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雪,送别
桓容脸上一片平静,耳后却悄悄爬上一抹红云。
“啊什么啊?我换药。”
“噢噢噢噢。”
桓甲小心脱下桓容的外衣,韩维桢将纱布放到一旁,用剪刀剪开胸口的纱布,观察着伤口。
伤口伤在腹部,长的很好,已经开始慢慢愈合,现在就是避免发炎,等着结痂退掉,长出新肉,差不多就好了,现在是冬天,伤口也不容易发炎,桓容的命算是保住了。
韩维桢弯下腰,垂头给桓容换好纱布,一缕长发垂下扫到桓容的脸,桓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耳后的红云蔓延到修长的脖颈。
“好了,好好休息,过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
韩维桢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瞥到桓容的腹部,哎,竟然有腹肌?一个不良于行的人竟然有腹肌,有些奇怪。
想法只在脑海中一瞬,立刻被抛到脑后,这跟她没关系。
“六娘,六娘,不好了,郎主要把七娘嫁到萧府。”
映霜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大呼小叫。
“嗯?萧六郎不是死了吗?”
桓容的瞳孔在听到萧六郎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颤抖忧伤,他躺在床上,掩饰的极好。
“是啊,死了,可七娘还是要嫁过去。映霜也不明白为什么。”
桓容挣扎着起身,看着窗外,无悲无喜,“因为世家最重利益。”
韩七娘只要嫁过去,即使嫁的是个死人,萧韩两家的姻亲就算是结成了。
韩维桢把玩着手里的剪刀,轻声自语,“真是令人厌恶的时代啊。”
“什么?”桓容没听清韩维桢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
韩维桢走到院子中央,坐在假山旁的石桌上,冬风凛凛,四周没有一点绿意,只有红梅在身后绽放。
“六娘,披上这个吧,天冷。”
映霜拿着狐裘给韩维桢披上,“六娘是在担心七娘吗?”
韩维桢拢拢袖子,抬头看向天空,“不是担心,我对七娘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她小时候很安静,她应该是比我小一岁,今年只有十四岁。她现在就要去到一个一辈子都走不出的囚笼,只是同作为女子,容易易位而处罢了。”
“映霜不明白这些,只知道六娘安然无恙就好。”
“好了,天冷了,回去吧。”
韩维桢拍拍映霜的手,缓步回到房间,房间早已经被映霜烧起炭,她一进到屋子感觉阵阵暖意袭来。
“六娘,歇息吧。”
“嗯,你也去休息吧。”
韩维桢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她梦到自己成了嫁到萧家的那个人。
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走到一间空无一人的灵堂。灵堂中央放着一副棺材,棺材中躺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男人也穿着大红色喜服。
烛火摇晃,阴风阵阵,周围寂静无声,凉意顺着她的尾椎骨爬上肩膀。
她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声,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困在这灵堂之中,看着棺材中的男人渐渐腐烂成一堆白骨,看着她的头发由乌黑一日日变白。
“啊~”
韩维桢挣扎着从梦魇中起身,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她学过医,见过尸体,为了自己杀了韩力,死过一次,但这些都没有刚才的噩梦可怕,在梦中,孤寂一点点吞噬折磨着她的精神,让她从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疯子。
“映霜,在家看着桓容和桓甲。”
“是,六娘这是?”
“我出去看看。”
韩维桢穿着女装,戴好帷帽来到韩府门前,今天是韩七娘出嫁的日子。
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吹吹打打,媒婆轿夫喜气洋洋。
韩尚荣站在门口一脸不舍,却藏不住眼神中的喜意,只有苏娘子是真真切切地在为韩七娘担忧。
韩七娘盖着大红盖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她对着苏娘子盈盈一拜,“母亲,女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母亲和弟、妹珍重。”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花轿。
“这这个孽女。”
韩尚荣见韩七娘只跟苏娘子拜别,完全没有理会他这个父亲,他生气的连不舍都装不下去,直接破口大骂。
苏娘子作为枕边人,一向以韩尚荣为天,但她今天不想装了,不想装温柔小意,她的女儿被送去萧府守寡,都是这个枕边人造成的,七娘也是他的女儿啊!他怎么如此狠心。
韩维桢一直在目送着韩七娘,韩七娘不知道是否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向着韩维桢的方向。
韩维桢戴着白色的帷帽,韩七娘盖着大红色盖头,一白一红在这人声鼎沸喜气洋洋中隔着人群相望。
韩维桢无声地说了句,“抱歉,救不了你。”
韩七娘朝着韩维桢微微颔首,径直进了花轿。
韩维桢一直站在韩府门口,直至凑热闹的人群散去。
她确实救不了韩七娘,她一旦出现在韩尚荣面前,自身难保,韩尚荣不大张旗鼓找她,只是为了家族名声,她一旦出现,立马会被嫁出去,嫁的人甚至还不如病秧子萧六郎。
桐木韩氏的根基本就在郑国境内,只是韩尚荣这一支来到都城洛阳,韩尚荣是这一支的话事人,她一个人对抗不了成百上千的护卫兵丁。
韩维桢回到家中的院子,院子中传来悠扬的箫声,带着些悲切,箫音切切,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好似在送别。
是桓容。
“怎么起来了?”
桓容披着暗金色狐裘披风坐在木质的轮椅上,他总是坐得笔直,黑色围领衬得他芝兰玉树中带着些许世家子的高贵。
桓容放下箫,微微笑了笑,“总是躺着也有些难受。”
就在两人寒暄之际,天空中飘来团团铅灰色的云朵,遮住原本来晴朗的天空,整个小院灰暗下来,只余墙角的梅花还在鲜艳地开着,愈发娇艳美丽。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下雪花落在两人的肩头,从肩头滑下顺着狐裘落到地面上,一点点融化。
韩维桢从披着的白色狐裘中探出手,任由雪花落到白嫩的掌心,“下雪了。”
桓容也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修长的手指捻了捻,“是啊,下雪了,这样也好,雪会覆盖所有的肮脏。”
“是啊。”
“对了,明日就是新年,除夕夜准备怎么过?”
“明日是新年?”
“对。”
韩维桢是真的没注意到时间,来到这之后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