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流言
很快，东突厥八万大军对阵安北六万边军，在距离城池远处开打整整一天一夜，这个开始，彼此之间伤亡还算平均。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第五天。
东突厥人越战越勇，而安北这边粮草越发越少。
将士们都明显感受到每日伙食里越发稀汤寡水，面饼越来越小。
他们晚上偶尔会饿醒，只能半夜起身喝些凉水再回被窝里睡。
军营里早就已有风言风语说道，安北里没有粮草，东突厥很快就要踏入丰州。
许韦听闻，当即让人抓住在战时，传播不利于己方战局流言的人，当着众人面斩立决。
在第六天时。
“阿耶，阿姊，为何明天我不用参战？”许玄乐不解地低声吼道。
“回去吧。”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听不清，是阿耶说的，还是阿姊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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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屋内。
许玄乐睁开眼，看着床顶精美的雕刻八仙过海图发呆。
“郎君，你醒了吗？”
竹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人恍惚还身在军营中，刚刚被喊起床。
许玄乐扶额，利落地起身，拉开帷幔朝外面回应，“醒了。”
“大娘子已经在前堂等你吃早餐。”竹邑靠近门窗轻声说。
“就来。”许玄乐一向是自己穿衣裳，不需要丫鬟奴才帮手，穿上自己的圆领短打套装。
很快，他来到前堂。
云阳郡主正坐在红木圆桌的副位上，隔壁是他曾经思念的幼妹，那精致小脸上没有再挂上以往那可爱笑容，两眼微微红肿担忧地看着自己。
许梦荷，他的亲妹妹，昨天在母亲和二哥都晕倒过去之后，才来到许玄乐的院子里，她因为二哥被人迷晕带回来，人虽年纪尚小，但不是不懂，隐隐感到家里不同寻常的氛围，连夜哭，哭肿眼睛。
上午知晓二哥醒来，立刻想去看望，可是被娘亲勒令不要肿着眼睛去刺激二哥，才没有第一时间前去探望醒来的二哥。
谁知道一纸诏书，又要让刚从鬼门关里出来的二哥后日去往前线赴任，得知消息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奶娘和贴身丫鬟好生用又是热敷又是冰镇，喝好多水，今早才好些。
“阿兄。”许梦荷率先看到许玄乐，起身问候。
他轻声点头回应，看着端坐在桌前，眼睛直勾勾看着面前花茶，神色不明的娘亲。
“阿娘。”许玄乐看着以往从来都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娘亲，如此走神模样，也知昨天最受打击的人还当是她。
“啊，三郎好孩子，来，坐。”云阳郡主被喊回神，看着已经被丫鬟拉开的椅子，想也知道三郎已经来好一会，是自己在发呆没注意到他，所以他也没坐下。
只能打起精神来，微微眨着依旧红丝斑斑的双眼。
“上菜！”得到大娘子的点头，她身边的老人孙嬷嬷立即招呼丫鬟们趁热传菜。
“好好吃饭，吃完再说，这一路上肯定都没吃东西，都瘦了。”云阳郡主拉着许玄乐的手，摸着这骨骼鲜明的手，又是想哭。
但她忍住不哭，拍了拍许玄乐的手，把自己的双手收回。
许梦河也没开口，深怕自己一开口就掉金珠子，又惹得他们也哭。
三人在一片无言的静默中吃完早餐。
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是许玄乐。
“阿娘，我明天会照圣旨所说，前去相州任职。”许玄乐第一个开口，他只能遵旨，为了许家。
是的，许家，人走茶凉，昨夜内侍来宣完旨后，便一同带话来，辅国大将军已阵亡，奖罚已清，许府不便再挂着将军府的牌匾，就这么急匆匆地摘匾而走。
云阳郡主看着一脸坚定的许玄乐，喉咙发紧，双唇微张又闭紧，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能阻止三郎不去吗？昨天上午外头的风言风语，都在直指许家前辅国大将军许韦的错误判断，导致连失安北三城。
今天外面的风声就小了很多，说是辅国大将军是被丰州州官背刺，断粮坚持十天后才被东突厥大军踏开城门，将军和他女儿一同殉城，人人称赞大将军的忠义与唾弃那个叛国的州官。
甚至已经传出消息，许大将军的嫡次子也准备前往相州继承将军的意志，为国为民抵御东突厥来袭，闻者谁人不赞美许家三郎，承其父兄姊遗志，可歌可泣。
这流言转变是谁操盘，显而易见。
在昨天天未亮的早朝，朝堂上吵来吵去，没有一个适合的，或者说是能对虎视眈眈、来势汹汹的东突厥八万军有信心去抵御、可以在此时去前线顶包的人。
最后还是和武将不合的文官一派官员站出来，提议让前辅国大将军许韦的嫡次子，被他从阵前送回来的许玄乐去抵御这势如破竹的东突厥军。
因为他在此前本就在安北驻守，一是对安北熟悉，二是他是前辅国大将军的孩子，在安北边境中总归还能借用一点父亲的余威。
底下的文官纷纷同意，认为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虽然也有武将一派官员出面反驳，原本就是许韦为了留下许玄乐才把人送回来，他们又把人送回去是怎么个事？
但是文官和武官之间的辩论，注定文官会赢，武官会输得裤子都不剩。
武官谈及个人的对家庭的忠孝，文官就上高度，对父亲对家庭的忠孝当然比不得对圣上的忠义，要知道还有万万民等着人去保护他们。
武官要是说还有别的人选，文官就说圣上要安排合适的人员前去守边，那个合适的人员就得去，你是不是还想抗旨。
群儒把高大威猛的武官给说得不敢再出言，就怕被扣个不敬圣上的帽子。
最终，就这么定下来，当天定下，当天把圣旨拟定送到许府，后日起程，刻不容缓。
这还是因为粮草先行，圣上难得好心给了一天休养缓神的时间。
如果没有流言，云阳郡主进宫磕求太后皇上，可能还有机会让三郎不去相州。
现在，不可能了。