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出好戏
“哇，我还是头一回入宫，果然，跟外头不一样。”
一名商户家千金，穿金戴银好不奢华，尽显富贵，却对着宫墙宫灯大惊小怪。
户部大人家的千金撇撇嘴，翻个白眼：“我爹说的是，暴发户就是土里土气，跟我们不一样。”
这又是“不一样”，取巧又嘲讽，户部大人家的千金嘴巴毒辣的传闻，百闻不如一听。
白月音看戏心态瞧着这些人，听着她们斗嘴争辩，倒也是一番趣味。
本来以为只有她要入宫陪伴太后听戏，心里老不乐意着。
这么一看，来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反而觉得轻松自在，还有趣。
“诸位，这边请，入座后，请勿骚乱多语，太后喜欢静静听戏。”宫人板着脸，冷冷提醒这群稍显聒噪的女孩们。
她们大多是20岁不到的女子，正是对什么都好奇，出一趟门都要惊喜的年纪，更别提入宫，见太后。
白月音深知，她们内心更加激动的是，能不能见到皇上，或是至今单身的小王爷。
被皇上相中，当后宫三千佳丽之一，也算光宗耀祖；要是能奇迹般被挑剔的小王爷相中，一跃成为王妃，更是幸运。
“你们说，小王爷，唐明栎今天会入宫吗？”
“难，他未婚就离宫独居，可见他多不想留在宫中。”
白月音坐在她们旁边，安静听，端庄地捧起茶杯，心中冷笑。
她能懂唐明栎，19年前差点就被害死在异域他乡，虽然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安全回京，想必19年来过得也不容易。
好不容易在太后和皇兄眼皮底下，健康活着，能跑出去的时候，当然要撒腿快跑。
不过，唐明栎今年也有24，听闻长得也是俊朗潇洒，仍未娶妻，的确奇怪。
“哎，可他今年都20好几，为什么还单着？该不会，真如城中传闻那样，他、爱俏郎君不爱娇娘？”
白月音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茶，险些就喷出来了，看一眼这群八卦的女子们：在这里什么话都敢说啊，你们这群小姑娘都不要命了吗？
“太后驾到！”
宫人的嗓音响彻，小姑娘们倒是识相，一个个立马封嘴，起身行礼。
太后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白月音身上。
“你是？”
“回太后，小女白月音。”
太后语气淡淡：“就是你呀，都传到宫里来了，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呢。老将军真是老来福，得了这么一位好女儿。”
眼见为实，太后从不相信传闻。
谁知道是不是白将军那老头的炒作呢，白将军的野心，太后比谁都清楚着。
看，藏了19年的宝贝女儿，把“天才”人设造好了，不也是看准今日的机会，就赶快往宫里送来？
目的明显，因此白月音在太后眼中，跟其他达官贵人送来的女儿们，没差别。
台上的戏还凑合，这一群陪着看戏的女孩们，并没有一个入眼动心的。
太后不想浪费时间，蹙起眉头，轻轻按着太阳穴，频频叹气。
“哎，这头疾，发作的真不是时候呀。”
伺候的人机灵，眼明手快给台上戏班子打了手势，顿时台上的乐曲唱曲都停了，戏角们站立不敢动。
太后苦涩地笑了：“哎哟，这可怎么能行，为哀家一人，坏了众人的戏瘾。”
太后亲自抬手，示意台上的戏继续，伸手让伺候的人搀扶她：“别浪费了一台好戏，你们都接着看，高兴点，别顾忌。”
不了解当朝太后真面目的人，怕是要感动涕零，觉得她不愧是国母，如此为人设想，体贴照顾。
前世，烟羽就听闻过不少这位先帝皇后的八卦。
厉害得很呢，任何威胁到她皇后之位、她儿子太子之位的人，都要被铲除，连根拔起。
太后字眼中的“高兴点”“别顾忌”，分明就是威胁恐吓和不满嫉妒。
谁要是敢高高兴兴、毫无顾忌地接着看完这台戏，这人就进了太后的黑名单，成了太后心上一根刺。
庆幸，自己还是烟羽的时候就熟知她的为人作风，作为白月音活过来的19年，更是听说了不少她成为太后的厉害。
“今日正是秋风起的时候，太后的头疾应该与此有关。若是太后不嫌弃，小女愿意为您按摩头部穴位，舒缓头疾困扰。”
白月音起身，恭敬地行礼，毛遂自荐，又给身旁的千金小姐们使眼色。
“各位姐妹们若是愿意，不如一同为太后解忧？按摩穴位的时候，还需要有人及时准备热毛巾、香薰。”
算是提点，也算是给她们找个理由，让她们也能抽身离开这台戏，不必在这里如坐针毡。
“当然当然，能够伺候太后，是我们的荣幸，还能跟白小姐学习学习。”
太后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白月音身上，这次却明显有了不同的神采。
白月音在藏书阁偶然发现了一堆医书，针灸、推拿按摩，她看着看着，又发现自己重生之后，竟然拥有强大的记忆力。
那些复杂的医学知识，人体穴位，她只看一遍就全记牢了。
“按摩推拿的时候，宜用放松的香，气味清雅，清茶里放上一些薄荷，先烧煮，热水要时时保持温度，蒸汽可用，热毛巾也能保持热度和湿度。”
太后在垂帘之后候着，就听到白月音有条不紊、心思细腻地安排，心里对白将军家这个小女儿，又是忍不住的喜欢欣赏，又隐隐有些不安。
自古以来，太厉害的女子，尤其比男子更胜的女子，路不好走。
若是这样的女子路好走了，那必定是她身边的人日子不好过。
也许，自己就是这样一路走来，看到白月音，太后就像看到年少入宫的自己。
这座深宫，一直是深渊，只有爬上来的人能够俯视深渊。
只是，年岁增长，心境明朗，太后也想明白了。
她自以为爬到了深渊外，于高处俯视深渊，其实她永远不能脱离深渊。
这辈子，她要守住的不是后位、太后宝座和儿子的江山，她要守住的，不过也是一条性命。
尤其每次心慌难受，头疼欲裂的时候，她都问自己，地位权利有何用？万人之上也换不来一夜安眠。
“哎，正是此处，每次隐隐刺痛，就整夜睡不好了。”
熏香、蒸汽缭绕之间，白月音娴熟轻巧的手法，精确按在太后的痛处，一番按摩，太后觉得舒缓许多，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太后已经睡下，安寝之前，太后特意吩咐，给白将军家千金重重赏赐。”
宫人伺候了太后，出来对等在院子里的一众千金小姐们说话。
“哦，当然，其他诸位小姐也辛苦了，太后吩咐，人人有赏。太后还说了，下次还请你们来看好戏。”
户部家的小姐仍是收不住毒嘴，快人快语揶揄：“今日已经看了一出好戏，学习了许多。”
户部家小姐直勾勾盯着白月音说，其他人心照不宣，也低声窃语：“确实厉害，白将军家的小女儿。”
“都说她精通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还懂行军打仗那些男人的事情，说她是天才。我看，是另一方面有些天才在。”
她们所指的是“讨好主子”“阿谀奉承”，白月音笑了笑，坦然接受“称赞”：“那么，诸位姐妹，下次再来看戏。”
不管你们想看的是哪一出戏，我白月音只管演好自己的戏，为白月音这一生铺好路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