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叫烟羽

    看来事情迫切，已经到了“死马当活马医”的程度。

    来到这间与破旧客栈外表不符的豪华里屋，近距离看到主人家的容貌姿态，屋里每一件摆设品都价钱不菲，无一心中暗自确认了。

    这样的人，若不是“走投无路”，断不会轻易与自己扯上关系。

    “这酒——”

    无一明知道主人家着急要入正题，故意悠哉悠哉地饮酒，抿一口，蹙眉头，又抿一口，盯着酒杯，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你还真当我请你来喝酒的？”

    主人家按捺不住脾性了，冷脸冷笑着，怒瞪无一，一把拍掉他手中的酒杯。

    “嘿，我没看错，公子出身高贵，脾性娇贵，虽要装作高雅，骨子里却是高傲。”

    无一看一眼碎成几块的酒杯，那可是上好的冰玉酒杯，他只是喝了几口，已经惊艳得说不出评语来。

    好好的酒杯，还没喝完的好酒，被人一巴掌扫落，无一心中不快，嘴下不留情地吐槽了主人家。

    唐明栎愣了一下，先是一怒，冷静想来，这人确实厉害，嘴巴毒，眼睛也是毒辣犀利的。

    唐明栎重新取了酒杯，倒了新酒，推送到无一面前。

    “边喝边谈正事吧。”

    让唐明栎认错道歉，那是不可能的，这已经是他“有求于人”的极限。

    无一见好就收，堆笑着一口饮下美酒：“好，酒喝完了，咱们抓紧谈正事。公子，是要找人？还是，要抓人？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只想找到她。”

    唐明栎将纸条递过来，上面写着要找的人简单的信息。

    【19年前出征未归，白将军府的人，烟羽。】

    无一手指微微颤抖，抚过“烟羽”二字。

    多少年来铭刻在他心里的名字，竟然会在这里，从另一个男人传来的纸条上看见。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要找烟羽姐姐？

    无一红着眼看向唐明栎，只觉得方才喝下的美酒，全成了灼烧心扉的烈焰。

    百般滋味交缠，分不清酸甜苦涩是哪样，有欣慰，有疑惑，有感动，有不安。

    眼前的委托人身份不一般，也是19年来，第一次毫不忌讳在自己面前提到“烟羽”的人。

    “怎么了？这事，能办吗？只要你能打听出烟羽的消息，自然，最好是能够找到她，多少银两美酒，我都愿意支付。”

    唐明栎看不懂无一眼眸里复杂的神色。

    无一低下眼，急忙藏好心思，再又抬头，恢复了原本嬉笑轻松的模样：“嘿，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呀，三日后同一时间地点，再见一回！”

    无一单方面地约定了下次见面汇报情况的时间地点，便从窗户一跃而出，又一次窜入了夜色。

    再不离开那个房间，他就要暴露自己和烟羽的关系了。

    在没有弄清楚委托人的身份，一掷千金寻找烟羽的真正目的之前，无一还不能暴露自己和烟羽的关系，也不能轻易把关于烟羽的事情告知他。

    只是，仅凭他是19年来第二个费心寻找烟羽的人，时隔19年，还有另一人惦记烟羽的生死，无一就忍不住想哭。

    闻名京城大街小巷的万能打工人、头号情报员无一，铮铮铁汉子，要是被委托人看见他红了眼掉了泪，多丢人啊。

    所以，无一急匆匆逃离，飞檐走壁在无人窥探他神色的高处，恨不能高声大喊：“烟羽姐姐，你知道吗？还有人跟我一样念着你寻着你！我，我不是一个人！”

    这世上，除了我，竟然还有一人惦记着你，寻思着要讨个明白，知道你的生死。

    19年了，那些不曾期盼你活着的人，又怎么会问出“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这样的热切希望？

    烟羽走后，无一觉得，自己又成了孤儿，是全世界的孤儿。

    他原本就是个孤儿，却因为遇到了烟羽，得了姐姐，不再是；可19年前，他又因为烟羽，再次成了孤儿。

    无一穿梭在夜色丛林，直奔寺庙。

    漆黑漫长的石阶，他拼命向上，抵达的那一刻，仿佛就能看见希望的光亮。

    19年来，他承受了所有的孤独和失望，不放过任何打听和寻找烟羽的机会，最终把自己磨炼成了“京城包打听”“找人专业户”。

    19年来，他无数次失望，不敢放弃，一个人咬牙继续相信烟羽还活着。

    19年了，他差一点就要认输，不得不承认烟羽再也不会回来。

    今夜，因为另一个人对烟羽的执念，让他看到了希望。

    烟羽正在某处看着他，看着他们，等待时机回归，莫名的，无一就是如此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