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以退为进
白将军入宫一趟，又是满脸愁闷，大夫人命厨房精心准备的好菜，也没吃上。
白月音亲自把几样菜肴热好，笑着说：“不能让爹饿肚子，更不能让大娘的一番心意白白浪费。”
“好，音儿你给老将军送去吧，也与他说说话，你说话中听，他爱听，兴许能给他解解心烦。”
大夫人不愿去触怒白将军，那人必定是朝廷中的事务不顺心，要是自己去了，恐怕热脸贴冷屁股。
冷不防，还要因为不争气的儿子白义盛，换来老将军的怒气宣泄。
这种苦差事交给白月音，最合适不过。
碰了钉子，白月音会默默承受下来，哪怕像上回，老将军气得摔碗盆酒杯，白月音也低眉顺眼地收拾干净了。
“爹，饿了吗？”
白月音敲敲门，白将军闷闷地赶她：“别操心，早点去歇着吧。”
“音儿也是睡不着，闲得慌呢，要不，爹带我下一盘棋？”
白月音突然提起要下棋，白将军心里几分疑惑，几分期待。
每次跟这个小女儿下棋，总能得到一些启发。
“进来摆好棋盘吧。”
得了允许，白月音端着饭菜小酒进屋，微笑着把托盘放一边，认真摆好棋盘。
“音儿第一次赢了我，是哪一年？7岁？9岁？”
白将军先行落子，沉浸在棋盘之中，他想暂且抛开烦心的事，不经意提起白月音童年的优秀，仿佛能给他安慰。
“爹，音儿不才，12岁那年，才第一次险胜。”
她把棋路看清，把棋子都算好了，百战之后，才敢赢一次。
白将军高兴了些，他最喜欢这个女儿，因为她优秀，也因为她知道分寸。
青玉离世之后，白将军也考虑过，是否将白月音送去城郊别院，交给乳母、丫鬟照顾。
他怕的是，将军府容不下白月音，想着送出去了省事省心。
没料想，白月音很快就表现出与一般婴孩不同的优越，她说话特别清晰，刚会走步，就能喊“爹”。
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喜欢这孩子，她走得摇摇晃晃，就过去拉扯着大夫人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唤“娘”。
白将军当下就直觉，这个小女儿是棵好苗子。
他自当以为女儿这些举动是天性使然，以为是女儿天赋异禀，懂人心，有心机。
这份天性适合谋略布局和设计，白将军决意将女儿留在身边养大，还早早带她进入将军府藏书阁，教她下棋。
烟羽暗暗庆幸，也唏嘘。
要不是她带着前世记忆，懂得察言观色，懂得如何拿捏人心来扭转处境，她这个将军家的小女儿，今生也过不好。
白将军的棋路一如既往，咄咄逼人。
她早已分析透彻，知晓怎么破解，进退由她。
她举起棋子，看似退缩，白将军也误以为是，不禁笑了。
“音儿，你确实要走这步棋？落棋不悔哦，这一盘，你可是要输给爹爹了。”
多日来愁眉不展的白将军，总算露出了笑意。
白月音坚定落子，浅浅一笑：“爹爹莫要高兴的太早，或许，我这是以退为进，得力辅助重回阵营，重新布阵，才能更好地进攻，一击即中？”
白月音看似说棋，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击中了白将军心中的困惑忧愁。
白将军最近在朝中并不如意，孙尚书和新晋武状元，两派党羽左右夹攻，太后和皇上也不打算偏袒他，大有“坐山观虎斗”，袖手看戏的意思。
白将军回看自家儿子，长子碌碌无为，二儿子野心勃勃，这时候他想要全力出击，根本没有左右手辅助。
单枪匹马直冲横撞，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三派人马中最先淘汰的。
白将军为了这些事烦心，小女儿找他下棋解闷，没想到还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豁然开朗了。
“对，爹爹怎么就忘了呢，爹爹还有你啊。音儿啊，幸亏有你，爹欣慰许多。”
白将军内心暗暗庆幸，当年相信直觉，与大夫人辩驳了几日，留下白月音。
白月音继续落子，已经从退守变成布局，自我阵营越发牢固，让对手难以破阵而入了。
“为爹分忧解愁，本来就是子女应尽。所以，若是音儿越界多事了，还望爹赎罪。上次给爹送茶点，偶然瞥见案头那份进谏。音儿认为，那份进谏锋芒毕露，要一击摧毁便好，要是伤不到对方元气，反给您招来祸端。”
白将军耐心听着，心思早不在棋局，却还是以棋说事，提起一子，不落，悬在半空问女儿。
“好女儿给爹出个主意，这一步，如何落子，方能扭转局势？”
白月音低头装作研究棋局，嘴角一笑，抬头莞尔：“那日偶然一看，发现爹的文采是真好，字句戳中要害。所以，不妨先收好这份进谏，另起一份举荐？”
白月音点到为止，白将军心中有数，坦然落子了：“妙。”
白将军心中一下就有了举荐的人选，一个是与孙尚书常年矛盾、还被冷藏过的杨大人；另一个是与武状元抢女人的文科状元。
女儿说的极是，现在不是为了这张老脸争面子、赌气的时候。
为自己招贤，壮大势力，长子二子都不能成为左右臂，就从有能力的新晋中挑选人才。
白将军看一眼棋局，又看向白月音：“好了，这局到此为止，爹认输，我的好女儿。”
这盘棋里，再好的棋子，都不如眼前的白月音。
急流勇退，蓄势待发，等待小女儿成大器的时候，就是他们将军府占据上风的时候。
白将军仔细打量白月音，19岁的小女儿已经长得亭亭玉立，是时候开始筹谋打算了。
“爹现在有胃口了吗？我再去把菜热一热。”
白月音端着托盘，要亲自去热菜，白将军喊住了她。
“音儿，近日太后设宴，安排了几出好戏，你不是爱听戏？不如陪爹爹入宫，伴太后听戏？”
宫里头可不是什么圣地，那是虎穴。
烟羽曾经最害怕的就是那充满了神秘、争斗、权利、阴谋的地方，仿佛跟她不是同一个世界。
直到和年幼的小王爷相遇，烟羽心中对宫里的人印象有所改变。
原来，宫里也不只有可怕、阴险、追求权利和谋害他人的人们。
但是，她对那座皇宫的恐惧，反而更深了。
可她不再是烟羽，她是白月音，将军家的千金。
“音儿的幸运，音儿一定好生陪伴太后听戏，不枉爹为音儿费心安排。”
白月音浅浅笑着，稳稳当当端着托盘走出书房，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一脚迈入深渊，哪怕她用19年来做了能做的准备，仍心存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