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平安
外界已经默认，许家三郎承担下他父亲辅国大将军的责任，即将披甲上阵抵御东突厥。
他得去相州，他必须去。
否则，那些文人墨客会用唾沫星子骂死许家，会用各种或明显或隐晦，难听的文章，不仅仅是诋毁许玄乐，还有可能会影响死去的父兄，和许家族人。
这一切只因为流言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
一旦告诉对方，喔，对不起，我不准备像你们认可的那样去做。
那必承受认可的反噬。
更何况在流言传遍长安中心城区后，又传出皇上为感念许家三郎一片孝心和忠心，特封为怀化大将军，从正四品一跃两级到正三品，待备好粮草后，便于明日出发相州抗敌。
民间更是感叹皇帝与许家君臣心连心，共同御敌，是一段君臣佳话。
许家，不可能直接打皇家的脸。
她不可能让许家在夫君走后成为一个污点。
许玄乐刚睡醒没多久，可能不清楚这点，他原以为娘亲会千般万般阻止自己。
虽然他心意已决，绝不可能动摇，但是看着娘亲悲痛欲泣的模样，自己也难免心痛，正想劝慰娘亲。
“阿娘”许玄乐刚开口，就见娘亲拿起手帕擦过眼角。
“三郎，去吧，注意安全，我们等你回来。”云阳郡主拿开手帕，笑着垂泪。
被娘亲的表情怔住的许玄乐感到阵阵心痛。
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明知道孩子上战场，极有可能步丈夫和大郎二娘子的后尘，但还是只能泪送孩子。
“嘀嗒。”不太圆润的水滴，从脸上划过直滴落在衣物上。
“咚！”许玄乐一下就跪在地板上，伏趴在娘亲的腿上。
“阿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太久，对不起，我可能要很久才能给阿耶阿姊报仇，我明天又要离开家，留您和妹妹日日心惊我的消息。
云阳郡主轻抚着许玄乐的头颅，一滴又一滴的水晶掉落在茂密黑发上面。
一旁的许梦河早已泪沾满湿巾，她只能从对话里大概了解到，她的阿兄又要离去，而这一程生死未卜。
她轻轻起身，一同朝着娘亲的方向跪下，不算结实的修长双手，抚上阿兄的后背。
“阿兄，莫担心，梦荷会在娘亲身边，陪伴照顾好娘亲。”妹妹轻柔宽慰的话在耳边响起。
他抬头侧过脸看看靠近身的胞妹。
许玄乐离开长安那年，才十一岁的小女孩，在三年他看不到的时间里飞快地成长，从肉乎的小胖墩抽条到现在亭亭玉立的模样，从前娇俏有些任性的性子，在感受到家庭变故下越发让人舒心熨帖。
只是作为阿兄，他却没有丝毫对许梦河变得乖巧的开心，只有痛心和愧疚。
他更宁愿许梦荷仍然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那才证明他们有好好地保护她，而不是让她在我们这破破烂烂的伞下有所顾虑，担心哪天伞就要被吹走般战战兢兢地生长。
“妹妹，对不起”接下来可能好长一段日子，都得你和娘亲相依守。
因为他们的事情，作为许府四姑娘，之后的姻缘都很难说，毕竟谁知道他这个许府三公子是可能倒下还是更进一步。
他倒下，则四姑娘是个累赘；若是能更进一步，算是自家有眼光，牛鬼蛇神的求亲，让心知肚明的云阳郡主一律拒绝。
朝堂上大部分文官并不看好许玄乐，派他顶上去，更多是因为没人可去，抱着赌一赌这种可笑的心理，有些甚至开始在思考等许玄乐战败之后，又该让哪个冤大头顶上。
反正总归不会是他们上去，他们只会往后躲，动动嘴皮子。
三人在好一阵诉说思念，遗憾，快乐哀愁后，才抹干净眼泪珠子，起身让早已经躲开的仆从们回来收拾桌面。
许玄乐告退后，回到院里去安排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的行李。
竹邑正在房内收拾，许玄乐在外面看着梧桐树的树枝发呆。
“阿兄。”妹妹的声音骤然响起。
许玄乐扭头看去，正看见妹妹踌躇地站在门口，笑笑招手，“进来啊。”
许梦河双眸微亮，背着手踱步靠近自家二哥。
他对幼妹这副模样感到好笑，“怎么啦，是拿了什么。”
只见许梦河一僵，“阿兄，这你都知道。”小脸有点沮丧，明显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想给他惊喜。
许玄乐赶紧微微弯腰，歉意地向妹妹道歉，“我错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小妹怎么过来了呀。”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许梦河好歹十四岁，哪还吃这一招，哼哼一阵觉得自己不小了不要这么幼稚，还是乖巧拿出藏在身后的东西。
他好奇地看去，猛然怔愣。
一个小巧精致的盛开白荷浮绿水纹样的荷包，赫然出现在幼妹的手上。
“这是”
“我一针一线绣的，里面还有和阿娘一同去‘清源寺’求来的平安符，愿阿兄平安归来。”许梦河认真地看着许玄乐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许玄乐不是第一次收女孩子送的荷包，但这是自己的小跟屁虫，他的亲妹妹亲手绣出来的荷包，原来妹妹真的在自己不在的时间里成长许多。
他开心地接过荷包，贴在脸上感受着来自娘亲和妹妹的爱。
“我会好好带着的。”说着便把荷包系在腰间，双手一摊，给妹妹好好看看。
许梦河满意地点头。
“阿兄，待会见。”等会就午时了，他这边的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
待三人一同吃完午餐，就准备把娘亲和幼妹两人送去他们在长安郊区的别庄，远离长安中心区的各种言论。
因为未来他会如何，是战死、战败、还是有赢面，谁也说不准，接下来会是一阵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道何日何时爆发，能远离尽快远离。
别庄里面山清水秀，这里种的不是别的什么树，成片的竹林占据山头，其中有不少都是许玄乐在幼时与自己的随从竹邑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