅。”
出了文华殿，乞伏瑀向甬道西方走去，皑皑跟在身后问，“殿下不回储乾宫吗？”
“先去承坤宫给母妃请安。”
皑皑第一次知道太子的母妃住在承坤宫，从前都是福全陪着太子去文华殿听学，每到下午未时才回储乾宫。今日她还好奇怎么不到午时就下学了，原来是太子每日下学后都要再去承坤宫给他的母妃请安。
文华殿在东宫，承坤宫在西宫，路上要走好一会，秋风凉凉的拂过，空气中再没了夏日的闷热，皑皑感觉心情极好，心情好了就想多说话，然后便问道，“殿下，太傅说的明是非，知善恶是什么意思？”
乞伏瑀走在前面不假思索的说道，“书中的是非善恶不过是个标准，凡是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立场，所以判定是非善恶的标准也会随之不同，书是死物，人是活物，所以没有什么绝对的是非善恶，只需坚定自己的善恶便好。”
乞伏瑀的回答比太傅说的更高深莫测，皑皑更不懂了，琢磨了一会就感觉头痛，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才缓过神，悠悠说道，“不懂，太难了。”
到了承坤宫门前，乞伏瑀忽然心情大好般，满脸灿烂的走进宫门，宫女们见了他纷纷屈膝行礼，皑皑跟在太子身后都觉的甚是威风。她随着乞伏瑀进了安怡殿便闻到阵阵果香，抬眼偷偷瞧去，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身穿里金丝罗锦，挽起的高髻上簪着金凤步摇，懒懒的倚在榻头翻看着一本书，白皙的手指染着红甲，一双凤眼微微抬起看见太子前来，放下手中的书，身后的宫女菱儿赶忙上前扶她坐直身子。
乞伏瑀拱手拜道，“儿臣来给母妃请安。”
皑皑从未见过如此华贵之人，想着是太子的母妃定然是皇后，赶紧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不敢说话。
柳贵妃和善的说，“瑀儿下学了，今日学的可好。”
“是，母妃，太傅讲的学儿臣都听进去了。”
柳贵妃看见跪在地上的皑皑，问乞伏瑀，“她就是你从宫外带进来的小太监？”
“正是，上回出宫祈福回宫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她，所以才带回宫中”
不等乞伏瑀说完，柳贵妃打断他的话，“无需解释，这么多年你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我看她年纪甚小，伺候在你身边，以后长大了也是个忠心待主的奴才。”
乞伏瑀听柳贵妃说完，神情略显紧张，忙解释道，“儿臣宫中尽是忠心的奴才，她原来只不过是个食不果腹的乞丐，见留在宫中能吃饱饭才留下来当奴才的。福全，福延他们都很好，儿臣无需另寻忠心的奴才。”
柳贵妃见乞伏瑀紧张的神情笑出了声，也赶忙起身拉起乞伏瑀的手说道，“母妃只是想告诉瑀儿，这奴才啊，只有从小养在身边的才忠心，我看着这个小奴才甚好。不说她了，来陪本宫一同用了午膳再回宫吧。”
乞伏瑀同柳贵妃进了西暖阁，菱儿对殿外喊道，“传午膳。”
没有人理会皑皑，她自己悄悄起身退出了安怡殿，方才听乞伏瑀和他母妃的对话拘谨又客套，她从未感受过母爱，也不知道母子间说话是不是都是这样客气的。
安怡殿里一片安静，许久乞伏瑀面含笑意走了出来，没有看皑皑径直出了承坤宫，皑皑赶紧追上去跟在身后，在甬道上走出去好远，乞伏瑀的面容渐渐冷了下来，一双黑亮的瞳如漩涡般深不见底，皑皑跟在身后感受到周遭的气氛隐隐约约有烈火燃起，让人有些害怕。
回了储乾宫，乞伏瑀进了善庆殿坐在宽椅上不说话，福全从乞伏瑀被封为太子后就伺候在他身边现如今已有九年，他的一举一动福全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福全见太子阴沉着脸，赶紧遣退所有宫人，端着茶放在太子一旁的桌子上，轻声说道，“殿下，莫要动怒，仔细着眼线。”
乞伏瑀眼睛一亮，恢复了神色，说道，“明日还是你随我去文华殿吧，让皑皑继续跟着福延做事。”
福全颔腰应是，乞伏瑀又说，“叫皑皑进来。”
皑皑小心翼翼地走进善庆殿朝乞伏瑀行礼，她虽然不太会察言观色，但今日也发觉了太子的脸色不善，所以做事说话比往日更为谨慎，就怕自己会不小心惹怒太子。
乞伏瑀说，“以后你还是跟在福延身后做事吧。”
皑皑点头应是，她原以为跟着太子上学是件好事，今日才发现太傅讲的她也听不懂，还要跟着太子去承坤宫挨饿，对，就是挨饿，太子母子用膳，她只能饿着肚子等在外面。
乞伏瑀又问，“可是饿了”
皑皑双眼放光抬头看着乞伏瑀连连点头，乞伏瑀笑了，端起身旁桌子上的一碟糕点递过去说，“拿下去吃。”
皑皑弯腰低着头，双手接过碟子，掩不住的笑意退出了善庆殿。
端着糕点，皑皑坐在西檐廊下，开心的吃着，香秀拿着扫把边扫着地面边凑近问，“太子赏的？”
皑皑拿着一块糕点正要放进嘴里，看见香秀靠过来起身抬手将那块糕点塞进香秀的嘴里，“过来一起吃。”
香秀咬着糕点把扫把杵在水缸旁，小跑着坐在皑皑身边一同吃起来，皑皑想起太子的母妃小声问道，“太子的母亲是皇后吧？”
香秀边吃边回，“什么皇后，这后宫没有皇后，如今掌权是皇太后，只不过皇太后现在在岭南行宫，不在宫中。”
“啊？那太子殿下的母亲是谁？”
香秀赶紧咽下嘴里的糕点，左右看看无人，凑到皑皑耳边悄悄说，“殿下的母亲去世了。”
“胡说，今日我还跟着殿下去给他母妃请安。”皑皑惊诧道。
香秀赶紧捂住皑皑的嘴，说，“小点声，背后议论主子是要挨板子的。”
皑皑立刻警觉也捂住自己的嘴左右看有没有被别人听到。
香秀继续小声说，“那是柳贵妃娘娘，殿下亲生母亲去世后，是娘娘收养了殿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母子二人客气的有些生疏。”皑皑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